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玄音
陳驕陽一聽，心中大駭，她盡量控制住自己的心緒，故作鎮定道：“這便是相國大人的第三問？”
相國大人盯了她一會，見她竟如此不露聲色，臉色微微緩和：“不錯，你有陳王室的寶物，卻又不肯摘下面具，這不得不讓老臣疑惑。”
陳驕陽仔細觀察着他臉上的表情，雖然他嘴上說疑惑，可眼裏卻是一絲好奇也沒有，她又望向周王，發現周王正盯着她，嘴角噙着不明的笑意，卻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好似知道些什麼，又或者在等待着什麼。
他在等着她說出想聽的話！而這話決不是關於自己的！如果剛才自己因為慌亂而口不擇言，想必下一刻就會魂歸九泉了。
想到這裏，陳驕陽徹底安下心來，她突然屈膝半跪，雙手平舉寶劍，莊重地如發誓言，一字一句清晰道：“我乃成就周王霸業之人！”
此話一出，她明顯看到周王眼中閃過的一道精光，猶如隱藏在草叢中的狼王悄悄伸出了利爪，可是很快，那利爪就縮了回去，周王一臉無害道：“孤不明白公主此話何意？”
陳驕陽恨極，周王明顯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無奈，她只得道：“二十年前，大周、晉國以及我陳國曾在天辰山下會盟，共同簽訂了五十年互不侵犯的盟約，盟約一式四份，三國各持一份，另一份則由天音老人供於天辰山頂，天地為鑒。敢問周王，可記得此事？”
周王淡淡道：“自是記得，盟約依舊在我大周王宮。”
“可是，晉國未遵守盟約，以強凌弱，發兵征討我陳國！”她頓了頓，閉着眼仰起頭，哀嘆了一聲，強忍着心中的劇痛，“想我陳國數萬將士血灑疆場，百姓家破人亡，晉國這無恥之輩更是用沾滿鮮血的鐵蹄踐踏陳國國土，此等行徑天理不容！”
說完，她由單膝跪地變成雙膝，言辭懇切，“我陳嬌陽在此懇請大周君王，發兵陳國，遵守盟約之誓言，征討晉國，光復我陳國，莫再次失信於天下，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聞言，周王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白玉雕砌的龍頭扶手上，看着底下的女子眯了眯眼，心裏忍不住冷哼了一聲，什麼叫再次失信於天下？寒了天下百姓的心？若不是她在王宮前大聲宣佈，有誰會知道烽火之事？先發制人？哼，好一個陳國公主！膽子……還真大！
見半晌無人回答，陳嬌陽抬起頭，盯着周王，嘴角微微勾起，故意壓低聲音，緩緩吐出模糊不清的三個字，隱約可辨是“玄音圖！”
果然，一聽到這三個字，周王猛地坐起身子，還未等大臣們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時，大手一揮“退朝！”
所有大臣跪送君王，在周王走到陳嬌陽身邊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離開。
周王走後，所有大臣陸續離開，陳嬌陽緩緩站起身子，慢條斯理地拍着膝蓋上不存在的灰塵，並未離開。
漸漸地，整個大殿只剩下了三人，另外兩人一直盯着中間一言不發的女子，神色莫名，也不開口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時間大殿內靜得嚇人，最後季公公傳王令，將三人請進了議事廳。
三人走進議事廳時，周王正在揮筆書寫，還未等三人行禮，他便開口道：“坐吧，不必行禮了。”
三人剛要坐下，周王已經舉起了手中的剛寫的字，細細打量，神色間極為滿意，示意三人過去看。
其中一人贊道：“有力雄勁，氣勢磅礴，好字！”
周王大悅，看向第二人。
另一人瞥了眼字，一攤手：“我是個粗人，不懂這些。”
周王白了他一眼，又看向陳嬌陽。
陳嬌陽從一開始就沒看周王的字，只是一個勁地盯着書桌上的一方硯台，眼睛裏似乎有兩撮火苗正在激烈地燃燒，右手下意識地往懷裏摸去，才一動，就發現了手裏持有寶劍，無奈，只好閉了閉眼，手重重地握了握寶劍，像是在壓制着心裏就要冒出的什麼念頭一樣。
好在剛睜開眼，周王才看向她，她笑了笑，有些調皮道：“驕陽看不出字的好壞，只能看出王上的雄心。”此時的她已經完全放下心來，既然周王肯在議事廳見她，就說明他需要自己，自己就不會輕易丟掉小命。
周王看着她，慢慢放下手上的字，然後踱步走向主位，三人也隨後坐下，周王端起茶杯，又看了眼陳嬌陽，抿了一口，帶着淡淡的微笑，卻朝另一人問道：“相國大人可知玄音圖？”
相國大人回道：“老臣曾聽聞一二。”
“哦？”
“傳說此畫乃是二十五年前，天音老人在天辰山夜觀星象，無意中窺得天機，后閉關三月，得一畫作，名為玄音圖，老臣還聽聞此畫關係到未來天下局勢，不知……”他將目光投向了陳嬌陽，意為詢問。
陳嬌陽緩緩將隱藏在身側的拳頭鬆開，只覺手心火辣辣地疼，想必是指甲陷進了肉里，她緩緩道：“沒錯，玄音圖暗藏玄機，與天下形勢密切相關，若想稱霸，必先得到玄音圖！”
這話一出口，聽的三人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相國大人連忙問道：“公主這又是從何得知？”
“乃是一朋友所言，至於這位朋友是何人，驕陽不方便透露，還請見諒。”
后一句話將相國大人的話堵死在了喉嚨里，一時間倒不知道要問什麼了。
周王收起驚訝神色，問道：“那此畫現在何處？”
聞言，相國大人滿臉期待地看着陳嬌陽，只等她說出一個地名，然後火速派人去取，為保守起見，還是讓對面的龍將軍親自去。
只見陳嬌陽嘆了口氣，聽得相國大人心猛地咯噔一下，“這玄音圖，此刻正在晉國王宮。”
“什麼！”相國大人驚叫一聲，從座位上蹦了起來。
“此事當真？”周王連忙問道。
陳嬌陽點點頭，“一年前就已經到了晉國王宮，不然怎麼會有晉國發兵陳國之事？”
“這可如何是好？”相國大人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來回踱步思考應對計策。
周王沒理他，還是接着問：“你又是如何得知？莫非又是你那位朋友告訴你的？”
陳嬌陽猶豫了片刻，才點點頭：“不錯，她……見過那張畫。”
“什麼？”相國大人立即停下腳步，驚喜地看着她，“那可否請那朋友進宮一敘？”
“驕陽也曾想問畫上之事，可惜我那朋友四處雲遊……若驕陽僥倖再見到我那朋友，必向她轉達相國大人的邀請。”
相國大人有些失望，還是向陳嬌陽道了聲謝，慢慢坐了回去，嘴裏喃喃道：“若是有生之年能見到玄音圖，便是死而無憾了……”
周王一臉深思，而下面的龍將軍看看相國大人，又看看自己的君王，有些納悶，但更多的是不屑：“這玄音圖有這麼厲害么？難道一張畫就能打仗殺敵？”
陳嬌陽答道：“玄音圖裏的自然另有乾坤，若遇有緣人自能得其法。”
龍將軍恍然：“裏面有兵法！”
……
陳嬌陽無奈：“是不是兵法，我們便不得而知了。”
這時周王開口了：“你的意思是，晉國能滅你陳國，那便是解了其中的玄機？”
“也不盡然，晉王得了這玄音圖，至今卻未曾昭告天下，想必是未能完全解開，才有所顧忌。”
周王點點頭，皺着眉開始思索起來。
見此，陳嬌陽心中的一塊大石徹底落地，得知了玄音圖在晉王宮，想必從此晉王宮將不再安寧，心裏不由一陣暢快。而以周王的野心，絕不會容忍晉王因此成為天下霸主，兩王相爭，勢在必得。
周王沉思了半刻，突然問道：“能否告知你那朋友姓甚名誰？”
嗯？陳嬌陽回過神來，躊躇了下，想着就算周王派人滿天下地找也必定找不到，這才放心回道：“她叫雲疏月。”
周王詫異，怎麼是個女子？原本以為是那位正在王宮做客的帝師之子，卻不想是個名不經傳的女子，那女子……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