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下)
人家總說,初戀沒有好結局,這話我信。可初戀就跟我的事業一樣,還沒開始就已結束,未免也太慘絕人寰了點……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看向窗外:眼前高樓如林,遮蔽了所有視野藍天,對面大樓被玻璃覆蓋,閃閃發亮,映照着遠處浩瀚海天,以及這座城市最大的賭場,“甄姬王城”。那座建築巍峨宏偉,矗立於宮州大橋一側,主樓高達四十五層,如若一座深海冰山。巨大空心紅桃鑲嵌中央,裝着全透明的下午茶餐廳。它的頭頂有直升機徘徊,腳下有遊艇快艇往來,往這座城堡送來世界各地的億萬豪客。
這棟樓是宮州的地標建築。同時,也是令我失業的罪魁禍首。
從宮州博彩業興起,就有了甄姬王城。因為非常具有傳奇色彩,王城的統治者,也就是董事長,人們都稱之為“king”。去年,甄姬王城易主。據說新king只有二十來歲,手腕之狠辣卻不亞於老king。因為他曾以鑽石發家,所以很快把業務重心轉移到珠寶古董上,打擊異己,壟斷行業,其影響可以用《阿特拉斯聳聳肩》的典故形容——泰坦巨人阿特拉斯聳了一下肩,整個世界都晃了一晃。所以,在這種巨大變革的影響下,畢業生們面試全面撲街,簡直就像呼吸一樣平常。
“唉,珠寶業現在實在太難混,都怪小櫻,忘恩負義離開我們了,不然我都可以去當他的水鑽設計師。”
小櫻是我們兒時的玩伴。我一直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小時還喜歡玩媽媽的水鑽首飾。當時我對小櫻說,你長大以後去當水鑽商吧,他答應了。
提到小櫻,原本只是想開玩笑,讓自己的失業顯得不那麼狼狽,不料他們竟沒人回答,反倒一臉凝重地望着我。這下氣氛更尷尬了,我把目光挪回電視機上,清清嗓子,指天誓日:“你們別這樣,我真會找到工作的。”
“其實,薇薇,你知道新任king的事嗎?”蘇語菲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知道啊。”雖然不知道全名,但我知道他是老king的兒子,他們家族很大,是宮州第002章自己情緒,在家已經完全不練琴了。所以,媽媽對我更加失望,天天批評我,弄得我每天都不想回家。當時,我經常一個人在這裏閑逛,看你的信。那是那段時間裏,唯一能令我開心的事。”
我苦笑:“那時你可是什麼都沒告訴過我。”
“男人都不願意讓別人看見自己的狼狽吧。雖然那會兒我還只是個初中生小鬼。”
“哈哈,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好奇怪。”
我笑着,心中卻覺得對話已經不能再進行下去。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在他心中無足輕重。說得越多,就越發為過去感到惋惜。我在包里翻門卡鑰匙,同時說道:“到啦,我準備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家。”
“洛薇。”
“嗯?”我剛摸到門卡,抬頭看了看他。
“雖然現在說有些晚了,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他頓了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從和你失去聯絡后,我就再也沒法喜歡上別人。”
“原、原來如此……”大腦忽然短路,我迅速轉身,把卡按在機器上。
身後又傳來了低低的聲音:“……到現在也一樣。”
“嘀嘀”兩聲響起,前門打開了。可是我手一抖,鑰匙和卡都掉在了地上。蘇疏把鑰匙撿起來,遞迴給我。我抓過它,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就拉開門,衝上樓去。
作為一個有女朋友的人,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有意義么?
雖說如此,他這一番話,卻讓我失眠了大半夜。
這靜夜的雨,恰似朦朧的初戀,曇花一現,隔夜即逝。翌日又是一個艷陽天,我一大早去6西仁店裏幹活,居然就看見他和蘇語菲在拌嘴。
“我都說了多少次,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買水果蛋糕,就要把每一片水果都吃完!”6西仁拿起桌上的櫻桃,義正言辭地說道,“丟掉水果,是對榴槤的不尊重!”
“大哥,這是罐頭櫻桃啊,一點也不好吃。還有,榴槤和櫻桃沒有一點關係!”
“榴槤是水果之王,所以,不尊重水果,就是不尊重它們的王!不尊重榴槤,就是不尊重我!”
蘇語菲深吸一口氣,伏案裝死。倒是6西仁看見我進來,朝我揮揮手:“洛薇,你來得正好。蘇疏說,有一個設計師在招聘助理,讓你去試試看。”
“設計師?什麼設計師?”
“好像叫jack。”
蘇語菲猛地坐起來,似乎已經暴走:“是叫edward!天啊,edward、jack,jack、edward,這兩個名字有哪裏有共同點?你已經不是文盲這麼簡單了!哈哈哈哈哈……”
“edward?”我震驚了,連包都沒放就飛奔過去,“是……是edwardconno?”
“對,就是他。他正在為我哥代言的鋼琴設計裝飾,他們倆關係還不錯。”蘇語菲把一張名片遞給我,“你自己打電話聯繫他吧。”
接過名片時,我覺得就像是在接聖旨一樣,手有點抖。這就拿到了edwardconno的聯繫方式,也太輕鬆了吧?這就是傍大款的滋味嗎?學長,你別以為用這個來收買我,就可以隨隨便便玩弄一個人的感情!在如今這個社會,權勢是無法收買尊嚴的!對於你這種仗勢欺人的行為,我只想說:玩弄一個人的感情是不夠的!請隨便玩弄所有人的感情!
見我對着名片發花痴,6西仁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對了,洛薇,今天早上你看微博了嗎?你的雙胞胎姐妹出大事了。”
“什麼?薇薇,你有雙胞胎姐妹,我居然不知道!”蘇語菲驚道。
“不是啦,阿仁說的是謝欣琪。他非說我倆長得像。”
誰知,我剛說完,蘇語菲“噗”地一聲,笑得直不起腰:“我的天啊,經你這麼一說,還真的好像!不過,那個大小姐可是朵奇葩啊,哈哈哈哈……”
我精疲力盡地嘆了一聲,掏出手機,搜索謝欣琪的新聞。然後,一個轉發率高達幾十萬的視頻,赫然出現在眼前:深夜的在香格里拉酒店酒吧里,謝欣琪把一個酷似余文樂的男子推上沙發,二人變換着各種角度激情接吻,毫不倦怠地戰了三十多秒。
蘇語菲喃喃道:“真是猛女啊,居然敢在這種地方上演激情戲。被偷拍也沒法怪別人吧……”
6西仁搖搖手指:“不不不,你繼續往後看。”
到三十六秒時,謝欣琪睜開一隻眼睛,望向攝像頭的方向,似乎發現了有人在偷拍。於是,她挪挪身子,收腹翹臀,45度側過身體,擺出s型線條,然後沖鏡頭的方向拋了個媚眼,又忙不迭地回到享受男色的事業中。
我和蘇語菲看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詭譎的沉默持續了幾秒,蘇語菲忽然抬頭說:“她肯定沒猜到,這事會有這麼多人罵。她現在肯定很後悔。”
6西仁沒有回答,只是接過我的手機,默默打開謝欣琪的微博,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覺得她挺享受的,你覺得呢。”
那是一張謝大小姐的海灘比基尼自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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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磯馬裡布海灘上,俊男美女多如牛毛,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美國人民的愛好就是週遊世界,他們文化奔放,見多識廣,任何怪咖在他們看來,都正常得很。但十二個小時以前,他們還是不由自主轉過腦袋,看着躺椅上懶洋洋橫着的亞洲女性:她瘦而有料,身穿彩色比基尼。高高的鼻樑上,架着熒光黃框墨鏡。亮粉雙唇間,烤瓷牙輕咬雞尾酒吸管。她的腳下,一條粉裙小白狗跑來跑去,搖尾巴的動作,都像主人一樣嬌氣。不遠處的專屬停車位上,有她的大紅燈籠法拉利。而她此刻暴晒在陽光下的膚色,和法拉利顏色也差不了多少。
亞洲人保守低調,不愛晒黑,走哪都愛打傘抹防晒霜。這些特徵,她沒有一項符合。她身邊站着一個黑衣管家,面色蒼白,嚴肅古板,只是默默地為她舉着一張印有她照片的報紙。可面對那張激情出位的照片,她也只是揚了揚右邊的眉,把報紙推開,學着老外的樣子,誇張地聳聳肩:“what’sthisweird1anguage?idon’tunderstand.i’minusyouknow?”
“欣琪小姐,這是中文,您的母語。”管家似乎對她的反應習以為常。
“ohmygod,他們為什麼要把我的照片放上去?”她在躺椅上舒服地翻了個身,以便自己被烤成一個全熟的蟹。
“因為您換男友的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那你來這裏,就是為了給我送報紙?”
“我是來通知您,修臣少爺請您速度回宮州。”
“告訴他我在寫博士論文,沒時間。”
“他猜到您會這麼說。所以,他讓我把這個送給你。”管家又遞來一個信封。
“這是什麼?”
“您下一個相親對象的照片。”
“這是誰啊?”
管家微微一笑,停了一下,顯然對答案充滿信心:“king。”
“king?”見對方點頭,謝欣琪慢慢從椅子上坐起來,“你說的是老king,還是才上任的king?”
“是只比您大三歲的king,老king的兒子。”
“他不是還沒有公開亮相過么,怎麼會……”她頓了一下,立即拆開了信封。
看了一眼裏面的照片,她先是眨了眨眼,把照片放回信封,再從裏面把它抽了出來。最後,墨鏡在陽光下一閃,她冷笑一聲:“你開什麼玩笑。”
對方只是微笑。
她伸了個懶腰,一副即將烤熟升天的洒脫相:“你們叫我去試他?當我看不出來么?本小姐閱人無數,一看這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不管什麼女人貼上去,不是被碰釘子,就是被虐得遍體鱗傷吧?”
“所以呢?”
“所以,給我訂回宮州的機票。”她把墨鏡往下撥了一些,露出一雙風情萬種的大眼睛,嘴巴呈正圓形吐出一個單詞,“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