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十二章(上)
洛神歸來
文/君子以澤
第023章
到了賀英澤的家,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更喜歡住在甄姬王城。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這個別墅都很不實用。面積大得離譜,讓人不由想到傑克遜年耗百萬保養費的夢幻莊園,住在裏面的人要出來一趟,簡直就跟國王從城堡中起駕入城似的。室內被刷成絳紅與金棕色,擺滿了藝術作品與古董。只要是稍微有品味的人,大概都會在裏面流連忘返。我和他同一天搬進去,剛一進入正廳,就看見你管家正指揮人將洛水大道買來的鮮花,插入茶几碩大的花瓶里。
我鬆了一口氣:如果我倆住在不同的樓層,說不定一周都見不到幾次面。所以,哪怕和他住在一起也不會不方便。
不過,這種想法僅僅持續到了當天晚上。
晚飯過後,我把和賀英澤用過的餐具端到廚房,打算把它們洗乾淨。沒過多久他進來了,倚在門外說:“這些留給女傭洗吧。你過來。”
因為習慣清洗自己用過的盤子,我繼續埋頭幹活:“不用不用,我一會兒就弄好了。你去忙吧,別管我。”
不過多久,賀英澤直接走進來,從背後伸出雙手,環住我的腰。我動作停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他已勾下來輕吻我脖子上的肌膚。那裏的神經太敏感,我的手抖了一下,盤子發出清脆的聲響。但他沒有停下來,反倒順着脖子吻上來,在我耳廓交替着親吻、呵氣。除了那個噩夢般混沌的晚上,我從未與男性發生過這樣有暗示性的行為,而且這一回意識還特別清醒,他只親了幾下,我就腿軟得幾乎跪在地上。他把我身體轉過來,用手撐着我身後的碗櫃,把我困在只屬於他的小空間裏,雙唇重新壓住我的唇,緩慢而纏綿地挑逗着我的舌……
其實,普通的接吻技巧我還是會的。但這一刻,所有的理性好像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這男人的段數太高,好像我所能做的所有事,就是跟隨他的步伐與節奏……
直到他的手伸到我的裙子下擺。
“啊,你做什麼?!”我猛地打開他的手。
“你說呢。”裙下的行為被阻礙以後,他又另闢蹊徑,把魔爪伸到我的襯衫里。
他的手又被我打掉。我手指發抖地指着他:“變態色狼!!你你你,離我遠點,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么,絕不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賀英澤大概這輩子也沒被人這樣罵過。他懵了:“你不是喜歡我么?”
“我是喜歡你,但我一點也不想和你做這種事。”我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堅決,“離我遠點,再不經過我允許碰我,我就立刻搬出去。”
我能保證,賀英澤對後面這句話也是聞所未聞。以以前那些女人對他的殷勤態度看,恐怕通常情況是他還沒動手,她們就已經主動把衣服脫光了。果然,他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冷笑一聲:“洛薇,你開什麼玩笑?”
“你要是有生、生理需求,就找別的女人去吧。反正想要你的女人多的是。”趁着這個機會,我迅速把洗好的盤子放回架子上,從他胳膊下鑽出去。
“你不介意?”看得出來,他越來越錯愕了。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為什麼要介意?”
“那你要怎樣才能讓我碰?”
“在我做好準備以後。”
“這個答案太含糊了,給個具體的條件。”
我果然沒看錯,這男人就是習慣做買賣。我搖搖頭:“等我準備好以後,就這一個條件。我回房間了,晚安。”
賀英澤雖然很不講道理,卻很守信。這天以後,他再也沒有做過任何嘗試,只是一直早出晚歸,頂多在家吃一頓早飯。一個人待在這麼大的房子裏,我有時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想他是不是又和那些美艷的模特鬼混去了,然後陷入情緒低谷。但仔細一想,他從來都不曾屬於我,就算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也是天經地義。於是,我放寬了心,老實上班下班搞設計,偶爾打掃房間,勞逸結合。
終於有一次,賀英澤破天荒四點過就回家了。他一邊脫下西裝外套,一邊進入連體卧房,然後被裏間吵鬧的聲奪走注意,進入主卧,看見正在推動吸塵器的我。他跟我說了一句話,因為噪音太大,我沒聽見。但看那表情,應該是在斥責我怎麼隨便進入他的房間。我關掉吸塵器,無視他的話,徑直走向浴室:“你過來一下。”
浴室里的所有東西被清理過,哪怕不開燈也是閃閃發亮。他在裏面四下打量,許久才說:“……你都做了什麼?”
“你在哪裏請的女傭?肯定不是甄姬王城吧。看這個。”我伸手指了指鏡子上的一塊水漬,“這是我特別留的,之前鏡子上到處都是這玩意。地毯上還有頭髮。”
賀英澤沒說話。我用清潔劑噴在那個水漬上,再快速擦去:“你知道嗎?你每天早上用浴室,簡直就像海豚出水一樣,濺得到處都是水。也難怪女傭放棄保潔了。”
自從上次在廚房被我頂撞,面對我的嘮叨,賀英澤似乎已經有了抗體,不再動怒,只是嘆了一口氣:“洛薇,你潔癖真嚴重。”
“明明是你不修邊幅,還說我潔癖嚴重?那我不管好了。”我把塑膠手套丟在水池旁,轉身走掉。
“喂。”他拽住我的手腕,“我知道了,今天就換女傭。”
我挑起一邊眉毛,一言不發地望着他。他本是毫不在意,但在我長時間的注視下,終於不耐煩地說道:“我知道了啊,下次會注意。”
“然後把地毯換成白色,這樣女傭也不容易偷懶。”說到這裏,我忽然面露微笑,“對了,你剛才進來的時候,是想跟我說什麼來着?”
“沒什麼。”他快步走出浴室,簡直像在逃跑一樣。
五點,賀英澤在客廳里看報紙。我在廚房裏準備晚餐,突然覺得肚子一陣疼痛。今天是月事第一天,也難怪脾氣這麼大,連對賀英澤也敢這樣犯沖。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靜候疼痛結束。過了一會兒,賀英澤拿着杯子進來接水,正巧看見我蹲在地上:“你怎麼了?”
我忍着疼痛站起來:“你幫我個忙可以嗎?”
“什麼?”
我把菜板上的胡蘿蔔遞給他:“幫我把這個用冷水沖一下,然後削皮。”
很顯然,我的得寸進尺一次次突破着他的底線。他沒有伸手接胡蘿蔔,只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我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皺着眉,拽了拽他的袖子:“小櫻,我大姨媽來了,肚子好痛。如果再碰冷水,明天肯定就躺在床上下不來,沒法再為你做飯。”
“你別做飯了,我去找廚師。”
我揉了揉眼睛,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可是,我想吃自己喜歡男人削的蘿蔔……不然,以後都沒有心情再做飯了。”
他靜靜地望着我,又沉默地將目光轉移到那顆蘿蔔上。
最後,他把蘿蔔皮削了。飯後,還在我的糖衣威脅下,把碗也洗了。
眼見cici設計師競選的日期越來越近,我把所有空閑時間全部放在項鏈設計製作上。但是,很多東西是不能帶到賀英澤家裏的,這部分工作我都留在edward工作室完成,其它可以帶回家的工作,諸如銼刀打磨弧線、使用樁子擊打、切割金屬管等等活計,我都帶回來做。月事期間,不管做什麼事都沒什麼精力,加上白天上班、晚上下廚本身耗掉什麼精力,我失敗了很多次,丟掉了很多材料。到這種時候,我就特別不喜歡自己的慢性子,如果換作別人,肯定是先不耐煩,然後突然動力爆發,能一下做得特別好。我卻只是越做越慢,越來越困,連續數日都忙到凌晨才睡覺。
因此,痛經也越來越嚴重,甚至到第四天還折磨得我生不如死。
晚上七點過,我像個烏龜一樣縮在床頭,感受着一陣又一陣的**劇痛。如果同樣的情況換到朋友身上,我就會去幫她倒熱水、調紅糖水、灌熱水袋等等,但醫者不能自醫,都已經疼成這樣,我實在沒什麼精力下床。
突然,房間門被人推開,賀英澤走進來。我躺屍般說道:“今天真不能做飯,肚子疼。”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直接走到床邊,輕輕鬆鬆把我橫抱起來。和他相處時間一長,我覺得自己都快成被虐狂了。被他如此對待,我的第一反應竟是,他沒有抗麻袋一樣把我扛起來,真是一種巨大的驚喜。但看着他抱着我一路走上樓,一腳踢開他卧房的門,我忍不住打了個抖:“你想做什麼?”
他還是一語不發,把我放在床上,開始脫他的外套。
“等,等等,你答應過我,不做我不想做的事……”見他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我急道,“賀英澤,你如果這時候碰我,就是禽獸不如啊,還、還是說,你有特殊時期的特殊癖好?”
看見他眼中浮現出滿滿的嘲意,我瞬間明白自己又多想了,不由面紅耳赤。他把外套往旁邊一扔,轉身進入浴室。不過多久,裏面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我不理解,他把我抱進來,難道就是為了讓我聽他的洗澡聲?還是說……他真的在這方面有特殊癖好?
不出一分鐘,賀英澤拿着一張毛巾,回到卧房。大概是我對他的期待實在太低了,而後他掀開我的衣服,露出肚子,我都沒能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麼。
直到一股滾燙的暖源被放置在我的小腹。
那股溫度像是能浸入皮膚,直入小肚子一般,不出幾秒,疼痛感消失了大半。他把熱毛巾疊起來,讓熱度變得更厚實了一些。這一刻,我覺得非常舒服,舒服到眼眶都變得有些濕潤。
“好一點了么。”賀英澤淡淡說道,雙眼一直盯着毛巾覆蓋的部位,看上去很認真,就好像真能看出它的疼痛程度一般。
我咬着唇,用力點點頭:“……謝謝。”
我看見賀英澤嘴角有一抹淺淺的笑意。他的笑容永遠都是這樣,自信、張揚、傲慢,沒有太大變化。可不知為什麼,我卻有了一種他變溫柔的幻覺。當然,這種短暫的浪漫,也被我下一句話摧毀得灰飛煙滅:“有過很多女人的男人,果然很懂女人。”
“你知道就好。”真是毫不謙虛。
他來來回回幫我換了四五次熱毛巾,肚子疼痛感消失,我竟開始犯困,努力睜開眼睛看着他。因為極度疲倦,看任何東西都好像近在眼前,伸手可及。他的臉也離我特別近。一直以來,賀英澤都是一個存在感極強的大男人。這宮廷式裝潢的主卧房修得就像國王的寢殿,剛好配得上他的身份地位。然而,此時再看他,那種遙遠的感覺忽然消失了。他穿着簡單的襯衫,袖子卷到手臂上,低頭替我捂肚子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帥氣男朋友。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假如我不曾離開宮州,他不曾離開北島,那說不定這一切就會是真的。
漸漸地,我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在漸漸改變:這裏的背景換成了樸素的八十平二手房,他變成了一個跟我差不多收入的上班族,是我再平凡不過的青梅竹馬,但同時,也是愛着我、照顧我、保護我的男朋友。在這幅畫面中,沒有呼風喚雨的king,只有隻屬於我和小夥伴兒們的小櫻。離我這樣近的小櫻,會在周末帶我去商城吃冰沙看電影,會送我便宜卻鮮艷的玫瑰,會穿上我送他的襯衫並自洋洋自得。在這幅畫中,我不用費盡心思去征服他,不用忍氣吞聲,強顏歡笑。我可以想吻他就吻他,想抱他就抱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或許會和我生氣,卻一直在我身邊,用力地擁抱我,哪裏也不會去……
最終,我竟從這場夢裏笑着醒過來。
原以為會因為反差太大而感到空虛,但稍微動了一下身體,卻感到自己被人從背後緊緊抱着。沉穩的呼吸聲在我後方響起,我轉了轉腦袋,發現自己竟還躺在賀英澤的超大號天鵝絨床上。燈已經關了,在一片漆黑中,他把我摟在懷中,已經沉睡過去,大手卻依舊牢牢地蓋在我的小腹上。心臟咚咚地跳起來,又快又劇烈,胸腔都有些發疼。順着他枕在我脖子下的胳膊,我摸到了他的手。輕輕地將他長長的手指掰開,再把自己的手放進去。我發現,他的手比小時候變大了太多。
在他的懷抱中,我長久不能入睡。
賀英澤看上去不好親近,但沒想到,體溫居然這麼高。也不知道是不是來月事時,女人的體溫一向很低,但被他這樣抱着,我只覺得被一個溫暖的大烘爐罩住了。只想離他再近一些,更近一些,直到和他變成一個人。
原來,和賀英澤相擁而眠,是這樣的感覺……
再次醒來,好像只過了五分鐘,但從窗帘縫隙中漏進來的光已非常耀眼。我倒抽一口氣,猛地坐起來看錶——還好,不過早上七點半,上班不會遲到。我十萬火速地洗漱收拾,狂奔下樓,在餐廳里看見氣定神閑看報紙吃早餐的賀英澤。他的身後,白衣大廚正在準備新的雞蛋和香腸。
“你已經在吃了啊。”我耷拉着肩,“對不起,我睡過頭了。”
他看了我一眼,視線又回到了報紙上:“過來。”
我乖乖走過去。他把另一份早餐推到我面前,酷酷地一句話也沒說。
“謝謝……”意識到自己失職,我不敢多說話,只是默默吃着美味到令人感動的英式早餐。
“你知道謝氏莊園么。”
他忽然冒出這一句話。我看看周圍好像沒有其他對話目標,於是答道:“當然知道。所有人都說我和謝欣琪長得像。”
“對,你們是挺像的。謝欣琪母親叫周錦茹,是以前的宮州小姐。懷孕的時候,周錦茹曾寫過一段神話文章。前些年,她把這些段子發到博客上,當時還有出版社找她,說她這文章很有神話氣息,讓她擴寫成長篇簽約出版。不過她拒絕了,說這只是夢裏的內容。”
難得賀英澤突然這麼多話,我認真地聽完,說道:“然後呢?”
“看這個。”賀英澤把報紙翻過來給我看。
報紙頭條寫着一行大字——“謝太太化身洛神再世:出土文物重寫多年舊夢”。賀英澤接著說道:“她那場夢的描述,和這個出土壁畫上的畫面一模一樣。還有扳指的描寫,也是百分百吻合。這兩個文物是昨天才被發現的。”
那幅壁畫破損不堪,上面的彩繪卻依然清晰:在一個建於水上的仙人之都,重樓萬里,香爐鼎盛,樓台皆由珊瑚珠玉點綴而成。雪鶴環都城翱翔,所有仙民裙裾飄渺,無翼而飛,與鶴起舞。他們手指翩翩揮揚,引水環繞他們而流。在仙都高空,有冷月高懸,巨大得離譜,佔了小半邊天空。月前雲霧銀白陰冷,恍若冰霜。數百人與鶴成群結隊,踏月留影,更帶起凌空流水,穿雲越霧。在這座仙都最恢弘的建筑前方,有一個女子黑袍加身,長發曳地,她的宮殿裏有繁花飛揚,她的前方有萬名仙將俯首稱臣。
看見這幅畫,我的眼前一花,頭變沉了許多。我搖搖腦袋,想再仔細看看,賀英澤卻把報紙收回去:“現在這條新聞炒得沸沸揚揚,看來謝氏莊園房價又要翻一番。”
“你覺得這是他們的商業炒作?”
“你真信周錦茹會做這種夢?”賀英澤用嗓子哼笑一聲,繼續翻看報紙,“昨天半夜你醒過來了?”
“是啊,做夢笑醒了。”
“你也做了什麼美夢?”他心不在焉地問道。
“對啊。”我吃了一口雞蛋,“我夢到你送我玫瑰花呢,嘿嘿。”
果然,太主動和他套近乎,等同於自取其辱。他根本沒回答我,只顧自己看報紙去了。我默默把早餐吃完,把我和他的空盤子拿回廚房裏。不知怎麼回事,剛才那幅畫一直在我腦海中揮散不去。我打開水管沖了一下盤子,盯着眼前潺潺的自來水,想把盤子的污漬對準它。但是,眼前又花了一下。我扶着腦袋,正想要站穩,眼前卻發生了驚悚的事情:龍頭裏的直線水流呈柱狀變彎,形成破壞自然規律的九十度折角,衝掉盤子上我想洗的污漬。
我完全被這畫面嚇傻了。但是,再使勁揉揉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水流又變回了正常的模樣。之後,不管我怎麼試圖用意念去操縱流水,它都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有沒有搞錯,又是幻覺。從之前在蘇疏家看見他身上的花紋開始,我就覺得自己精神有點問題。而且,每次都是發生在工作壓力過大的情況下。真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
不過,在這之前,應該先查查看這是什麼癥狀。我走出去,看向賀英澤桌上開着的筆記本電腦:“小櫻,我用你的電腦查個東西可以嗎?”
“嗯。”他注意力不在我這裏。
我站在桌旁,打開搜尋引擎,點了一下輸入框,底下跳出幾行電腦主人的搜索記錄。在一堆證券指數、股票名字、體育新聞、財經報道、時事政治等等很有賀英澤風格的關鍵詞裏,居然出現了一行很令人齣戲的記錄:痛經的癥狀及治療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