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們的農業
幾位老爺子寒暄了一會兒,便直接把梁三平給抓到了會議室里去。熱作所的會議室早就被老爺子們嫌礙事兒,改造了一番。
幾塊黑板,滿地的粉筆。桌面上整齊的擺着一疊疊的報告,明顯的可以看出上面的筆墨痕迹。而地上則是一地的煙頭。
再看看幾位老人,眼眶發紅血絲遍佈。明顯的老人們都熬了一夜,那短短的遞往總局的數千字的報告,實際上卻花費了老人們巨大的心血。
沒有一份成果,是輕易能夠得來的。
“劉老,要不您和其他的幾位老爺子先休息休息?!”梁三平看着這些廢寢忘食的老人們,心裏不斷的在顫抖着。
“這段時間我會整理一些我所了解的情況,給您和其他的專家們做彙報。”原本還有些要藏着掖着,生怕自己的底細抖露出來的梁三平決定要將自己所知的盡量全數告知這些老人。
他們是一群令人敬佩的老者,他們沒有為自己作想太多。他們想的更多的是,這個國家和這個民族。
這裏的老人,最年輕的也近七十歲了。這個年紀他們卻還堅持着熬夜,僅僅是為了解決國家目前的困難。
一群老人都如此,那麼比他們年輕了數十歲的梁三平有什麼理由不把自己所知的貢獻出來?!儘管他自己或許對這些一知半解,但他堅信自己所知道的這些肯定會對老人們有着一定的觸動……
“是啊!劉老,您和幾位老爺子都熬了一夜了。再不休息,您的身體……”夏振東有些猶豫的對着劉老建議道。
而劉老看向了自己的幾位老夥計,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們那佈滿血絲的眼睛。老人心裏嘆了口氣,都是一起工作多年的老兄弟了。
他比誰都清楚,如果自己不開口並帶頭去休息。這些個老兄弟是絕對不會就此休息的。老人無奈之下,只能是嘆了口氣。
“臭小子,我們起來以後必須要看到你的報告!”笑罵了一句,老人便帶着自己的老弟兄們去休息了。他們確實也太累了,這兩天忙壞了他們。
此時已臨近中午,大傢伙兒在夏振東的帶領之下笑呵呵的到熱作所的食堂吃了個便飯老人家們便各自休息去了。
在送老爺子們離開之後,梁三平才注意到那位苟主任似乎並不在這裏。
“老夏,那位苟主任呢?!怎麼沒看到他?!”梁三平好奇的對着夏振東問道。而後者則是冷笑了一下,道。
“人家苟主任貴人事忙啊!didu來了一個美國的商務團,部里讓我們院出個人去看看是否有需要採購的物資。於是人家苟主任就這麼忙去了……”
頓了頓,夏振東冷然道:“人家苟主任從來就沒把心思放在咱們兩院裏,覺着咱們不過就是一群泥腿子。人家啊,要去做‘更重要’的工作崗位。為四化做出自己的貢獻呢……”
梁三平聞言不由得一笑,苟主任原來是去跑官去了。想必他在兩院早就呆不慣了,畢竟兩院整天都在跟土地打交道,名聲不顯不說還在窮鄉僻壤。
這如何能夠叫人家苟大主任接受的了?!人家苟大主任可是人中龍鳳啊,他朝封奏九重天的人物。哪裏肯在這裏耽擱?!
“都看不起農業,都不想搞農業。覺着我們臟、覺得我們臭!但怎麼沒有人來想想,這個國家9.7億人口中,有着8.4億就是農村人口!我們就是個農業大國,而忽略了高達86%以上的農業人口,這本身就是失責啊!”
夏振東無比痛心疾首的道:“沒有讓占人口86%的農民富裕,我們國家如何能夠稱得上是富裕?!沒有讓農業現代化,我們國家又如何稱得上是現代化?!”
“都嫌棄做農不好聽,都覺得當農民恥辱。我們國家的農業,如何發展?!這佔據了人口層面86%的農民,如何富裕?!”
夏振東越說越是激動,卻見他握緊雙拳咬着牙顫聲道:“我還就不信了!我們的農業就發展不起來?!我還就不信了,難道農民做農真的就得挨窮?!”
夏振東的一番話,猛然劃開了梁三平腦子裏的一片亮光。說實在話,自從回到了自己十八歲開始,梁三平一直就是一種混着的心態在生活。
而當夏振東的這番話說出來以後,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了。但此時的他還沒有下定決心。的確,上天讓他重活一次這已經是極為優待了。
自己是應該有所作為,但歷史上可不缺那是試圖有所作為的人。而在這些人中,真正的成功者寥寥無幾。
他們不是自恃甚高導致失敗了,便是一着不慎滿盤皆落。梁三平一點兒也沒有想要步他們後塵的想法。
梁三平和夏振東倆人感慨的說了一會兒,夏振東便帶着梁三平到了招待所預先開好的房間內休息。
但梁三平並沒有真正的休息了,在窗檯下的辦公桌上。他拿起了筆和紙,低頭沉思了一下開始緩緩的寫下一些他所記得的藥方配比。
而這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三唑酮熱霧劑的配方。雖然三唑酮的生產工藝梁三平並不知道,但他卻知道三唑酮的熱霧劑配比。
這些在後來幾乎不算是什麼秘密了,配發給農場的說明書上就有標明主要的物質配比。這一方面是為了方便農場的技術人員對三唑酮進行配置,另一方面也是在不斷的尋找最佳的配比方式。
你的實施噴洒效果,會反映到實際生產當中。而這一切則是會形成報告,交到兩院的研究人員手裏。這樣他們就可以根據各地土壤、濕度、風力了微調粵北、閩江、瓊島和滇省之間的藥方配比。
以求達到用最合適的劑量,發揮最大的藥效的成果。
夏振東為了方便梁三平做事,特地讓人將大量的資料都搬了過來。以方便梁三平查閱。
“嗯?!南凱大學在1977年就引進了三唑酮?!還將這種藥劑命名為‘粉銹寧’?!”梁三平看到這個消息,一下子就跳起來了!
他這才想到,三唑酮開始並非是針對橡膠白分病的。它最初的研發就是針對小麥白分病的,同時也對玉米有一定的效用。
於是,當時便作為玉米、小麥等糧食白分病防治藥物而進口了。事實上,德國人沒安什麼好心眼。因為印尼橡膠研究所曾經做過粉銹寧的藥物橡膠試驗,不僅成本比之硫磺要高。
而效果也沒有硫磺來的要好,於是德國人才把這種藥劑賣給了我們。但當時的他們沒有想到,我們會弄來熱霧機這種在當時較為先進的農機進行噴洒。
他們更沒有想到的是,我們竟然會把粉銹寧製成熱霧劑配合進口熱霧機一起達到了高防治率的效果。
熱霧機這種農用機械,事實上很早就已經出現了。早在二戰結束那年,也就是1945年德國人就已經將這種農用機械研製了出來。
而在二戰之後,獲取了戰爭紅利和大量德國遺留技術的美蘇相續研發出了自己的農用熱霧機。在世界兩極都相續研發出自己的熱霧機后,隨即雙方陣營也開始根據兩極提供的技術自行進行了研發改進。
在抗美援朝之後,蘇聯和我們的蜜月期中蘇聯自然是有向我們轉讓了這種技術。但因為當時的工藝水平和材料所限,我們自產的熱霧機一直和進口的有着較大的差距。
隨後爆發了那大浩劫,幾乎所有的科研活動都被迫停止。熱霧機的研發和改進自然也不例外,沒有逃過被衝擊的命運。
這造成的後果就是,目前國產的那些熱霧機根本就無法達到進口的水平。不堪使用。
“唉……說到底,還是得進口啊……”梁三平無奈的嘆了口氣,這份報告從粉銹寧在橡膠上的使用,延伸到了粉銹寧和熱霧機一起在包括了玉米、小麥、水果、蔬菜、草坪、花卉、樹木……等方面的應用進行了綜述。
要知道,粉銹寧不僅僅是可以防治白分病、小麥的紋枯病、全蝕病、稻葉尖枯病、稻曲病、黑粉病等多種病害。
它同時更是一種苗醇抑製劑和植物生長調節劑,在與一些農藥混配后具有協同增效作用。在一定比率的混合之下使用,其殺蟲、殺菌效果更佳。
而粉銹寧本身的價格也不便宜,如果想要大面積的進行使用那麼降低其使用成本則是必須要考慮的事情。
梁三平清晰的記得,在報告上曾經看過關於其他藥劑和粉銹寧之間的成本換算。
粉銹寧每畝最佳的效果為5克,再多了便是浪費了。雖然效果更好,但消耗的成本更好。即使是5克,已經足夠用了。5克粉銹寧的成本,為0.5元。
而使用了熱霧機之後,那麼便需要配合熱霧機一起使用的噴霧油。噴霧油的使用為0.2kg/畝。其成本為0.3每畝。
餘下的拖拉機費每畝0.015元、人工費0.018元,熱霧機每畝耗油為0.006。
也就是說,使用粉銹寧進行防治每畝需要0.839元。而如果使用硫磺噴洒,則每畝的成本就需要整整1元。最重要的是,粉銹寧一次噴洒的藥性相當於兩次噴洒硫磺的藥效持久性。
簡單的說,如果使用粉銹寧熱霧機法進行防治每畝僅需0.8元左右。而使用老式的硫磺噴洒,則每畝需要至少2元!
這麼算的話,很多人或許還不明白其中的差額是多少。或許大家會認為,不就是那麼一塊多錢么?!即使在這個工資只有三十餘元的年代,一塊多錢國家還是出得起的。
那麼我們以江海農場為例來做個說明。江海農場,種植天然橡膠近4.3萬畝。以4萬畝來算,每畝0.8元既然是32000元。
而如果使用硫磺的話,那麼每畝兩元算便是要支出80000元!
兩者前後,使用硫磺粉便比使用粉銹寧多出了一倍多的價錢。同時還耗費了大量的人工、時間和精力。且其防治效果,遠不如粉銹寧。
一筆賬,大家都會去算。這麼一算下來,使用硫磺粉完全不划算。但使用粉銹寧的話,那麼熱霧機的來源則成了一個巨大的問題……
“小梁,你還忽略了一點。粉銹寧如果直接使用,噴霧油的確得花錢。但如果我們使用的是粉銹寧ru劑,那麼這三毛錢完全可以省下來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群的老爺子們已經站在了梁三平的身後。而開聲的,便是劉老這位老當益壯的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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