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木吉的志向
今晨下過場雨,牧庄南門之外的校場黑土地上有些泥濘。
長纓晃動,訓練用長槍木製槍尖招招只在木吉的咽喉處晃動着。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木吉手執一把單刀,全神貫注地破解着刺來的槍頭。他的對手綽號毛松,是倉庫的一名保管。
毛松今年二十歲,身材中等偏瘦,他的本名叫做毛悟錦,因“悟錦”與“勿緊”同音,而“勿緊”就是“松”的意思,所以他花名就叫了毛松。他接受牧庄的訓練已有三年,一把長槍使得靈巧快捷。
庄丁受訓的第一年練的兵器主要是刀,槍也是練的,不過練的就只是直刺與隔打那麼幾下。刀法卻是共有十二招,是傅異簡化了傅家刀的招式,使得它們能適合這些普通的士兵在戰場上格鬥中使用。
木吉練刀不過一年,自然不是毛松的敵手。再隔擋了兩下,只見毛松一槍刺向他的右臂,他揮刀一格。還未等刀槍相交,毛松算準了刀揮來的方向,一抽一推,避開了他的格擋,一招抽屜刺就戳在了胳膊上。他胳膊一痛,單刀咣當的一聲落地,這輪對練就到此為止了。
雖然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但對練輸了,木吉彎腰撿起了單刀,心下仍然是一片沮喪。
這時,毛松卻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小子,沒想到你這麼厲害,居然能擋住我十刺。”
“不錯。練了一年,能到這樣的地步,也是有些難為了。”南蠻也背着手走過來說。
因為房岳去了原拂,所以南蠻被傅兗提拔為了隊正,與花澤繁一起負責這些庄丁們的日常訓練。
花澤繁正在不遠給一群人演練着槍法,他今年二十三歲,鼻子目細,舉止沉穩,很受傅恆所看重。他就是當日跟小開一起在庄外阻擊松前軍探子的人,最近與南蠻一起都拜了傅兗做主公,做了他的門人。
“真的?”木吉眼睛一亮。或許毛松會說些安慰他的話,但南蠻最是直愣,如果不是真的不錯,他是決計不會誇獎的。
“老子騙你幹嘛,說你要得就是要得,繼續練。”南蠻一揮手,便自行走開了。
“阿圖來了,應該是找你的。”毛松指着外圍對木吉說。
木吉抬眼一看,果然是阿圖。他今日穿了套淡青色的學子長衫,還帶了頂黑色的學子帽,肩頭掛了個布書包,整個人顯得十分地文雅好看。
二刻后,訓練結束。大家解散后,木吉便和阿圖一起向庄門內走去。
“你要的書給你買了來了。”阿圖從布包里掏出了一本書遞給了他。
這本書的封面上印着四個正楷的大字“孫子兵法”。
“多謝。”木吉說,然後就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來。
他最近很忙,傅兗那院子裏本來兩個做的雜活,因為走了一人去原拂,如今便歸了他一人做。他日日忙得腳不點地,根本就沒有時間去鎮上,因此就託了阿圖放學後去鎮上的書店裏給他買來。
雨後的樹枝葉青青碧碧的,偶爾還會掉下一連串的水滴,落在人的頭頂上。
一串水珠落下,“撲”地一聲,阿圖搶在它落到自己頭頂之前,就用手將它打飛了出去。他和木吉一路走過來,一邊聊着,就一邊打水珠玩。
木吉覺得他時常會有些很小孩子氣的舉動,但有時候又表現得很成熟,天知道他的幼稚和成熟分別會在什麼時候來。
“你買這書幹嘛?莫非你今後想當將軍?”阿圖問。木吉對軍隊似乎特別的感興趣,他原來在尾張時就想去做國兵,可惜別人沒要他。
“那也說不定。也許十年後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木將軍。”木吉合上了書頭,嬉笑着說。不過這個理想實在是有些大,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誇口了,便趕緊解釋:“我見原拂介無事時就抱着這本書看,跟着大人學,錯不了。”
阿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沒想到他這麼小的個子卻有着這麼大的目標,便說:“嗯。我相信你今後能當上將軍的。”
“為什麼?”木吉只覺得精神一振,終於有個人承認他有才能,相信他能當上將軍了。
“因為你說要當啊。”
木吉原本以為他會說幾句稱讚自己有潛能之類的好聽話,不想卻是這個答案,剛湧上來的雄心一下子就泄了下去,苦笑道:“承你吉言。”
“有件事要跟你說。”木吉語氣有些遲疑。
“什麼事?”
“阿藍相過親了,他爹收了人家的彩禮。”
“啊!”
阿圖一下子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盯着木吉。阿藍不是跟阿晃睡了嗎?阿晃才出去一個多月,她就去和別人相親?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問。
“前兩天。”
於是木吉說前幾天,鎮上的大糧商山崎家送來了彩禮,給他們家的二子山崎峻向阿藍家下聘禮。
本來山崎家是看不上阿藍家的,但因為傅兗做了介,管家張景的身份水漲船高,加上山崎峻去年一見阿藍就對她死心塌地,所以就同意了這門婚事,並送來了彩禮。
張景再怎麼說也只是個下人,覺得能和山崎家結親實在是攀了高枝了,就一口答應了這門親事。然後就是阿藍去鎮上相了親,估計他們的婚事就會這麼定了。
“那我得去通知阿晃。”阿圖說,轉身就要走,似乎便要立即趕去松音城。
木吉忙拉住了他說:“不必了,昨日毛二來莊上給夫人送野味的時候,我寫了封信讓他捎了去給阿晃。”
毛二是山裏的獵戶,住在庄外的山裏。他靠打獵為生,也會時常來牧庄賣些打來的野味。去年他給牧庄報信有關松前兵進軍的動向,事後傅兗賞了他五百貫錢,所以他就常常來給千葉送點野味,表達一下感激之情。
因為他是獵戶,所以日日在山裏跑。牧庄常年都有庄丁在松音城服役,就時常讓他順路帶個信什麼的,這是常事。
阿圖停住了腳步,沉默不語。
“阿圖,沒辦法。是阿藍自己要嫁,阿晃在這裏也是沒用的。”木吉小聲勸道。
阿圖還是沒作聲。
“如果阿晃看到信自己回來了,就說明他想要回阿藍。到時候,我們再想想看有沒有辦法,如果他自己都不回來,那我們想什麼都沒用。你說,是不是?”木吉又說。
木吉的意思是說,阿晃太花心,大家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和阿藍過。若是他回來了,就說明他想,若是不回來,就是沒那個心思,大家也不用為他着急了。
“嗯。”阿圖終於點了點頭,木吉說得很對。再說阿晃很瀟洒,或許他並不是那麼在乎阿藍也說不定。
再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木吉問:“你說你教給我的武技很厲害,那到底是如何厲害法?”
阿圖在教傅沖三人的同時,也將同樣的訓練方法教給了他。
他向身邊看了一眼,只見庄丁們三三兩兩地說笑着打他們身旁過,不會有人聽到他們的談話,便小聲地說:“你好好地練,一年內能和毛松打個平手。”
木吉一聽,不禁眼中喜色大放:“那練三年呢?”
“三年內估計可以和南蠻拼一拼。”
“那練十年呢?”
阿圖無奈地搖搖頭說:“我可不會算命,十年能有多厲害,我也拿不準。”
不過木吉已經很滿意了,一個南蠻能打七、八個人,自己要是能跟他打個平手,那也可以算是高手了。想到這裏,他胸膛就挺得刮刮的,心中憧憬着自己將來終有一天成為一名高手,而且還是名將軍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