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嗅覺

103嗅覺

女孩子傻了似的張大了嘴巴,下一秒鐘就瘋了似的要衝過來,但是她手腳都被捆着,死命往前撲的結果也不過就是栽進了乾草堆里。她掙扎着抬起頭,淚流滿面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你也是我們學校的?那你認識林強嗎?他……”

小七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見她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連忙安慰她說:“林強是你男朋友嗎?我見過他,不過我不是你們學校的,我是警方的顧問,去過你們家。你家陽台上養了一對牡丹鸚鵡對嗎?”

女孩子的眼睛驟然一亮,“你是警察?”

“警方的顧問。”小七沖她笑了笑,他看得出來,這個可憐的女孩子神經已經緊繃到了一個瀕臨崩潰的程度,她不能再受刺激了。雖然眼下這個處境實在很糟糕,但若是一點兒希望沒有,只怕真的要撐不下去了,“警方一直在全力搜索你的下落,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來了。”

曹琳費力地坐了起來,她有一肚子話想要問個清楚,可她最終還是把額頭靠在膝蓋上痛哭了起來。這麼些天過去,她一直覺得自己活在地獄裏,而今終於有了獲救的希望。

“你一定要挺住。”小七繼續安慰她,“在壞蛋面前咱們不能露出馬腳,也不能讓他看出來咱們認識。要是讓他知道警方的人就要來了,咱們倆的處境就變得很危險了。”

曹琳噙着眼淚拚命點頭。有了希望,人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我爸媽還好嗎?”她滿懷希望地問小七,“林強呢?他怎麼樣?”

“你爸媽我沒見到,”小七說:“不過林強看上去急壞了,我去你家的時候,他鬍子拉碴的,眼圈也是紅的,不好好喂鳥,自己也不好好吃飯,就泡方便麵。”

曹琳喃喃說道:“他以前就是頓頓吃食堂……連炒雞蛋都炒不好。”

小七不知道怎麼安慰一個悲傷的女孩子,便說:“林強說會陪着你爸媽,你不在家的時候會替你照顧他們。”

曹琳的眼圈又紅了。

小七正要說話,就聽頭頂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極有默契的一起收聲。曹琳因為剛才情緒起伏太大的緣故,生怕自己會露了馬腳,便低下頭把臉壓在膝頭。小七則睜大了眼睛,看着頭頂那個黑黢黢的蓋子被打開,露出一團模糊的燈光。

這個地洞的開口是在有燈光的地方。小七心想,自己在山上的時候天色就已經暗下來了,剛才忘了問曹琳自己昏了多久,想來已經是夜晚了。有亮光,那就只能是燈光了。甚至有可能開口就在這個人住的房間,這樣才方便看守。

亮光里出現了兩隻男人的腳,腳上穿着半舊的運動鞋,鞋幫和褲腿上還沾着不少泥土。

小七現在知道這些泥土都是怎麼來的了。

男人很謹慎地扣好了蓋子,順着梯子爬了下來。

小七認出這就是剛才在山路邊跟他說話的那個男人。剛才他只覺得這男人沉默寡言,看起來就像個淳樸的莊稼漢。然而場景變幻了一下,這男人臉上頓時就多出了一種不加掩飾的猙獰之意,居高臨下打量的視線也彷彿他正在看的不是人,而是關在圈裏的兩隻家禽。

男人下了梯子,略有些嫌惡地掃了一眼蜷縮的曹琳,視線就膠着在了小七的臉上。那種目光小七沒有辦法形容,他覺得何茂乍一見長生伯家裏那對漢代綠釉陶的時候,眼神就跟這人有點兒像。

男人慢慢走了過來,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小七心裏稍稍有些發毛,然而他畢竟是在慕容老宅那樣的地方長大的,跟他經歷過的那些事情相比,一個罪犯只是在他面前蹲下來,用一種冷森詭異的視線打量他還不足以讓他感到害怕。雖然他的目光並不像在看一個人,更像是在看一樣東西。

小七先開口了,“先生貴姓?”

男人的目光頓時詭異了起來,就好像真的看到茶杯說話了一樣。

小七卻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記得以前曾經看過一本書,書上說被害者在變態殺人犯的眼裏並不是人,至少他不把他們當做跟他一樣的人,而是當做物品或者比他更低級的生命體。這樣他在下手的時候才不會有任何來自道德的壓力。

小七固執地又問了一遍,“先生貴姓?”

男人挑眉,眼裏似乎流露出一種意外的神色,“你想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小七點頭,平靜的表象之下,一顆心都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我叫黃青,”男人的聲音沙啞,帶着奇怪的口音,他看着小七,表情里流露出濃重的嘲諷,“生在青黃不接的時候。他們不把我當人看,名字都取的隨隨便便。”

小七覺得他肯開口就是自己的一大進步,至少是把他當做人了,才會跟他說話。

“有個名字就不錯了。我連名字都沒有,在家裏排行排到第七,他們就叫我小七。”小七試圖緩和一下氣氛,因為黃青的表情實在有點兒嚇人。小七最怕這種“全世界都對不起我”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沒有過這麼讓人倒胃口的表現?

果然幸或不幸都是需要有比較的,黃青聽他這樣說,臉色倒是好看了一點兒。他定定看了小七一會兒,突兀地伸出手指在小七的側臉上摸了摸。

小七強忍着嘔心的感覺沒有躲開。

黃青咯咯笑了起來,“你這張臉長得真好啊,我還沒見過更好看的呢……”

小七心裏咯噔一下。裴戎的案子跟他說的不多,他不記得這個變態殺人犯是只劫走女學生,還是男女都不忌?

黃青越笑越收不住,笑得蹲在那裏身體都搖晃了起來。小七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發笑,悄悄看了一眼曹琳,她正從膝上抬起頭,帶着驚懼的神色打量着兩個男人。小七覺得曹琳知道的肯定要比自己多一些,可惜現在不能問。

“有什麼了不起……”黃青一邊笑一邊嘟囔起來,“就覺得自己長得好看……好看個屁啊,老子現在抓回來的哪一個不比你好看?你個賤貨……還敢嫌棄我……睜大你的狗眼吧,你就是老子手心裏的一隻小雞仔,想捏死你就捏死你,你能把老子怎麼樣……”

小七直覺他現在正在念叨的人不是自己。眼角的餘光掃見曹琳害怕地往後縮,便大着膽子問了一句,“你在說誰啊?”

黃青眉毛豎起來,一臉兇相地說:“當然是王娜娜那個賤貨!”

小七覺得搞不好這個王娜娜已經被他弄死了……

黃青咯咯咯笑了一會兒,摸索着爬起來,走到了那個冰櫃前面,拉開櫃門,從裏面取出一個凍得顏色有些發灰的圓溜溜的東西,端端正正擺在了冰柜上面的一個盤子上。然後彎腰從冰櫃後面拖出一把摺疊椅,打開支好,再把那個盤子小心地端到摺疊椅上。

小七注意到曹琳縮成一團,身體抖得不成樣子,心裏也莫名地湧起一絲懼意。然而他不知這恐懼因何而來。

黃青在椅子前面盤膝而坐,開始拿一個毛巾擦拭那個圓球,嘴裏還喃喃念道:“得化一會兒,要不然跟鬼似的,化了妝也不好看……”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化妝盒,低着頭擺弄那些紅紅綠綠的東西。

小七背後發涼。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空氣里那種難聞的腥臭味兒好像突然間就濃厚了起來。

黃青像是察覺了小七心中的懼意,轉頭看了過來。他盯着小七看了一會兒,把椅子上那個托盤朝着小七的方向轉了一個角度,咧着嘴笑了起來,“哎,你看她長得怎麼樣。沒凍硬之前她長得還不錯,比王娜娜那個賤貨好看多了!”

恐懼感像浪潮一樣鋪天蓋地涌了過來,小七緊緊抿着嘴唇,身體微微發抖。

他手裏的東西……是一個人頭!

山路上,魚頭和蜘蛛俠還在聞着味道到處找。

這不能怪蜘蛛俠鼻子不好用,而是山路上的味道實在太複雜了,有雞鴨走過的味道,有羊的味道,路邊還有不知什麼動物留下的糞便。

蜘蛛俠憤怒地把魚頭的爪子揮開,“滾一邊去,老子忙着呢!”

魚頭,“……”這不是老子的台詞嗎?你個小不點兒怎麼能隨便就搶別人的台詞呢?!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蜘蛛俠一拳搗在魚頭的鼻頭上,“你還想不想找小七了?!”

魚頭忍了又忍,憋屈地後退一步。

蜘蛛俠繼續趴在地上嗅嗅嗅。

魚頭暴躁地想撲過去拎着它的脖子好好搖晃搖晃,它就知道這小不點兒靠不住!

“啊,”蜘蛛俠叫了起來,“這裏!”

魚頭頓時精神一震。

蜘蛛俠出溜出溜跑進了路邊的林子,魚頭這才發現茂密的草叢後面還有一條很不起眼的小徑,一直通往林木深處。

很黑,很靜,甚至不像是有人走過的樣子。

魚頭謹慎地邁步,跟在蜘蛛俠身後往裏走,沒有了山路上亂七八糟的味道,這一次連魚頭也聞到了小七身上的味道。

小徑的盡頭是一座很安靜的院子,跟山下長生伯家的院子相比要小得多,也破敗得多,兩扇木門歪歪扭扭的從裏面鎖着,淡淡的燈光從裏面透出來,安靜的沒有一絲聲息。

魚頭飛快地竄上牆頭,探身往裏看。院子裏的情形要比從外面看更加的破敗,幾塊菜地也打理的很不好,看得出主人只是隨意在那裏撒了幾把種子,長得好壞與否根本沒人在意。這在鄉下是很不可思議的,因為家裏或者房屋附近的菜園都是種來給自己家人吃的,哪有人會那麼不精心呢。

小院另一邊是幾間老房子,房檐上長了草,魚頭覺得只有沒人住的破房子才會房檐長草,怎麼這裏亮着燈光,房檐上還長着野草呢?

魚頭小心翼翼地跳下來,沿着院牆溜達了一圈兒,小七的味道似乎又沒有了。這個院子很臭,又髒兮兮的,魚頭一時間還真不好分辨到底是不是自己聞錯了。奇怪的是,這裏沒有人。院子、正房、甚至雜物室和茅房都沒有人。換下來沒洗的衣服還亂糟糟地搭在床邊,桌子上也有半杯沒喝完的水。而且它們一路走來並沒有看到有人從這裏出去。魚頭覺得一定是哪裏出了錯,沒有人的房子怎麼會亮着燈?

魚頭從窗台上跳了下來,沿着堂屋的牆角細細地尋找它熟悉的味道。

這個房子裏瀰漫著一種淡淡的腥味兒,不像是它喜歡的魚腥味兒,也不像院子裏那幾隻鴨子發出的腥臊味兒,反而有點兒像血液潑濺出來的味道——跟老鼠的味道有點兒像,但又完全不同。

魚頭順着這股奇怪的味道慢慢往卧室的方向走,腥臭味兒由淺漸濃,終止於靠窗那張破舊的木床下面。最重要的是,它在這裏又聞到了小七的味道!就好像小七曾經躺在這裏,髒兮兮的地板上清晰的殘留着它熟悉的氣味兒。

魚頭在床底下爬了兩圈,什麼也沒有發現。或者這裏有個洞,就好像它會把沒吃完的老鼠或者小魚挖個洞藏起來一樣,小七有可能也被人藏起來了。魚頭決定先回山下的大院裏去,它得找個幫手過來才行。只靠它和蜘蛛俠是不可能挖開這個地洞的。要是拖延的太久,小七被人吃掉了,那可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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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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