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領域吞噬
一道紅線在眼前乍現，葛葉站在原地毫無動作，但整個空間都已被凌厲的劍氣所淹沒。
雷洛同樣沒有絲毫動作，紅線直接從他的身軀劃過，呈月牙形落上地面，留下了數里之長的一道深深溝渠。兩頭不及躲閃的樹人在真紅劍氣下爆裂身軀，化為滿地殘渣。
“你真的很特別，事情變得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葛葉盯着雷洛，吐出一句更像是詛咒的讚美。
他當然能看出雷洛之前不是沒有動，而是動得太快。整個人在瞬息間閃現到百米外，輕鬆避開劍氣之後，又不動聲色地站回了原位。
這樣的速度，已經跟葛葉差不了多少了。
第七層地獄的新生體葛葉不禁又想起這個標記在雷洛身上的註釋，眉頭微微一跳。
“看起來你也應該沒有忘記過去，而且決意要在黑暗之地轟轟烈烈做出一番事業了。請原諒我用上‘事業’這個形容，一將功成萬骨枯，無論殺人打仗，還是毀滅天地萬物，都得需要無數的墊腳石。那麼請問你的墊腳石在哪裏？該不是就只有這些土人吧？難道連他們也不是？你根本就想一個人單槍匹馬，去顛覆太陽城的容光？”葛葉像狼一樣伸出長長的血舌，舔了舔鼻尖，“真是有意思啊，這麼壯烈偉大的理想，就連我都不得不佩服了！看樣子你對之前的世界確實感情很深，是什麼在影響着你，讓你的情感壓過了理智呢？讓我猜猜，是女人？還是血親？”
雷洛悶聲不響地抬手，在左手手背上輕輕一劃，幾個普通【重力加成】構裝立即瓦解。從皮肉表面褪去了法陣圖案。
“嘖嘖，原來還是個大構裝師！這麼流暢老道的構裝手法，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看到了啊！這麼弱小的自我強化方式，你確定在黑暗之地真的能殺出名堂來嗎？”葛葉仍然好整以暇，打着嘴炮，就好像剛才的那次攻擊只是真紅之劍的自我反應。並非來自於他的意志。
雷洛如法炮製，將右手手背上所有的【重力加成】構裝去除，光明之種微微發動，立即紋刻了一個融合了聖能的全新構裝，跟左手上那個加強威力版本的一模一樣。
兩個新版【重力加成】，迅速吸引了葛葉的目光，他不再說話了，原本充滿戲謔的目光也逐漸透出了陰森和戒備。
“原來是這麼回事。”葛葉忽然笑了笑，像頭咧開嘴的猛獸。“秘法：真紅領域！”
一道由無數條紅線交織而成的光罩，在天空中陡然現形，將雷洛直接吞噬。
領域能力在新巴比倫已經是無上殺招，到了黑暗之地，卻被融入密武秘法，成為較強攻擊手段的一種，談不上神奇之處。
威力方面，新巴比倫的領域強者所釋放的全力一擊。在這裏也不會比嬰兒強上多少。黑暗之地的整個位面、重力、自然環境，都在決定着武者與生俱來的本錢。像葛葉或是雷洛這樣的外來者想要迎頭趕上。跨度之大、過程之艱巨，幾乎無法用筆墨形容。
葛葉如今已成了罪民中的千夫長，就連當年曾經追殺過他的罪民，已不得不向他低下高貴的頭顱。而雷洛卻剛剛以新生體的身份，在這個世界踏出探索的腳步。
這場對戰的結果，似乎不存在任何懸念。
“不！”站在遠方的羽月眼看着雷洛消失。發出一聲悲鳴。
葛葉仍然懸停在空中，真紅之劍已經出鞘，劍尖怒放如潮的紅光越來越強，將前方偌大一片空間完全封印。
若是能到葛葉近前，便會發現此刻他的雙眼木然空洞。如石雕一樣毫無生氣。
“保護大人！”副手在林中沉聲下令，帶着兩名百夫長從戰團中脫身，飛上高空，護衛在葛葉身邊。
這幾名最強者一離開，土族方面的壓力頓時少了許多。在昆巴和蠻牙大長老的指揮下，土人全線壓上，展開反攻。
一萬多名土人對幾百罪民，卻沒有量變引發質變的局面出現。罪民的火種猛烈燃燒到了一定地步，漸漸蔓延開能量，彼此相融連接，形成特殊的防護屏障。正是靠着這層屏障，他們對飛來的羽箭開始不再閃躲，叮叮噹噹的火花就這麼在空氣中爆出，彷彿那裏存在着透明的盾牆。
“殺啊！”阿布尖細的嗓門在一片殺聲中顯得相當分明。
一隻手爪探來，昆巴獸化而成的銀毛巨猿將阿布撈起，扔在了自己的後背上。老頭大為惱怒，罵道：“誰讓你來湊熱鬧的？不想活了嗎！”
“本大爺可不怕死，我要跟這些罪民玩命啊！”阿布剛覺醒火種，一時還沒掌握好力量爆發點，腦袋一下子變成獸頭，一下子又變回人形，狂躁極了。
“閉上你的嘴，老老實實聽話！”昆巴咆哮一聲，抖了抖體毛上沾滿的鮮血。
隨着連續沉悶的撞擊聲響，裂齒族族人一下子飛起十多個，獸軀遍體鱗傷，眼看着不能活了。
“讓蠻牙打頭陣，他們的樹人比咱們抗揍！”昆巴怒吼道。
蠻牙大長老站在數百米之外，瞥來一眼，頓了頓木杖，杖頭繫着的小小銅鈴發出宏亮聲響。又一批樹人從林地深處湧出，大步沖向殺場。
“把裂齒族換下來，咱們打頭陣。”大長老有氣無力地下令。
在綠魂森林中，魔樹幾乎是耗之不盡的存在。十多個蠻牙族人控制一棵魔樹，從它開始異化，到變成樹人，再到進行戰鬥，最後被砍成碎片這是相當漫長的消耗過程。族人自身的火種需要消耗極大的能量，才能與魔樹火種達成共鳴，操控樹人作戰。一般來說，五到六棵魔樹的異化消耗，就是一個蠻牙小團隊的極限了。
現在大長老在意的問題，卻是戰鬥能不能持續那麼長時間。他擔心就連這五到六波抗衡，都無法順利完成。
因為對方已經在往林地深處推進，幾名超念流修行者騰身飛起，大舉展開念力搜索，並且將虛擬景象直接濃縮成訊號，實時還原在體術流和刀兵流隊友的意識中樞。
“看你們往哪兒跑！”一名刀兵流罪民倒拎板斧。衝破防禦圈，撲入林地深處。
片刻之後，他已在數裡外的坡地上找到了正在圍成一圈異化魔樹的十幾個蠻牙族人，利斧揮出，瞬間腰斬了幾人，掀起腥風血雨。
同樣的突進反殺陸續爆發，蠻牙族岌岌可危，只得拚命靠着已經身在前方的樹人抵擋。裂齒族見勢不妙，大舉掩護。但除了送上門去被人輕易擊傷甚至殺死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更有效的拖延辦法了。
越斗越強，這正是罪民火種的最大特性。即便身在此處，他們也能通過世界意志，感受到來自太陽城的那枚巨大火種能量。
它就像一輪太陽，熱力無處不及。能夠感受到它的存在，就能從中獲取援助能量。
人皇之強大，根本不是普通生靈能夠想像的存在。
昆巴百忙之中感應了一下被真紅領域吞噬得無影無蹤的雷洛。眼角微微抽搐，怒吼道：“時間拖長對咱們不利。什麼都別藏着了，今天跟他們不死不休！”
老頭雙拳捶胸，發出聲震四野的獸嚎。巨猿身軀急劇增大，變成了五米多高七八米長的龐然怪獸，全身的銀毛蒙上了一層赤紅色澤，猛烈噴發的生命能量氣息驚動了大半個綠魂森林裏的所有生物。
“狂化！”最後一名留在林中壓陣的百夫長微微動容。
正如罪民有着罪民的底牌。土人也一樣握有殺手鐧。狂化是通過大舉消耗生命，來達到臨時提升戰鬥力的手段，代價極為高昂。像昆巴這樣的老人，即便還有數十年壽命好活，經過這麼一次狂化。恐怕也就只能剩下幾個月了。更有可能，他會在眼下的戰鬥過程中就透支生命，伏屍當場。
到底是為了什麼，土人這次會一反常態地主動發起攻擊，並如此不惜代價？
百夫長有點想不明白。
“我得去破他的領域！”昆巴很快給出了答案，指向空中。
大長老猶豫了一下，低聲長嘆，將木杖深深插入泥土，全身很快被土中攀爬而出的樹木根須爬滿。
這極其詭異的場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短暫注意。蠻牙大長老的身軀在數秒之內就變成了青綠色，密密麻麻的樹木根須像蛇蟲一樣蠕動着，纏繞着，將他變成縮小版的樹人。隨着一陣詭異的波動騰起，大長老的體型也開始變大，逐漸拉伸變高，成為了魔樹般的特殊存在。
“昂！”大長老完成異化變身後，就連樹人在他面前都變得渺小無比。只揮了揮樹杈般的粗長手臂，就將撲來的幾個罪民強者變成了斷線的鷂子，筋骨寸斷火種盡毀，當場死透！
“他媽的老傢伙，比我還拚命！”昆巴喃喃罵了聲，將阿布扔給族人看管，自己騰起身軀，躥上高空。
大長老同時動作，邁開樹根一樣的腿腳，向著罪民那邊殺去。他用上的同樣是類似於狂化的能力，極大消耗了自身生命，將火種臨時變成熊熊燃燒的巨型火炬。
包括百夫長在內，林中已沒有罪民再擋得住他的一擊。無論是樹杈揮動，還是樹根踏下，都能在瞬間將完成的人體化為一地零碎。就連那些遊走的樹藤，也都變成了蛇蟒般的致命武器，張着尖銳的口器，拚命往人體內猛扎猛鑽，撕咬吞下所有的血肉。
“先後撤，先後撤！”百夫長狂吼，雙眼盡赤。
自入林作戰以來，這還是罪民首次被逼着退後。對方就只一個人，竟然將局勢扭轉到了這種程度。罪民們只能靠着更為靈活的速度優勢，在林中機動閃避。大長老每跨出一步，都是地動山搖，每次出手都會清空周遭一大片林地，到處都是橫飛的斷木，偶爾炸開的猩紅之霧透着極度凄艷。
“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幾分鐘！”百夫長深知這種狂化往往是體型越大，消耗也越大，發狠要等到對方油盡燈枯之時。
“爺爺，別丟下我！”阿布趁背着自己的族人不注意，突然躥起，在空中變身為一隻小小的黑豹。也顧不得自己能不能躥上那樣的高度，追着昆巴而去。
遠處正在逃避大長老追殺的罪民當中，一人忽然摘下背後飛斧，向著阿布猛力擲來。
裂齒族戰士全都大驚，想要阻擋卻已來不及。那柄飛斧來得好快，幾乎是風聲剛起，就到了阿布面前。凄厲的嘯叫聲如同鬼哭，瞬間將他的身心完全凍結！
“要死了嗎？”阿布仍然維持着小小黑豹的形態，腦海中愕然跳出念頭。
一個獰惡龐然的身影從旁邊撲來，將阿布抱在懷裏，同時長尾一甩，將飛斧重重抽飛。
“想死就自己找根繩子上吊去，別在大人堆里添亂！”來人正是蟄龍，他躲到現在才現身，正是為了完全消化雷洛給的生門密武種子。
“大叔，你也救我爺爺啊！”阿布嗅了嗅蟄龍身上的氣味，認出是他，帶着哭腔央求道。
蟄龍見這小屁孩居然不還嘴，難免有些得意，將其交給族人，喝道：“有雷洛在，你爺爺死不了的！各人干好各人的事，你老老實實獃著就是了！”說著轉身撲向罪民，地獄形態的龍將身軀在空中捲起一陣惡風。
“找死！”離得最近的一名體術流罪民見大長老離得還遠，便迎向蟄龍，打算解決掉這個不自量力的傢伙。
兩人同時揮拳，同時擊中對方身體。蟄龍以【龍怒黑炎】直接爆了罪民的火種，自己不閃不避，也被震碎了火種。
“你……你……”罪民見他仍然好端端地站着，身軀上被貫穿的恐怖傷口瞬間復原，顯得難以置信。
“你剛震碎的不是真貨。”蟄龍擠了擠眼，低聲告訴對方。
罪民雙眼圓睜不閉，轟然倒下。
蟄龍以雷洛給的九命天龍能量，冒充生命火種一舉成功，對生門密武的認識又深了一層。它們可以激活一切，替代一切，生的力量甚至比死亡更可怕。
而對於雷洛的浩瀚本原來說，這僅僅是滄海一栗。
蟄龍撲向下一個罪民，同時感知到昆巴在空中已跟葛葉的護衛者動起手來。葛葉本人仍然懸浮在那裏，有如石像。雷洛也仍然無影無蹤，被真紅領域完全吞噬。
“加油啊，你一定行的！”蟄龍暗自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