32第三十二章 掙扎
盧岩往山下快步走着,但沒用全速,王鉞跟不上。
他有些後悔今天跑這麼遠到山上來吹風。
也有些後悔今天在山上手欠弄密碼。
只是現在想這些沒什麼意義,干都幹完了。
這密碼當初是沈南改的,盧岩一開始的想法是直接扔掉鏈子,但沈南研究了一下墜子之後發現墜子跟王鉞本身是綁定的。
王鉞脖子後面的那條傷疤里有個很精密的感應器,一旦跟鏈子失聯,就會切斷王鉞的腦部神經,而他們一時找不到有條件能把這個感應器取出來的手術室和醫生。
盧岩當時覺得崔逸一定是看恐怖片兒看多了才會想出這麼個損招。
唯一的辦法是改掉密碼,讓崔逸無法控制王鉞。
然後他帶着王鉞浪跡天涯隱姓埋名買個媳婦兒撿個孩子……
當然這依舊只是個夢,關寧要斬斷wc研究鏈的決心很堅定,雖然沒跟盧岩提過,但盧岩知道在派出去的人一個都沒回來的情況下,她還是依舊讓自己接了活,關寧從不做賠本兒買賣,只能說她是拼上了全部。
再加上就算他帶着王鉞跑了,身上這個墜子,第032章本該吹得人都哆嗦的風一直沒有出現。
“來了。”王鉞收回了一直看着天空的目光,盯着來路輕聲說了一句。
盧岩握着槍的手指收緊了。
在王鉞說完這句話之後,起風了。
盧岩眯縫了一下眼睛,還真是按着自己的想像來么。
這風起來得很猛,跟自然的風不動,硬而沒有該有的涼意,在感覺到的瞬間已經捲起了地上的沙土,打在車身上發出細碎的撞擊聲。
盧岩突然覺得18臉上的繃帶也許就是為了這種情況而纏上的,沙土打在臉上跟被人用砂紙扇了幾耳光似的有些火辣辣。
本來很好的陽光隨着風漸漸消失,盧岩抬頭看了看天空,跟鞋一樣奪目的太陽已經看不見了。
但沒有雲層,而是陰沉沉的霧氣,從他們過來時的方向一點點壓了過來。
盧岩從背包里摸了副眼鏡戴上,往那邊看了一眼,沒有看到有人或者車的影子,只看到了陰沉濃霧裏一片混亂的飛沙走石。
隨着風越來越大,盧岩漸漸感覺這世界都慢慢開始變成了黑白的。
唯一的色彩就是兩雙火紅的棉鞋。
“假的,”王鉞突然開口,“都是假的。”
盧岩皺了皺眉,他知道王鉞的意思,這些看到的感覺到的都是18製造的幻像,但他卻無法擺脫。
“你沒把我封上么?怎麼……”盧岩盯着路那邊,努力想要告訴自己這些都是不存在的,但並不成功,眼前依舊是狂風四起昏天黑地。
“這就不錯了,密封杯用久了還會漏水呢,”王鉞笑了笑,“我也能看到。”
王鉞這話的意思大概是他腦子這個密封杯被封過之後再想封就沒那麼靈光了。
“麻煩你反抗一下,”盧岩咬咬牙,舉起了手裏的槍,他看到了狂舞的沙石中隱隱約約有一個人影,“我看不清。”
王鉞突然一揚手,胳膊狠狠地揮了一下。
風突然小了很多,就像一片混亂的海水裏突然出了一個水泡,清亮而乾淨,盧岩身邊的灰暗和沙土被一點點退開。
色彩和光線緩緩回到了他四周,明亮的範圍漸漸擴大,盧岩感覺到了初冬寒冷明快的風。
也看到了突然變得清晰起來的那個人影和人影後面跟着的一輛黑色suv。
雖然距離還挺遠,但盧岩還是一眼就看出了站在那裏的是18。
被帽子遮掉一半的臉上是厚厚的繃帶。
盧岩舉槍瞄準了他。
身上有些燥熱,額角也冒出了汗珠,儘管知道自己應該已經恢復正常,但每次殺人前那種痛苦的感覺曾經給他帶來的強大影響還是讓他有些緊張。
但機會可能只的一次。
盧岩穩住呼吸。
在手指準備扣下扳機的瞬間,18突然抬起頭往他這邊看了一眼,同時往前跨了一步。
盧岩的槍口跟着他微微移動了一下,收緊了手指。
18還在看着他。
盧岩勾起嘴角笑了笑,突然把槍口轉回了之前18站的位置,對着空氣沒有猶豫地開了一槍。
18的身體猛地一晃,捂着左肩退了好幾步,血從指縫裏涌了出來。
王鉞就在這時緩緩向前走過去,胳膊再次狠狠地一揚,聲音有些沙啞:“18,你看着我。”
隨着王鉞胳膊這一揚,盧岩眼前清澈如水的空氣突然有了變化,他不確定這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的地看到了王鉞前面的空氣開始出現了扭曲。
就像水波一樣的小旋渦飛快地扭動,再猛地被拉長如同幾把沒有劍柄的劍,跟着王鉞胳膊的揮動以看不清的速度撲向了18。
18捂着肩側過身,躲開了竄向他臉和咽喉的攻擊,但右肩還是被穿透。
“啊——”18鬆開了捂着肩的手,吼了一聲猛地蹲下一掌拍在了地上。
盧岩只覺得隨着他着一巴掌,腳下的地都有些震動,飛沙走石再次撲而來,盧岩覺得自己呼吸都開始有些困難。
他再次舉起槍,18受了傷,還要應付王鉞,這時他的位置應該沒有變化。
但就在他開槍的瞬間,18突然抬手往他這邊指了一下。
“我……”盧岩只覺得一陣巨大的疼痛襲來,接着就感覺四周的景物迅速暗了下去,眩暈伴着強烈的窒息緊緊包裹住他,他後半句話已經無力再說出口,只能在失去意識之間在心裏繼續吼完,“……操|你大爺。”
盧岩倒在了地上,王鉞沒有往那邊看,18分神了,控制和進攻都需要力量,一旦被分散就是機會。
他猛往前一撲,帶起了一陣狂風。
狂風卷向18,像一雙無形的手在18身上狠拍了一下。
18被向後推出了十來米,灰暗和混亂的空間也隨着他倒地而開始消退。
“你去死。”王鉞盯着他,打了個響指。
18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地上掀起拋向空中,再狠狠地砸到地面上,身體落地時把地上的一個土坎砸出了一個坑。
王鉞第二次想要把他拋起時沒有成功,18向他撞了過來,他躲開時18跟他擦身而過。
身體並沒有接觸,但王鉞卻感覺到了有鋒利的東西劃過了他身體。
“去死!”王鉞帶着怒火,回手對着18一揚,18被摔倒在地上,臉上的繃帶漸漸滲出了一點點血紅,手上裸|露着的皮膚也開始滲血。
崔逸坐在車裏,隔着車窗靜靜看着。
在王鉞向18走過去的時候,他輕輕嘆了口氣,放下了車窗:“37。”
王鉞的步伐猛地一頓,停在了原地。
“你在幹什麼?”崔逸的聲音很柔和,語速也很慢。
“崔醫生,”王鉞慢慢轉過身,聲音裏帶着顫抖,“我……”
“我找了你很久。”崔逸打開了車門。
“崔醫生,不要下車。”老羅坐在駕駛座上回過頭有些緊張。
“你別下來就行。”崔逸摸了摸自己脖子後面的那道疤,下了車關上了車門。
車上有屏蔽裝置,可以保證車裏的人像在研究所里一樣不受精神干擾。
但崔逸為自己做了手術,這是研究的第一步,要想控制,第一步就是不受控制,這才是整個研究的價值所在。
“過來,”崔逸向王鉞張開雙臂,“到我身邊來。”
王鉞在原地定了一會兒,身體輕輕晃了晃,慢慢走到了崔逸面前。
“是不是害怕了?”崔逸輕輕摟住了他,在他背上輕輕拍着,“為什麼要這樣?”
崔逸柔和的聲音在王鉞耳邊輕輕傳來:“你這樣不聽話,我會擔心。”
王鉞慢慢靠在了崔逸肩上閉上了眼睛。
空蕩蕩的房間,刺耳的慘叫,血淋淋的殺戮……
害怕,恐懼,絕望。
那些藏在白色衣服和面罩之後的傷害和被傷害。
那些看不見臉的身影,像惡夢一樣圍繞着他。
唯一能聽到的安慰,唯一能感受到的溫柔,唯一能在黑暗中給他撫慰的。
是崔逸。
崔逸掌心的溫度,崔逸的聲音。
是十幾年來地獄一樣的生活里唯一的溫暖。
是他替37扛下所有痛苦的唯一支撐。
“你聽話,”崔逸輕輕在他頭髮上抓着,“我才會開心。”
“為什麼……”王鉞閉着眼睛,淚珠從眼角滑落,“為什麼不是只我一個……我忍下這麼多,只想讓你開心,只想讓你知道我可以……為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崔逸輕聲說,“你是最優秀的藝術品,你是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18慢慢從地上坐了起來,血已經浸透了他臉上的繃帶,指尖上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的沙土中。
他慢慢揚起了手。
崔逸閉上眼睛,手在王鉞背上繼續輕輕拍着:“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