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洛凌鳳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覺得那貼在她溜光的腦袋上的人皮帽子輕輕挪了挪，她暗叫不好，連忙退了一步，然後才抬頭看洛凌霄，見她並沒有異常，才乖巧地點了點頭，道：“鳳兒也希望能是這樣……但是鳳兒還是想家了。也不知道父王他在府里怎麼樣，老太太的病又怎麼樣。之前鳳兒不懂事，違逆了老太太，讓她生氣傷了身子，這段日子一直都很後悔……”

洛凌霄看了一眼自己剛剛接觸了她的頭頂的那隻手，有些犯噁心。洛凌鳳之後說的話，她都沒怎麼聽，只是敷衍地笑着點頭，直到前方傳來了男子的聲音。

“霄兒！”

楚琰驚喜的聲音傳來，洛凌霄和洛凌鳳、以及她們身後跟着的洛敏俱是一怔。旋即，洛凌霄是換上淡淡微笑，不疏離也不親昵；洛凌鳳是懵懵懂懂看着這個陌生的少年，猜測他的身份；而洛敏則驚喜地叫出聲來。

“二皇子殿下！”

楚琰身後還在說話的少年們，目光俱被這一聲給吸引過來了。洛凌霄對洛敏冷聲道：“敏兒，退下！”

洛敏被她這宛如對待丫鬟的口氣激得氣不打一處來，正要反駁，洛凌霄的聲音又飄過來：“若是你不想惹禍上身、被丟去打一頓，就給我閉嘴！”她渾身顫了一顫，只得退後，默不作聲，但是一雙眼睛還是止不住地往對面那一堆龍章鳳姿的少年們身上瞟。

洛凌鳳則是微微一怔，看向楚琰，心裏默默對這個傳聞里的二皇子開始進行評估。

她見過蓮肆那種像妖魔又似謫仙般窮盡天神手段造出來的瑰麗人物，自然楚琰這般俊美少年在她眼裏也不算什麼了；只是那是二皇子，據說是四個皇子裏最有才幹、甚至超越太子一大截的二皇子，未來是君是臣還說不準。況且，雖及不上蓮肆，但與尋常男子相比，二皇子已經算是人中龍鳳了，若是這幾層加在一起，楚琰對她來說，是個不錯的考慮對象。

她雖有慾念，但仍然還是個少女，所以想到這個人是她的夫君候選對象，臉也微微紅了一紅。

洛凌霄看向那群少年們，今日也不知道吹了什麼風，除了楚琰，楚珜、楚珮、甚至最年幼的楚瑆也出現在這裏。他們兄弟四個站在一塊兒，倒也算一道風景線。

“霄兒，我聽說母后在這裏設賞花宴，就和他們一塊兒過來看看熱鬧，你怎麼不在席間，卻跑出來了？”楚琰直接忽略過洛凌鳳，走到洛凌霄面前，笑着問道。

洛敏和洛凌鳳的臉色，一下子就不太好了。

一個是被酸的，一個是被氣的。

洛凌霄不疏不膩地淺笑答道：“席上呆久了也有些悶得慌，我和鳳兒便一道出來走一走。”說著，便把洛凌鳳推了出來，給她介紹道：“鳳兒，這位是二皇子，我們要叫二表哥的。”

楚琰這才彷彿意識到洛凌霄身邊有洛凌鳳這麼個人，勾起唇角，微微笑道：“這就是鳳兒表妹了。”

洛凌鳳望着他溫文爾雅的樣子，臉上有些燒，略帶羞澀地對他福了福身：“鳳兒給二表哥請安。”

楚琰身後的楚珜等人也在這時候上來了，他們均是聽見洛凌霄和洛凌鳳的話的。

楚珜和楚琰年歲差不大，也是極為溫和的人；只是，楚琰的溫和是裝出來的，而楚珜則是真正骨子裏的溫柔，心軟敦厚，也比較耿直呆板。這樣的性子，也註定了他不適合做未來的一國之君。

到最後，他也的確是下場慘烈。皇上還沒下葬的時候，就被發現衣衫凌亂，醉倒在要給皇上殉葬的妃子床上，那個妃子也是衣衫不整，留下了血書上吊而死。所以太子沒多久就被以失道為由廢立，被囚宮中，不久暴斃而死。

楚珮現在約莫十四五歲，長着一張娃娃臉，看着就是十二三歲的樣子。他平素表現的，則是以楚珜的事事為中心，一副忠誠模樣，是個典型的好弟弟。而比較起無趣的楚珜，愛笑靈動的他，與妹妹明珠公主的關係也是極為要好的。只是在楚珜死後他的種種表現，無一不讓洛凌霄懷疑他所謂的忠誠到底是真是假，進而對他的生母田妃也有了更深的疑問。

至於楚瑆，現在他還是個**歲的、和明珠公主沒差多少的小屁孩，雖然裝着一副乖巧老實的樣子，骨子裏卻實在是個小魔星，最喜歡惡作劇。他的生母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才人，據說是宮女封上來的，生了楚瑆之後就死了。皇上沒有讓任何一個妃嬪長久接手楚瑆的管教，他自打出生起，就是東宮呆了呆西宮，各家輪番走，便也練出了油滑的性子，在各處都十分討巧。三個哥哥和他歲數差了一截，所以他們也都還算比較疼愛這個小弟弟。

楚琰對洛凌霄和洛凌鳳介紹道：“這三位，分別是你們的大表哥、三表哥和四表弟。都是頭一次見吧。”

洛凌霄和洛凌鳳對他們也福了一福，行禮道：“凌霄（鳳兒）見過大表哥、三表哥、四表弟。”

楚珜、楚珮和楚瑆對她們點點頭。

“昨兒明珠丫頭還跑去我那裏，說她的凌霄表姐不住在永寧宮，不陪她玩了。今天我就是專程來給她討個說法，凌霄表妹，你可知罪？”楚珮笑嘻嘻地開着玩笑，一上來就自來熟地說道。

洛凌霄忙行禮討饒：“三表哥恕罪！”

楚珜見她似是當了真，忙瞪了一眼楚珮，示意他別亂說話。

楚珮被楚珜這麼一瞪，又見洛凌霄誠惶誠恐的樣子，卻是苦了臉，對楚珜道：“太子皇兄，我就是和凌霄表妹開個玩笑，玩笑而已！”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他對洛凌霄拱了拱手，裝了副低聲下氣的樣子討好道：“凌霄表妹，是三表哥錯了，你大人有大量，莫怪我！不然在這我得被太子皇兄責備，回去還得被明珠那個小魔頭給吵死了，她現在滿心都是你最好，哪裏還有我這個皇兄的地位。”他一扮可憐，倒當真是一副萌死人的正太模樣。

洛凌鳳一直沒有插進話，這會兒趕緊替洛凌霄搶先說道：“三表哥多慮了，姐姐是最善心的。”

洛凌霄也笑着點頭，並未再多說話。

楚瑆一直好奇地打量着這陌生的表姐們，然後悄悄對身邊的楚珜道：“太子皇兄，我覺得那位凌霄表姐，倒是個面熟的。好像是掛在御書房的畫像上的純姑姑。”

楚珜點頭：“她們是純姑姑的女兒，自然像了。”

楚瑆搖搖頭：“不對，我只覺得凌霄表姐像純姑姑，而那位凌鳳表姐，一點都不像。”說著，他納悶地自言自語道：“對啊，這就奇怪了……她也是純姑姑的女兒，怎麼一點都不像純姑姑呢？難不成她不是純姑姑生的？”

他的話並不算太小聲，洛凌鳳和其他在場的人都還是聽見了的，當時就心神一震，總覺得自己的真實身份被人看出了端倪，她看着楚瑆的目光也有些變了，多了些恐慌和狠辣。

洛凌霄甫一聽見楚瑆的話，就好整以暇地等待洛凌鳳的惶恐表情。在意料之中，她收穫了洛凌鳳的心慌，這種慢慢煎熬對方所獲得的感受，當真是美妙。

洛敏在後方，也聽見了，不禁打量了洛凌鳳和洛凌霄幾眼，也有了疑惑——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天差地別的雙胞胎姐妹，於是她把疑問默默記在了心裏，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暗自竊喜。

“瑆弟莫胡說！”楚珜臉色一變，嚴厲地低喝。楚瑆忙捂住自己的嘴，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楚珜是太子，自然不可能給洛凌鳳彎腰低頭，但是他又天性就謙遜敦厚，便滿含歉意地道：“瑆弟年紀小，凌鳳表妹勿要介意他的胡言亂語。”

洛凌鳳還能說什麼？太子都來道歉了。她便順水推舟表明自己是個寬容大方的人，一副迷茫模樣道：“四表弟怎麼了？方才鳳兒只知道風聲大，並沒有聽見誰說話。”

楚珜感激地笑了笑，對洛凌鳳的好感升了一些。

一群人站在這裏說話，總歸是不好看的，此時已經有一些太監宮女的目光被聚集來了。楚珜便帶頭說道：“本宮和諸位皇弟們要去拜見宋母后，兩位表妹是一同去，還是在這接着散散心？”

洛凌霄道：“凌霄想在這裏多走走再回去。”

洛凌鳳便也乖巧地隨着她道：“鳳兒也是。”

楚琰還想和洛凌霄多親近親近，自然便道：“太子皇兄，霄兒和鳳兒在宮裏初來乍到，不若我陪她們一塊兒走走，做個嚮導。母后那我待會兒再去。”

楚珜點點頭，算是應了，便帶楚珮和楚瑆先走了。

洛敏心裏大喜，楚琰要留下來，就說明她能得到機會和他走近一些了。至於洛凌霄和洛凌鳳，最好是待會兒出點什麼事，離他們越遠越好！

四人一道走在園子裏。楚琰這才發現洛凌霄身後跟着的洛敏，他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洛敏，把她看得羞得低下了頭，才問洛凌霄道：“霄兒，你實話告訴二表哥，你身後跟着的，這當真是你的丫鬟嗎？”

洛凌霄微微沉默了一下，然後看着楚琰，墨色的眸子全是真摯：“凌霄不敢欺瞞二表哥，她並非是我的貼身丫鬟，而是我大伯父所出的堂妹，洛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