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吉爾的故事3

第八章 吉爾的故事3

管家去世之後,蘇米每天做着噩夢。管家的形象也越來越可怕。管家已經成為了蘇米多年的遺憾與悲傷以及恐懼的化身,這些抽象的東西如今在蘇米的腦海里凝結成了管家的形象。這些東西借管家之口說:“讓阿卡迪奧第二離開山谷!”蘇米從那之後再也不願意見阿卡迪奧第二,並且每天都跟阿卡迪奧第一說:“讓他走!”

那年夏末的時候,無奈的祖父給當年的那所傑爾喀拉的大學寫了一封信,問能否接收自己的兒子入學。

在秋天的時候,學士當年的同事,一個歷史學教授來信說他記得祖父,並且相信祖父的家教和他教育出來的子嗣,他將在第二天秋天開設一個班級,如果祖父願意他的兒子接受系統的人文科學培訓,那麼他將在傑爾喀拉等待那個年輕人。

在信件的最後註明,學費第納爾,自費吃住。祖父跟蘇米商量這個事情,蘇米立馬同意了。祖父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從父親16歲的秋天起,祖父開始教授父親一些在當年的大學學來的劍擊課程。多年沒有舞刀弄棒的祖父在教授父親防身之術的時候毫不含糊,對父親嚴厲到了苛刻的地步。

吉爾的父親有一次看着父親用一把鐵劍擊斷一節木頭時,搖了搖頭。他走過來對父親說:“少爺,不能這樣用勁。一開始使出所有的勁道會讓你在進行一次攻擊后很難很快的組織第二次進攻。要在手腕上留有巧勁,當你的劍接近木樁的時候再把全部的勁道使出。”父親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彼安文大叔,你天天干農活也會劍術嗎?”老彼安文丟下了鐮刀,轉身進了柴房,出來的時候丟給了父親一根木棒,他自己拿着另外一根。木棒的前端綁着厚墩墩的亞麻布。“來吧,少爺,跟老彼安文活動活動把。”

那天的結果父親一直沒跟我說過,吉爾伯伯後來跟我說,那天父親吃飯的時候特地找胖女人多要了一個墊子坐着。許多年以後,我在酒館裏聽到趟子手們比劃着進攻招式的時候,聽到了其中一招叫做“轉圈打屁股”,我才對父親要求的那個墊子有一些比較深邃的認識。

父親那個時候用從祖父那裏學來的劍擊術去對付老彼安文,用從老彼安文那裏學來的訣竅去反饋父親。

諾德女人知道父親第二年夏天就要動身出遠門之後,就找來了他的一個諾德族人教父親一些北海人的技術,比如父親從小就跟着諾德女人學的那種把木棍有力而穩健的丟出去的技術。父親的臂力一般,但是在勤加練習下野能丟出五十多步遠,農民很喜歡看着父親遠遠丟出一根木棍撞翻看起來很遠很小的一截木樁。

吉爾現在開始接手更多的事情了,在以前的那頭老騾子驚嚇過度,不能再使用后。吉爾在平原上的農家買回來了兩隻毛烏亮的年輕騾子。庄園裏的耕牛現在已經有了160多頭,每天的產奶已經大大超出了山谷的消耗能力,吉爾花了第納爾請了蘇諾的一個奶工教會山谷里的女人們怎麼把多餘的牛奶做成奶酪,然後把這些新鮮的奶酪販到蘇諾去,這讓山谷每個月都能多出第納爾的收入。

吉爾對山谷最大的財政貢獻是那種鍍金小玩具,幾乎是十倍的利潤讓山谷的收入往上飆升。吉爾在徵求了祖父的同意后開始傳授一些木匠中出類拔萃的人化學課程,當然,吉爾只是讓他們簡單的掌握了各種**的配置和使用。並沒有要求他們像自己一樣掌握化學最根本的內核----元素的性質。

自從通過物理學和化學看世界后,吉爾已經發現了這個世界出現了翻天覆地的改變。現在他還沒有能力去改變那些在土地上生活了一輩子的農民的世界觀,但是他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把他們訓練成某種具體技術的熟練工人。現在吉爾不會像當年那樣直接把金幣融化得到原料了,他通過訂購的方式從金銀店取得了充足的金塊,銀塊。用這些東西去做出鍍金鍍銀的小玩具,成本要低很多。

有一次,一個城裏的管事直接找到城堡裏面,訂購了整整200件玩具,包括城堡,農夫,耕牛,士兵,駿馬,小橋等等,這幾乎是一個小鎮的模型。並且要求吉爾做一個大大的箱子,裏面要有暗槽能完整的放進每一件玩具。錢不是問題。定金就交了第納爾。吉爾很吃驚,不知道是哪家的貴客如此的大方,那個管事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年輕人,如果可以,我家的小姐希望你能親自送過去。”

吉爾告訴了祖父,祖父努了努嘴,讓吉爾出發前一天晚上來找他。

一月後的一個晚上,吉爾為一口蒙了細皮的箱子釘上了最後一個釘子,往裏面安置好了最後一個鍍金小兵。然後吉爾脫下了滿是汗水的亞麻襯衣------和父親的一個款式,不過沒有名字縮寫字母。他到木匠的休息室提了一桶水給自己沖了個澡,換上了一身衣服,推開門去城堡了。

城堡里祖父正在整理收支記錄,聽到吉爾敲門,祖父抬起了頭,用眼神詢問吉爾的來意。

吉爾說:“大人,我那份工作做完了。明天我就起程去城裏,我記得您的囑咐,起程前來找您。”祖父“哦”了一聲,說他想起來了。

然後他搖鈴找來了那個胖女人。這個胖女人是當年女主人出嫁的時候就跟着她的侍女,四十多年的時光把一個不諳世事的胖姑娘變成了一個心思細膩而又忠心耿耿的老婦人。

胖女人從樓下一邊在圍裙上搓着手一邊上樓了。父親說:“夫人,把我上次準備的那套禮服拿來。”胖女人呵呵一笑轉身走了。

父親對吉爾說:“明天套上我的馬車進城,讓你的騾子歇兩天。在拜訪那家人的時候,換上禮服。別人問你的身份,你就說你是山那邊的領主的外甥,知道嗎?”

吉爾很不解,但是多年的接觸讓他對祖父的話又一種本能的服從,他說:“是的,大人。”

第二天,在城裏面,穿着禮服的彬彬有禮的吉爾拿着訂單,根據上面的地址敲開了一處漂亮的房子的大門,裏面的看門小夥子問他是誰。

吉爾說:“山那邊的領主的外甥,為你家送來你們訂購的貨物。”小夥子肅然起敬,幫着吉爾把一個精美的皮包木箱從一家豪華的馬車上搬下來,搬進了屋子。

吉爾注意到,他在簽收貨物,確認票據的時候,周圍有一扇窗戶是虛掩的,裏面似乎有人在偷偷的看着他。在管事和吉爾交易完成之後,拍了拍吉爾的臉頰,說他真羨慕年輕人。

管事說完話就離開了,整個院子裏突然只剩了吉爾一個人。吉爾準備離開大門的時候,一塊手帕掉了下來。吉爾抬頭看,看見了一個比月亮還要美麗的少女。比月亮還要美麗的少女說:先生,你不覺得幫我把手帕撿上來是一種禮貌嗎?

不久之後,胖女人找到了祖父,說:“吉爾可能病了,他最近經常莫名其妙的微笑,脾氣好得膩人,臉一陣紅一陣白,還偶爾顯得很激動,來回的走。我真為這個諾德小夥子的健康感到擔憂!”

祖父嚴肅的說,他知道了。

下午吉爾就來找祖父,說他突然發現城堡里的存油不夠了,無論如何得進城一趟。吉爾說這些的時候冷汗直冒,底氣不足,說話結結巴巴。祖父緩緩的點着頭,表示他理解吉爾對城堡的關心。祖父在一番思索后說:“吉爾先生,我記得城堡里的油很多吧,你確定我們差油?”吉爾拍了一下腦門說他記錯了,實際上是廚房的甜醬和蜜餞沒有了,他可以從城裏的一個熟悉的商人那裏弄到。祖父說他會讓胖女人進一次城購買這些東西,胖女人正好也想進城去看她的小兒子了。吉爾說他跟別人談好了一筆生意,需要為城堡購置一些新的傢具。說完這句話以後,吉爾就知道自己是一個傻瓜了,現在整個南蘇諾平原上大大小小的集鎮都知道,白鴿谷的傢具是最好的。吉爾一下憋得臉通紅。祖父哈哈直笑,隨後他決定不再逗這個可憐的小夥子了。

祖父看着吉爾說:“城堡什麼也不差,但是很久沒有一份愛情了,你願意去城裏面找找看嗎?”吉爾幸福的快要炸開了,隔着桌子擁抱了祖父,這弄亂了祖父整理了半天的賬目,祖父看着亂糟糟的桌面眼睛發直。

吉爾轉身跑了。背後祖父叫道:“在胖夫人那裏拿禮服,那以後是你的了。架上我的馬車!”

冬去春來,春逝夏至。

父親離開山谷的那天,吉爾跟在祖父後面送着父親離開。

父親在離開城堡的時候,問他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祖父:“媽媽能來送送我嗎?”祖父很為難:“你的媽媽身體不舒服···你知道的····”

父親抿着嘴摳了摳頭,跨上了馬。那是一匹吉爾從蘇諾帶回來的健壯的旅行馬,身上帶着兩個大皮袋。皮袋裏面裝着水壺,衣服,少量的第納爾,一份能在各個城市的商會裏兌換第納爾的票據,一卷被子,兩雙皮靴,還有大瓶小瓶諾德女人配的金瘡葯。

許多年以前,祖父騎着一匹瘸馬一顛一簸的走進了山谷。現在,父親以光鮮的多的姿態離開了山谷,彼安文和諾德女人扛着行李,到父親快要離開山谷的時候才把包裹駕到馬上,他們讓少爺一個人在外注意安全。

早先祖父讓父親考慮帶一個貼心的侍從離開,祖父說問吉爾能不能跟他一起去。祖父說,如果早上哪怕幾個月,這都不是問題,現在吉爾的心被綁在這裏啦,去不了了。父親於是說,他誰都不帶,當年父親可以一人一馬成為領主,他自己也未嘗不可。祖父憂慮的一言不發。

父親現在穿的襯衣,是羅多克30年前流行的樣式,上面綉着H.A。這些衣服源自於一個羅多克老婦人多年前的愛。那位老婦人的愛溫暖了父親十七年。今年父親十七歲,在今後,父親只能自己一個人去面對完全未知的世界了。

父親跨上了馬,祖父最後把一把開了刃的從帕拉汶購置的精美佩劍掛在了父親的腰上。

父親定了定神,要走了。

“媽媽真的不願意見我嗎?”

“······”

“恩,那再見了”

父親遠遠的看了看山谷里那個白鴿一樣的城堡,他彷彿看見了那城堡那些窗戶里,某一扇窗戶的窗帘后,他的媽媽滿懷複雜的心態看着他。

父親對着所有的人欠了欠身,策馬轉身走了。

那個夏天,蘇諾平原上麥穗青青,隨風搖曳。溫暖的糧食在幾個月後將降臨整個大地。這個時候天邊滿是火燒雲,悠遠的村笛從原野里傳來。路邊是一片片打理的很好的果園,各色的果實綴滿了枝頭,燕雀在樹梢間跳躍,這對它們來說,只是無比普通的一天。

父親要在天黑透之前趕到城裏,他夾緊了馬肚,跑進綠毯一樣的平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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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那邊的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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