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敬業

文伽對了對劇本，發現最後兩句話被改了台詞。

本來是“少爺。”“沒什麼。”

變成了，“少爺，您在看什麼”“一種……預感。”

演員改台詞是很常見的，通常新人都不太敢改，不過庫洛洛顯然不是普通的新人。而賀導雖然脾氣暴躁。

但是他並不是那種墨守成規的導演。

想法，他還是那種很喜歡演員有自己的創造力的導演。

當然，前提是你創造得好，為了多幾個鏡頭搶戲，搶鏡，亂加台詞……呵呵，你就等着賀式咆哮吧。

屢教不改的話，你就等着被換角吧。

庫洛洛和這個管家的一段對話，略做修改，改得很讓導演滿意。本來這一幕就需要拍出伏筆引申預言等象徵意義。

這劇本上還有旁白呢。

【羅睿和趙梟龍都沒想到，這一刻的相遇開啟了怎麼樣一段……恩怨情仇的篇章，此刻的他們，都是浮萍，對於這片土地毫無眷戀浮萍。】

而現在，導演狠狠的把劇本上的這句旁白給劃了。

庫洛洛的一句“預感”那自然和平的笑容，那被陽光染上金色的黑眸。整個畫面比電影都漂亮。完全用不着旁白解說，只要長腦子的自然補充完畢了兩個人日後的恩怨。

整個劇情的流暢度和代入感都強了。

看着監視器中的被暫停后如廣告宣傳海報一樣完美的畫面，賀導當場在筆記本上記下，宣傳的時候用上這圖。

並且重點關照攝影師，以後對拍顧洛的眼睛。

“賀導，他真不是專科畢業？”剛剛拍攝的三位攝像同走過來感嘆，剛剛一幕，所有人都有和文伽一樣的擔心。

條件好，會演戲，不一定能站穩屏幕。

曾經有個女演員，在業內獲得的第一個好評不是她出眾的容貌，而是會站位，天生的對機位的直覺，讓她在沒有畢業的時候就在片場混得很好。

這門課像是不用學一樣。

而現在庫洛洛顯然也有這樣的天賦。而且顯然不是一點點的天賦。

剛剛開了三個機位，三個機位拍出來的畫面都很好。距離角度，全部完美，準確的說，只有他很完美。

站位好不說，人還是……360度無死角的美人。

導演和攝像的評價自然瞞不過所有人，哪怕庫洛洛人員再好，大家心裏都有那麼點反酸了。

科班出身的想起了當年一次次被老師的糾正的訓斥。

非科班出生的，自然更加不是滋味了，所謂……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頂替庫洛洛演李二狗的演員有着一張類似於京劇中“丑角”的臉，哪怕現在娛樂圈誕生了好幾個紅到發紫的容貌非主流的演員，但是那畢竟是個別現象，長得不好看的人，很難插入娛樂圈。

不過這樣又如何呢，誰沒個夢想呢，更何況，一些細節的地方還真少不了這樣的臉。因為“李二狗”的事情，整個劇組，他倒是除了柳澤洋外和庫洛洛看起來最親近的。

聽到導演和攝像的讚美，他是先壓下心裏的嫉妒，然後衝過去套話取經，要知道庫洛洛可是公認的大方。

對方能開口透露一二，他們這些人也多少受用一點呢，不是嗎？

語言的藝術是很美妙的，要套近乎套經驗還不透露出自己的那點嫉妒，並且引人好感還是有一定的技術性的。哪怕庫洛洛是供認的好說話。

“技巧？”庫洛洛溫和的看着來人，看着他神色中的期待和緊張。假裝什麼都沒看見，自然而然的說了實話。“算出來的。”

“嘎？”來問話的小李同學以及周圍偷聽的諸位。

“鏡頭的焦距，光線的折射角度，任何人之間的距離，視角的錯位差，機器的位移……”噼里啪啦的一大堆名詞外加一堆公式。

“…………哦哦哦。”小李麻木的點頭，然後四肢僵硬的離開。他怎麼就忘記了，這廝是個慘無人道的學霸，之前還畫過分析圖呢。

人就那麼的奇怪，在得知庫洛洛不是天賦異稟，只是智商超群后，大家反而心理平衡了。庫洛洛悄無聲息的磨掉了點劇組內的小波浪。轉頭看向文伽。

“滿意你看到的？”

“…………”難不成在獵人世界這句話沒有歧義嗎？“咳咳，我只是擔心。”

雖然庫洛洛用詞略微歧義，但是表達內容倒是再度被文伽接受完畢，沒有半點差異。

庫洛洛在指責剛剛他的小動作……似乎，的確是他有點不厚道。

文伽從之前只腦袋裏轉悠的“綜上所述”里，拉出一條最能說的解釋給庫洛洛聽。

“演戲和騙人自然不一樣，你平時騙個富家千金什麼的，劇本都是你內心想好的，你只要不在固定範圍內隨便發揮就可以了。而且你的改變範圍總是在這個時代的，而演戲，雖然同樣是變成另一個人，但是很可能是一個年代完全不一樣的人，要是拍了玄幻劇，你還有可能不是人。連台詞都不能隨心所欲，表演更是束縛在劇本上……這劇本還不是你訂的。”

文伽一口氣說完一大堆。

“所以作為一個優秀的監管者和經紀人，我會擔心你是應該的。”

庫洛洛像是一點都沒聽到一樣，把手上的劇本翻過一頁，大有……

“他強任他強,清風撫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的架勢，儘管文伽的解釋，一點都不強也不橫，但是結果在這位任性的大爺面前始終是和清風明月沒什麼區別。

於是……

這算是揭過了？

“你玩的開心就好。”就在文伽覺得搞定的時候，庫洛洛把劇本一合，這話說得……委婉又哀怨，配合那略微黯然的表情，整個一個痴情男子負心漢。

負心漢嘴角使勁的抽，掃視周圍走來走去起碼兩位數的人。

文伽剛剛幾小時內的事情羅列了一遍，於是得出結論，庫洛洛剛剛不是要他的解釋，而是……同樣看不過他自己認真的演戲，文伽在一邊悠哉的看笑話。於是利用文伽對他的實力的恐懼玩一把。

根本不需要策劃什麼的，隨便來幾句就足夠玩弄文伽的心臟了。

作為被玩弄的對象，文伽理所當然的放棄了和平友好相處可持續發展原則，認真的對庫洛洛表達了內心的尷尬被壓抑的祝福。

“在我心裏，你一定能攀上巔峰，但是在此請允許我祝你這條巔峰之路走得坎坷無比！”

庫洛洛不着痕迹的愣了一下，然後用一種十分新奇十分有趣的的目光打量文伽，如果文伽會目光解讀的話，這個目光和文伽談“原則”的時候庫洛洛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

他是看的有趣，但是不接話會顯得氣氛很尷尬，這時候天使一般的副導過來打斷了氣氛。

夏末初秋，正是天氣多變的時候。剛剛還是烈日當空的片場，已經佈滿濃濃的黑雲。看來馬上就要下了，就在一兩個小時內。

影視基地內四合院佈景正好空着，導演就想抓拍一場雨戲——一場男一和男二的對持戲。

曾幾何時，電視劇和電影的一大區別就是，電視劇是按照劇本順時針拍的，演員的感情帶入比較順。

不像是電影……一上來先哭了個生離死別，一喊卡，演員就得調整情緒來個朦朧浪漫的初遇。

不過現在環境不一樣了，每年鋪天蓋地的影視劇爆滿了各大影視基地，拍攝佈景什麼的，都是需要搶的。已經很難按部就班了

那個要拍雨戲的四合院就是要搶的其中之一。

今天的安排上早就寫過，不下雨，就繼續拍男主加入青幫的戲，下雨了就拍雨戲，正好有個劇組和他們要求相反雙方互補。

有工作，自然是放下了個人恩怨。不過一開拍，剛剛被文伽忘記的怪異感又來了……

一切準備就緒，今天的雨也很給力，在大家準備好后，才半小時就傾盆而下，男主趙梟龍瞬間淋成了苦逼的落湯雞。

比起男主的遭遇，坐在檐廊下羅睿這是瀟洒自然得多。

導演一喊開始，趙梟龍就一腳踹開虛掩着的大門直接衝進去，就看到四平八穩的坐在那裏手裏玩着刀的羅睿。

頓時對方那股子氣定神閑的氣息頓時點燃了他所有的怒火。

“羅睿，你這個王八蛋！秦家的事情是不是你乾的！啊！”

“我既然在這裏等你，你既然找來了，這還用說嗎？”面對趙梟龍的怒火，羅睿始終沒有抬頭。

“老子殺了你！”

槍從腰間□□，直接對準羅睿的腦袋。

而羅睿也從懶洋洋的狀態中脫離了，整個人像是一把出竅的尖刀一樣就這麼尖銳的看着趙梟龍。（被團長的狀態嚇到，這個鏡頭足足卡了十次，柳澤洋才習慣）。

“你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趙梟龍，我看你是徹底沉醉在秦心的粉紅陷阱里變成了一隻拔了牙的軟貓。”

“你還有臉提秦心！”趙梟龍毫不猶豫的開槍。

不過槍支因為雨水啞火了。而下一秒，一把飛刀就過來打掉了他的槍。飛刀的主人也摘掉眼鏡，漫步走入雨中。

雨水瞬間淋濕了羅睿的身軀，把他身上不多的衣物全部僅僅的貼在了身上。隱約的露出富有力量的身軀。

隨後羅睿就用實際行動證明這點，彷彿雨水退卻了他的所有的偽裝，兇狠的毒辣的直接朝着男主一拳過去。

男主被猝不及防打到地上，等再起來后，就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打。

旁觀的諸位表示，看慣了打一下停一下，真的見到流暢的對打……他們的下巴回不來了。

武術指導表示……他對不起他的工資。

柳澤洋表示，頭一次拍打戲這麼輕鬆，對面有個武林高手會不着痕迹的引導他的動作。

兩個人打得差不多后，最後互給對方一拳，狼狽得分開。

其中自然是顧洛退得比較優雅，像是略微踉蹌的王子，趙梟龍則是連退好幾步，差點再度跌倒。

“切。”趙梟龍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低垂的眼眸里痛苦、迷茫，憤恨、彷徨，緊緊咬着牙關，顯然不知道如何面對眼前這個人，他曾經當兄弟，當恩人的人。

而羅睿看着趙梟龍的表情，同樣卻沒那麼複雜，只有恍惚。一向鎮定冷靜睿智羅睿在恍惚……這個簡單的表情反而引出了更加複雜的內涵。

趙梟龍從頭到尾都不看羅睿一眼，只是從懷裏摸出那梅大洋，無力的往地上一扔。直接轉身離開，走到大門這裏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從今往後……”

羅睿像是突然回神一樣的朝着門口看去，看到的只有漂勃的大雨和被雨水模糊的小巷。手指下意識的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抬起，但是始終沒有動彈。

導演一揮手，攝像默契的再度拉了特寫。

就看到羅睿終於慢慢的彎腰，撿起那個滿是泥水的大洋，看也不看的塞進口袋，那雙帶給人無限遐想的漂亮的眼睛，此刻透露着孤獨和迷茫。

整個人像是走丟的孩子一樣讓人心疼。

轉頭再看一眼空空的大門，嘴唇緊緊的抿着，帶着固執不願意認錯的倔強，轉身回到了沒有雨水的屋內，遠鏡頭之下的背影……

幾乎讓所有人都覺得心裏一抽。

之所以是幾乎，因為文伽就沒被這一幕帶入和感動，他整個人都快斯巴達了。他終於知道之前的怪異是什麼了！

【團長啊！你這麼玩，導演知道嗎？！！！！】

導演：“卡，很好，這幕過！”

文伽：…………很好，他不知道。

導演喊卡，大家自然是紛紛拿着開始躲雨去了，演員們也飛奔回自己房間換衣服。

文伽立刻找庫洛洛談話。

“不對？”這回庫洛洛不是裝模作樣，是真的驚訝了。“羅睿暗戀趙梟龍，這麼演怎麼會不對？”

“女主……”

“演員應該通過劇本進行自我理解，對於文字的理解，我從沒錯過。”庫洛洛看着文伽一臉血的表情，勉為其難的繼續解釋，拿出屬於他的劇本，翻到最後一頁。

羅睿的台詞：

【我的根不在這裏，這裏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不過這個陌生的祖國因為你而不同，這片土地對我來說和其他土地唯一得不同就是，這裏有你。……趙梟龍，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好運。】

故事的結局，男二乘船離開，男主來送別，兩個人相約，等和平的時候一定再見。

“…………”文伽突然覺得，這件事似乎不能怪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