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至死不渝

10至死不渝

月上中天,清冷的銀輝仿若霜霧一般傾灑在大地上。四野靜謐,偶爾有晚風吹過,野地里傳來一片草木搖擺的颯颯聲。

六千人馬晝伏夜出,棉布裹蹄,一路專挑僻靜無人的崎嶇野徑前行,最終在沒有任何人留意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信都城外。

如今已是夜半人寐的時辰。信都城門緊閉,弔橋高懸,護城河水流湍急,聲響震天。城樓上偶爾有兵器鐵甲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現出道道光芒。萬籟俱寂,卻是一片肅殺景象。

郭聖通和六千漢軍埋伏在城外不足五里處,看着寂靜無比的信都城,有些頭疼的皺了皺眉頭。

“信都城牆堅固,兵力充足,即便是晚間也是戒備森嚴,嚴防死守。在不被守城將士發現的情況下,我等該如何潛入城內?”任光輕嘆一聲,有些憂心忡忡地說道。

蕭哲神情自若的搖着摺扇,一邊打量着信都城牆,一邊沉吟着。

郭聖通則是一臉淡然的說道:“再過半個時辰,便是人最為困頓疲乏的時候。我和蕭哲先潛入城中看看。”

單通皺了皺眉,剛要反駁,瞧見郭聖通面無表情地模樣,終究還是訕訕的住了嘴。

大凡武藝高強,實力雄厚之人必然自信非常,這樣的人一旦下了決心,任旁人舌燦生花,也不會改變心中想法。而郭聖通,顯然就是這種人。所以單通在看到郭聖通不容置喙的神色之後,便很明智的住了嘴。因為他知曉,即便自己開口反對,郭聖通也絕對不會聽從。

而他現如今的定位,雖然是郭聖通的親衛首領,卻也是郭聖通的屬下。軍伍之內令行禁止,既然上峰已經下了決定,那麼他身為下屬也只有聽從的份兒了。

任光看了一眼默然不語的單通,知道他心裏不太好受。畢竟身為親衛,卻要眼睜睜的看着上峰親臨險境自己卻不能阻止,這樣的感覺就好像逃兵一般,大多數人都無法接受的。

他有心替單通派遣一下心中的抑鬱,當下壓低了聲音笑道:“六千漢軍能夠如此悄無聲息地到了信都城外,而不被旁人發覺。蕭公子功不可沒。只是在下有些狐疑,公子此前從未來過信都,怎地會知曉這一條路徑?以我之見,這條路雖然荒僻一些,但確是通往信都的捷徑。我鎮守信都多年,竟然從不知曉!”

蕭哲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說道:“也是高人指點罷了。”

說著,摺扇合攏,指着後面的六千大軍說道:“一路長途跋涉,奔波勞苦,大軍早已疲乏不堪。還望大人安排將士休息兩個時辰,並着人留意我們的訊號。若是進展順利的話,大概在天明之後,爾等即可入城攻伐。”

任光頷首聽從,蕭哲二人等待片刻,和郭聖通動身逼近信都。

兩人輕手輕腳的繞到了信都城后,這裏背着月光,倒是幽暗不少。

郭聖通站在城牆底下目測一番城牆的高度和護城河的寬度,心中暗暗算計一番。盤膝坐在城下將功法運行了一個周天,這才夾着蕭哲悄無聲息的越過護城河,攀爬上了城牆。

幽暗的陰影之下,無人留意到,一個黑色身影夾着重物在湍急的河水中落了一點,然後仿若鷹擊長空一般竄上城牆,期間雙腳只點了兩點,然後黑色人影輕輕鬆鬆地站到了城牆之上,又是身形一晃,恍若秋葉一般搖搖晃晃地飄到了城下,落地無聲。

說來話長,一應舉動行雲流水,也不過是眨眼之間。

守衛在城牆之上的將士只覺得眼前一花,困頓的眼睛勉強睜開打量半晌,什麼都沒發現,遂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當即打了個哈欠,又靠在城牆上,半眯着眼睛打盹兒。頭顱一點一點的,不過片刻就迷糊過去。

緊貼着牆根兒底下的郭聖通耐心的等了半晌,側耳傾聽,發現城牆上再也沒了行動之間衣角護甲摩擦的微弱聲音,這才順着陰影走入街道中。

搖着紙扇的蕭哲一臉閑愜的跟在身後,恍若遊盪在街上的花花公子一般。若是有人留意,可以看見蕭哲的腳下幾乎沒有碰觸地面,恍若漂浮一般的走在街道上。這是天機沈家傳承功法“扶搖”,乃是修真界內最頂級的輕功功法之一。也是沈家眾人用以保命的最後手段。

當年的蕭哲正是憑藉此法,在幾次性命垂危之際逃得性命。最終成功伏殺無情道人,替葉傾城報了仇。

此刻城內危機四伏,又無眾目留意,蕭哲終於拿出了自己最大的底牌,

走在前面的郭聖通耳朵一動,輕聲說道:“幾年不見,你的功法已然大成。”

說話間,感覺到蕭哲身上散發出來的若有若無的殺氣,郭聖通聲音陡然一沉,低聲喝道:“不對,你的功法里蘊含殺氣,你殺過人?”

郭聖通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是帶着驚愕的。眾人皆知,天機沈家擅於機關謀算,坑人無數,但是自己的雙手卻從不會沾染血腥。這並不是說沈家人如何慈善,只不過是沈家功法太過特殊,一旦沾了殺氣,輕則性情大變,重則功法逆轉,筋脈盡斷,必死無疑。

而現如今蕭哲功法運轉中隱帶殺氣,就證明他殺過人。還殺了不少的人,導致殺氣滲入骨髓,流轉經脈。

想到這裏,郭聖通有些猶豫的皺了皺眉,開口問道:“你究竟是怎麼穿過來的?”

她之前沒問,是因為看到了沈自然本人,自然覺得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而現如今她問,卻是察覺到了沈自然身上不妥之處。擔憂他的功法會對他自身產生危害,所以不得不問。

蕭哲聞言,卻是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嘴角,開口說道:“不過是之前性命垂危,逼得我不得不親自出手殺人。結果被功法反噬,身爆而亡。睜開眼睛的時候,便到了這裏,成了蕭哲。”

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此番功法不破不立,現如今我破而後立,功法更上一層,即便是殺人也沒有事了。”

郭聖通見狀,懵懂的點了點頭,卻也知道蕭哲絕不會出言騙他,心中微微放心。又看出蕭哲將前世經歷一語帶過,便知他不願多談此事,便也遂其心意的不再多問。卻不知道蕭哲簡單一句話中,隱藏了多少的殺戮血腥。

沈家的功法“扶搖”自然是絕頂功法,但卻不能殺戮,否則功法受殺氣的影響必然導致經脈逆轉,真氣膨脹,最後使人爆裂而死,這是眾人都知曉的。可沈自然在一次偶然的經歷中發現,沈家功法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影響,卻是因為功法能夠自行收納被殺之人的血液力量和修行真氣,長此以往,造成體內積壓的力量過多過雜,最後撐爆而亡。

前世得知了葉傾城的死訊,沈自然霎時間墜入魔道。自此後他策劃十年,截殺柳無情百十餘次,都未成功。卻讓柳無情在重重刺殺之中悟得大道,成功破尊成聖,世間再無對手。

沈自然無奈之下,只得破釜沉舟。他利用自身功法的漏洞,殺人無數,導致筋脈逆轉,真力膨脹。然後又設計困住了柳無情,兩人在爭鬥的過程中,沈自然直接逆轉功法自爆而亡,同時自爆產生的威力也泯滅了柳無情的肉身。沈自然恨他太深,在最後關頭,甚至還動用了血脈力量將柳無情的神魂一併吸收,準備來個魂飛魄散。緊要關頭,他母親送給他的玉佩驟然發動,將沈自然的神魂護住,並利用柳無情的殘魂力量將沈自然的神魂送入六道輪迴,最終直接投進了剛剛身死的蕭哲體內。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便來到了西漢末年。

肉身自爆,神魂擊散的痛苦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成為蕭哲的沈自然整整昏迷了將近三年的時間,才醒轉過來。好在蕭哲身邊還有林清風等人照料,沒讓他被野獸吃掉。而蕭哲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利用天機卜算出葉傾城的神魂波動也在同一時空。雖然蕭哲並不知曉葉傾城到底托生成了誰,甚至不知道她如今是男是女,是人是畜,但他此身執念已深,在剛剛能走動的時候便帶着林清風和家中僕從四處遊盪,好在老天有眼,竟然只花了三個月的功夫,就讓他找到了傾城。

想到這裏,蕭哲有些得意的勾了勾嘴角,看來老天對他還是很偏愛的嘛!真不枉費他風流倜儻這麼多年。

郭聖通回頭看了蕭哲一眼,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不知道這個當口他又在得意什麼。只是微沉着聲音問道:“你究竟有何方法,能探出漢軍家眷被關押的地方?”

蕭哲看着郭聖通略顯不耐的模樣,立刻屁顛兒屁顛兒的迎上前去,狗腿的說道:“信都城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信都豪強馬寵戀棧權貴,開門揖盜。也是他帶領王奔等人在城中四處抓捕漢軍家眷,因此我推斷,這個馬寵定然知曉漢軍家眷被關押的地方。”

郭聖通淡然瞥了蕭哲一眼,開口說道:“既如此,你不領着我去找馬寵,在城中亂逛什麼?”

蕭哲白凈的臉上顯出一抹委屈和哀怨,他從袖中掏出一方絲帕假模假樣的抹淚道:“人家不是和娘子分別許久,太過想念了。難道我們兩個相攜而行,賞月觀花不浪漫嗎?還是說你不愛我了,當年你可是最喜歡和我手拉着手壓馬路的嚶嚶嚶!”

其實卻是沈自然經常半夜不睡覺,一個電話將葉傾城找出來,拉着她的手壓馬路。

郭聖通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看着面前越發來勁的蕭哲,嘆息說道:“等漢軍攻破信都,我陪你踩過信都街上的每一塊地磚。”

蕭哲聞言,立刻收聲。上前一步牽着郭聖通垂在身側的有些冰冷的手掌,隨意指了個方向說道:“前方五百步,城牆最高的那戶便是馬家大宅。”

一句話未盡,郭聖通立刻帶着蕭哲飛奔而去。

月色中,一個黑色一個青色的身影並肩偕行。耳邊是因高速度奔襲而呼嘯的夜風,頭頂是看過千萬年悲歡離合的明月。蕭哲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一臉溫柔。

前世,葉傾城代他赴死,世間人都羨慕葉傾城的情深不悔,至死不渝。後來沈自然拚死報仇,世間人又感嘆葉傾城也不算白死,至少沈自然確是個值得託付的漢子。

於是世人傳說葉沈之情可歌可泣,至死不渝。

可直到前世臨死的那一霎那,沈自然都覺得自己配不上葉傾城。

因為至死不渝這個詞太過沉重,沈自然一直認為,只有死過一次,才有資格說這句話。

而現在,蕭哲就可以安然自得的站在郭聖通的身邊。因為無論世事變遷,滄海桑田,沈自然對於葉傾城,蕭哲對於郭聖通的心始終如一。不論今後再折騰多少次,蕭哲終於可以問心無愧的說上一句——

我沈自然對葉傾城,情深不悔,至死不渝。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都想看一下蕭哲是腫么死滴,

所以某八立刻滿足大家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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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蕭哲乃個賤人多麼不招人待見啊,大家居然都想看你是腫么死滴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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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者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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