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亡國而顧

第072章亡國而顧

梁兵分三陣來至雲城下，引眾將出，陳兵於野。賀炎修書一封致宋隱處妄圖議和，據當日史書載宋隱將手上信件丟與火盆中，喚手下人：取了財物，殺盡賀家全家。

史書載這是宋隱稱王前後唯一的一次趕盡殺絕。

有心人猜測賀家他宋隱先前必有有過節，怎料賀連卻道：終是天命，難過大劫。

或說賀連直抄小路逼近關下，宋隱出迎，兩馬相交，雙劍齊舉，直到十二回合，賀炎敗，退三十里。

我聽到這些時恍惚間還在夢裏，我聽見有人不斷進出我的房門，從先前的小心翼翼到愈發的大膽，爭吵聲此起彼伏，我腦中嗡嗡的回蕩着鼓聲和戰馬的嘶吼聲。我沉沉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我又夢見了邊疆的場景，我父親老淚縱橫祭拜天地：魏國無德，斷送江山。老將無能，以死明志。

我的喉嚨里發出嘟囔聲，我想說話但是沒有聲音。我看見蘇瑾坐在馬上鐵甲銀盔，手裏的劍滴着鮮血，我聽見顧朗在我身邊說：“你終究是痴心錯付。”

我睜開眼，顧朗站在我面前，他舉起手帕擦擦我的臉：都過去了，你睡了兩日，我都處理好了。

我有些害怕，慌張的坐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手緊緊的握着他。顧朗深深的看我一眼：“你為何不告訴我，我才是魏國的太子。”

我的手捏的更緊了。他掙開我的手：“等你梳洗完畢，我告訴你全部的事。”

院子裏的醉芙蓉一盆盆的簇擁，我頭上明晃晃的光照的我無處遁形。我看見賀家到處都是王宮的侍衛在把守。我不知道琴帆和柳君墨在哪，我打開房門，只聽見“吱呀”一聲，老屋裏的黑暗因門的打開瞬間有了光亮，顧朗坐在裏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自顧自倒了杯酒：“坐。”

我：“我為什麼會睡了兩天，怎麼回事？哪裏來的那麼多侍衛。”

顧朗不看我，眼睛盯着黑暗處：“宋隱帶兵衝到雲城了，你哥哥和阿爹在誓死保衛。”

我手中的杯子“啪”的一聲落了地。

顧朗終於看向我：“宋隱帶兵六萬列在我雲城腳下，這仗從你睡那日起打了兩天。我們根本無力抵抗，拱手讓他江山他卻不肯退讓，執意要我魏國君上死。”

我顫着身子一句句像刀割一樣，我啞着嗓子：“不會的，他說要回來找我。等千日紅和醉芙蓉開的時候，他現在回來了。他不會殺我們的。”

“他不會殺你。”顧朗冷着眼看我：“他不會殺你是因為你是顧嫣，可你是嗎？你怎麼知道，他對你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他不會殺你，可是他會殺我。他要殺魏國的君主一脈，他要奪江山，他要殺的人是我。”

我拚命搖着頭：“他不會殺我們的，顧朗他不會的。他只是做做樣子，他只是要將城池收歸。你從前告訴過我，國該有能力的人擔當，免百姓憂免百姓苦。”

“是。”顧朗道：“他未動百姓，他還說只要我們魏國君上或是太子願意出來就退兵回梁國不再侵犯。”

“那我們......”

我話還未說完顧朗就猛地捏住我下巴：“你是想讓我父王或是我弟弟，還是乾脆就是我，做他們的人質。”

我睜着眼睛努力道：“誰都不是，肯定還有別的辦法的。我去告訴他。”

我不明白一切到底是怎麼了，顧朗是什麼時候知道他的身份的，第一次進宮嗎？我哥哥人呢，柳君墨呢。我掙開了他的手，大口喘着氣：“柳君墨呢？還有他在這，蘇瑾肯定不知道我是誰才會進犯的，還有柳君墨在這，我們去告訴他，他不會為難我們的。他不會同我哥哥打仗的。你為什麼不告訴他，我怎麼會睡了兩日，你應該去告訴蘇瑾的。”

“是我給你下的**。”

我盯着顧朗，他也盯着我：“宋隱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他更不會放過你哥哥和你父親。我們從前一直心存僥倖覺得一切尚晚，現在蘇瑾兵臨城下才後悔。現在只有你出來，才能免我們魏國災禍。我把你迷倒那天柳君墨想救你出去，怎麼可能。你走了，置我魏國與何地，蘇瑾能免賀家的死但是魏國呢？他遲早要奪了魏國的江山，我若是讓柳君墨帶你出去，我魏國的江山豈不是要斷送在你們手裏。賀星，你只有一點價值了，只有你出現他才會退兵，但他不見得真的喜歡你，他若是愛你早就該知道你是誰了。”

我瞪大眼看着顧朗，不可置信道：“你為了魏國，將我迷倒？蘇瑾根本不會將我們怎樣，你與他認識一年還能不曉得他的品格，他不會動我們的。顧朗，你聽了誰的挑唆。”

顧朗不理我，拍手讓外面人進來，我看見柳君墨被推了進來剛想站起來顧朗就一把握着我的手將我壓下去對着身後的小太監說：“王后呢。”

我瞧見那小太監是上次我看見同顧朗說話的那個人，我憤怒的看着顧朗，顧朗不瞧我。那小太監聲音尖細：“王后的意思，只要賀姑娘願意出來就將琴姑娘和鏡師傅放了。顧公子，您自然也是沒有麻煩的。”

我心中最後最後一點火焰忽然被熄滅，整個人彷彿置身於冷雨中，我師傅被抓了，琴帆也是。顧朗沒有辦法了，誰都沒有辦法了。顧朗悲切的看着我：“我是魏國的血脈，更在清靈山長大。我不想讓你冒險，但是我沒有辦法，成，我就免了清靈山的禍患。死，你也是為了魏國而死。”

我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顧朗居高臨下的看着我：“賀星，反正你活不過十八歲，弗如，你替我跳下城樓可好？用你一命，換魏國一國。”

我驚恐的看着顧朗，他拉着我的手：“宋隱若是愛你，不會讓你死，他會退兵。他若是不愛你，還有那麼多人為你陪葬，你怕什麼。”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被太監拉出來的，我腦子裏一直在想顧朗何時變成這樣的。從前那個和我說要當賀家義子的顧朗是何時變了的，我被推出去的時候柳君墨偷偷在我手裏塞了個藥丸。

我一動不動的站在城樓上，我腳下是浴血奮戰的魏國子民。兩軍對峙，我看見蘇瑾站在狼煙瀰漫的遠處，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在我身旁王后驚喜的看着城牆，喃喃自語。顧朗緊緊的拉着我的手。我看見蘇瑾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彷彿貫穿了我和他的這些年，但我無奈的發現，那一眼裏沒有柔情似水，沒有戀戀不捨，什麼感情都沒有。

他手持銀槍站在城牆下，等着我跳下來的那一刻帶着六萬兵馬破門而入。

我閉上眼，耳邊冷風呼嘯。我跳下城樓的那一刻想：不亡不顧，亡國而顧。顧朗，為顧而亡的魏國究竟是因為你娘，還是因為我這個化名顧嫣的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