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土人
從空中俯瞰下去，雷洛和蟄龍的後方，距離近千里之遙的叢林中，多出了一條暗線。
它的速度是前面兩人的百倍，有如疾電光影，轉眼間就將距離拉近了一半。
“媽的，這下死定了！”蟄龍臉上頭上全是滾滾而下的冷汗，衝著雷洛慘笑道。
雷洛全力蹬踏，身軀如箭縱出，“我有辦法！”
“那還等什麼？！”蟄龍狂吼。
“怕你不信老子，那我來了！”雷洛話到手抬，冥輪急速射出，方圓數里內的樹林死成了一片。
“我日！”蟄龍大吃一驚。
數秒之後，後方緊追的莫鋒陡然停下了飛掠中的身形。
前方兩個雜碎的氣息居然就這麼消失了，像鬼魅一樣變得無影無蹤。作為獵魔人，莫鋒對一切妖魔鬼怪都嗤之以鼻，把十八層地獄當成後花園進進出出，此刻卻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解釋兩個雜碎究竟為何會消失。
難道是蠻牙乾的？
莫鋒聯想起那些同樣神出鬼沒的土人，臉色漸漸變得陰鬱無比。
循着留下的能量痕迹，莫鋒找到了雷洛出手冥輪之地，看着四下枯萎成灰的樹木，目光瞬間收縮。
他甚至無法分辨，對方使出的究竟是什麼攻擊手段，目的又究竟何在。
短暫停留了幾分鐘，莫鋒拔起身軀，瞬息而去。
良久之後，地面上慢慢隆起土堆，雷洛從藏身處爬起來。將蟄龍從旁邊的土裏扒出來之後，他再次放出冥輪，收回了鎖死對方靈魂本原的死亡氣息。
漸漸的，砰砰微聲響起。蟄龍的心跳開始緩慢復蘇。
睜開眼的第一句話，蟄龍由衷地向雷洛表達了自己的敬意：“小帥哥，老子算是服了你了！”
對於主位面的了解，蟄龍也僅限於皮毛程度。他在身為龍將時的吞噬能力，並不完美，因此在地獄裏解決的幾個罪民。就帶給了他些許有用的記憶。
接下來的半個月裏，兩人在叢林裏長途跋涉，渴了就找泉眼，餓了就吃野果，殺野獸。時間一天天過去，竟是怎麼也走不出叢林範圍，像是被這片綠海刻意困死了。
按照兩人的腳力，叢林就算再大，也應該早就脫出了範圍。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迷失了方向。再怎麼走都還是兜圈子。
“怎麼辦？”蟄龍問。
雷洛抬起頭，天空被樹冠遮蔽得嚴嚴實實，連半點陽光都無法透入。他猛然躍起，像一隻飛鳥躥上高空，各個方向所見仍然是茫茫一片翠綠，毫無發現。
就在雷洛落回地面時，一支吹箭從腳下射來，扎入他的腹部。來勢並不快。但直到皮肉微微一痛，雷洛才有所察覺。
這本是不可能的遭遇。但現在卻偏偏成為了事實。
感知中仍然沒有任何發現，雷洛筆直栽落下來，人還在空中，就被一根繩索套中，重重撞上大樹，再彈落地面。
蟄龍已經不省人事。躺在那裏口吐白沫，同樣為吹箭所傷，陷入徹底的麻痹狀態。
不僅僅是肌體，連本原力量都遭到了封鎖。雷洛眼看着幾個在感知領域裏呈現出跟樹木一模一樣的翠綠色身影，向著自己逼近過來。卻是連冥輪都無法催動。
砰的一聲，來人中最為高大的一個，將雷洛踢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雷洛發現自己躺在圓頂帳篷里，身上蓋着獸皮。帳篷也同樣是各類皮革拼制縫成，手工粗陋，看上去卻透着一股結實勁。
地鋪旁邊有個木頭檯子，上面零零碎碎的放着些雜物。一大塊干牛糞般的東西正在鐵爐里充當燃料，跳躍着火苗，同時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在帳篷中心的立柱上，雷洛看到了好幾張乾枯的頭皮，還帶着頭髮。
雷洛掙扎着站起身，找到衣物穿上，還沒走出幾步，腳下就一軟，險些摔倒。
吹箭造成的物理傷口對他來說當然不算什麼，只是那股麻痹力量卻太為兇猛，直到現在還只是稍微散去了一點效力。
走出帳篷，刺眼的陽光傾瀉下來，讓雷洛不得不抬手遮在額前。
這裏是個類似於村落的聚居地，只不過所有的屋子都是獸皮帳篷。幾個留着辮子的光屁股小孩，正在追着一隻灌滿水的動物尿泡猛踢，見到雷洛站在外面，都大叫起來。
一匹生着尖角的奇異駿馬忽然沖至，馬上騎士飛起一腳，將雷洛踹倒。
“納西哈庫，西落圖！”臉上塗抹着蒼白色帶的騎士酷似地球上的印第安人，呼喝着雷洛聽不懂的語言，策馬在他身邊轉了幾圈，縱聲長笑。
雷洛縱橫至今，還是頭一回被人當成貓爪下的耗子對待，臉上表情卻沒什麼變化，只是定定看着那人。
騎士跳下馬來，三拳兩腳將雷洛打得爬不起身，這才滿意而去。
一個經過的少女卻將雷洛扶了起來，同樣用那種陌生語言，細細說著些什麼，眼中儘是友善神色。
“滾開。”雷洛掙脫了對方攙扶。
少女怔了怔，又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土，這才走了。
“這些傢伙是他媽的獵頭族，被罪民稱為蠻牙的土人，兩幫勢力經常干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雷洛繞過幾個帳篷，看到了蟄龍。
他正被關在一個不足一米高的籠子裏，整個人只能費勁巴巴地蜷縮成一團，在烈日的暴晒下臉上皮膚變得通紅，像只快要烤熟的大蝦。
雷洛上前拽了拽籠門上的鎖，手足卻是酸軟無比，根本毫無反應。
“沒用的，我也試過了。聽這些土人嘀咕，麻醉藥效最少還要持續一周時間，才能完全散盡。”蟄龍雖然從罪民那裏吸收到的東西不多，但罪民卻是懂得土人語言的，因此他才能掌握眼下這點情報。
“抓我們要幹什麼？”雷洛問。
“應該是做苦力吧！”蟄龍吐了口口水。“老子醒來后砸了一個小子一拳，就被關在狗籠子裏了。你最好表現得老實點，等過些天恢復了力量再說。”
雷洛默然不語。
當天下午，兩人就被土人鎖上鎖鏈，拖在馬後，押去了叢林邊緣。
到了地方。雷洛看到一大片很像採石場的荒蕪山區，到處都是巨大的岩石和裸露的地表。
兩人戴着腳鐐，拎上特製的鐵鎚，開始了砸石工作。之前動手毆打雷洛的那名土人名叫烈風，見雷洛老實幹活不敢反抗，輕蔑地笑了笑，巡視別處去了。
“砸完石頭再種樹，這些土人只有在林子裏才具備最大的力量。之前這裏就是林子，只不過被罪民破壞了。人家毀掉一片樹林。土人就過來你再種一片，還真是他媽的執着！”蟄龍低聲將自己聽到的轉述出來，隨後埋怨雷洛，“你怎麼不讓老子反抗？老子可不樂意像狗一樣幫他們幹活！”
“你不是說等恢復力量再說嗎，這裏能幫我們提前恢復。”雷洛回答。
他已完全恢復平靜，黑白分明的眼睛沒有怒氣，也沒有殺意，掄起鐵鎚乒乒乓乓地砸了起來。
蟄龍無奈地嘆了口氣。也跟着開始砸石頭。第一錘下去，就不由怔了怔。
儘管眼下孱弱得像個初生嬰兒。但蟄龍還是從鐵鎚的反震力量中，感受到了岩石的堅硬程度。再一細看，石頭表面居然夾雜着金屬特有的光芒。
“精金石，要是能被你這麼輕輕鬆鬆一鎚子砸碎，那我們早就沒有活下去的價值了。”不遠處一個同樣是俘虜模樣的男人冷笑道。
“第幾層逃出來的？”蟄龍橫了他一眼。
黑暗之地除了地獄眾生、罪民和土人以外，就沒有其他種群了。那男人果然點了點頭。帶着說不出是漠然，還是麻木的表情答道：“第八層。”
第八層已是軍團級地獄，論個體實力的話，那男人必然能碾壓蟄龍。但這會兒卻也像只瘟雞一樣，站在那裏連腿都打不直。
“天天砸。月月砸，很快你們就會變得跟這裏所有人一樣了。不過別泄氣，落在土人手上比落在罪民手上要好得多，因為至少還能留下命。早知道會有今天這個下場，我就應該死賴在地獄裏不出來的。”男人慢慢咧開嘴，露出一口殘缺不齊的牙齒。身後幾百名俘虜，也全都如同行屍走肉，向雷洛和蟄龍投來獃滯的目光。
“真他媽的晦氣，老子寧願死也不要變成這樣！”蟄龍悄悄對雷洛說，“在地獄雖然不能保持人類形態，也沒什麼樂子可以找，但至少足夠自由啊！連自由都沒了，還活着幹什麼？”
“什麼都會有的。”雷洛沒頭沒腦地答了句，繼續猛砸。
他已經知道為什麼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卻依然被帶來這裏砸石恐怕土人在這方面很趕時間，所以想讓自己和蟄龍這幾天先熟悉流程，等過幾天恢復了力氣就已經成了熟手。
鐵鎚上鐫刻的圖案引起了雷洛的注意，這是某種簡陋到不能再簡陋的陣圖，是武器構裝的一種，用以增強破壞力。
這是個相當有價值的發現，雷洛猜想或許自己多年未用的構裝本事，將會有用武之地了。
一周時間很快過去，兩人體能完全恢復。
雷洛以一個小小的構裝，讓蟄龍徹底改變了想法現在反而是他不捨得離開“採石場”了。
【重力加成】。
重力正是黑暗之地特殊於其他任何位面的地面，即便出了地獄，所需要承受的重壓也在普通位面的萬倍以上。
這本身就是足夠可怕的數據，雷洛卻在自己和蟄龍身上，分別紋刻了一幅重力加成，直接讓重力再翻了一倍！
也就是說，其他俘虜需要數萬斤的力氣，才能砸下一塊精金石的碎片，他倆至少需要十萬斤！
完成構裝所需的材料並不難找，雷洛用自己的血液輕鬆交出了這次貓眼或許會打滿分的作業。土人都很疑惑，為什麼雷洛和蟄龍使用的寒鐵之錘總是更容易損壞，卻連做夢都沒想到，身邊藏着個構裝大師。
目前高達300多的智力讓雷洛在短短几天內就掌握了土人語言，並且得知黑暗之地的構裝水準，早已退化到了近乎消亡的地步了。
罪民們追求的是火種的強大，而並非外力上的增幅。土人們則是有心無力，手頭掌握的都是毫無價值可言的低級圖紙。
“我們現在逃掉確實很有把握，但這麼逃下去，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雷洛坐在陰暗的囚牢中，跟蟄龍道，“不如就從這裏開始，就從現在開始。想要跟這些土人甚至罪民一樣強，就得融入他們，了解他們，然後再吞噬他們。我來黑暗之地，可不是為了保命。”
蟄龍想的只是在土人的看護下偷偷鍛煉，提升實力，省的被罪民追殺整天逃亡。聽雷洛本意如此，禁不住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