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與宋皇后和楚琰聊完了之後，洛凌霄藉著累了的理由回到了嵩陽榭。楚琰似乎還有事要和宋皇后說，所以並沒有提出要陪她之類的請求。

“母后，您覺得她如何？”待洛凌霄前腳剛出門，後腳楚琰就卸下了方才那一臉的溫和善意，臉上僅僅剩下淡淡的涼薄表情。

宋皇后輕輕將身子往一邊的榻上靠上去，閉上眼睛，道：“侍妾是不可能了，若只是側妃，母后沒有意見；只是正妃——琰兒，她現在的身份，真的足夠做你的正妃嗎？”

楚琰道：“其實兒臣也在考慮這個問題。若是說能，洛騫現在手裏的權力日漸消弭，洛凌霄的王女身份倒也沒那麼值錢了；若是說不能，鳳齊長公主在父皇心裏到底佔得地位幾何，而洛凌霄作為她的女兒，又能佔了幾何，兒臣當真是不敢猜測。”

“以前你父皇在鳳齊長公主死了之後，就沒再關心過那對雙胞胎。即使有無數的密折遞到宮裏，說洛騫對小的還算寵愛，大的，卻是不聞不問。本宮原以為是皇家情薄，你父皇他所謂對鳳齊的寵愛，也不過若此，”宋皇后講到這裏，皺了皺眉頭，“只是最近，本宮派出去的人卻查到，幾年前教洛凌霄課業的夫子，都和皇上有過接觸，雖然不知道具體和皇上是什麼關係，但是可以肯定，身份都不簡單。這也是本宮為何沒有拒絕你要選她做正妃的原因——皇上對洛凌霄姐妹，到底抱着什麼態度……到底是什麼呢……”

“夫子？”還不曾聽宋皇后提及此時，楚琰乍一聽，有些吃驚，“我還以為……”

“以為她就是個肚子裏沒二兩墨水的病秧子，可是？”宋皇后抬起眼皮，斜了他一眼，又慵懶地閉上了。“你大概只是聽到隻言片語，但你完全不知道她小時候到底是何等神童。”

“本宮那時候見過她一次，雖然只是個小女孩，但是站在你父皇面前，卻一點都不害怕，倒是她身後的洛凌鳳嚇得哇哇大哭，一點靈氣都沒有。”講到洛凌鳳，宋皇后眼裏染了些許鄙夷，“能解四書五經，也通琴棋書畫，你父皇問了幾個治國的問題，她也都能答得上來，有些都能算答得精彩絕妙。除了對世事還有懵懂，講出來的東西還是耿直不變些，其他方面倒真的不像一個小孩子。要知道，那時候她可才四歲啊。”

“本宮那時候其實還算挺喜歡她，洛騫那會兒也還算得你父皇的心意。本宮就有意要把她定下來給你。只是她神童的名號還沒傳出去多久，就被傳說病了，而且自此身體似乎就不大好。那之後就有了她在家請夫子的事情，至於夫子的身份，本宮還會繼續派人去追查的。”宋皇后輕嗤道，“不過洛凌霄的病，左右就是大宅院裏就那些彎彎道道，大抵都和洛騫那幾個姨娘有關。”

楚琰不解：“母后你既然知道，又有心要定她，為何不出手幫幫她？白白教她吃了這麼多年苦頭。”他心裏頭想着洛凌霄那帶了點可愛的倔強的柔順性子，和被欺負了會有怎麼樣讓人憐愛的眼神，倒是越發對她有些喜歡了。

“你懂什麼？”宋皇后冷哼道，“你以為她洛凌霄真的像你看的這麼人畜無害？本宮也是在這條路上走出來的，她有幾斤幾兩，本宮便是閉着眼睛也能掂量得出來。她如今能好好站在這裏，就說明她也是有點兒手腕的，是多是少就不一定，只是若本宮當日就幫了她，她沒有經歷這些磨練，最後養出來的還得是個廢物。你是本宮的兒子，那個位置本宮是一定要替你拿下的，到時候你身邊女人能只有一個？沒有半點心機，終究逃不過死，只會拖累你。”

“那……母后，您到底是覺得她如何？”楚琰懶得聽宋皇后講這些女人之間的彎彎道道，而且他也不大信那種端莊明媚的女孩子會像宋皇后描述的那樣有手腕，所以只當作是宋皇后自己習慣了揣度人心，並沒有當一回事。

“你！唉……要本宮說你什麼好呢？你在男人們的戰場上還算有腦子，但是對女人卻一點防備都沒有，到時候活該被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間！”看出了他沒上心，宋皇后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楚琰只是不耐道：“母后，女人不都是娶回來的附屬品，能把兒臣玩弄到哪裏去？我知道您擔心我沉溺於女色，您放心，我有分寸。”

“唉……算了，本宮也不說你了，”知道急不得，宋皇后也暫停對他說大道理，語重心長道：“母后是覺得她不錯的，李太醫檢查過了，她的身體狀況還不錯，也能生養；而且見她談吐教養還過得去，人也算個柔順的，關鍵是，對你似乎也有些意思。你再考量一陣，最好是能若即若離的，讓她到時候自己貼上來，這樣日後好擺佈一些。最近呢，注意你父皇那裏到底是什麼意思。至於洛騫對這個女兒到底上不上心其實無所謂，到底那位置是要傳給洛凌墨的。還有最後一點，就是最好能連同洛凌鳳一起注意着，那雖是個不安分的小蹄子，但是只要是文婧和她的兒子想要的，本宮都不會讓她得逞！”

“是，兒臣明白。”楚琰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

洛凌霄回了嵩陽榭之後，只覺得有些乏了，在剪燭的服侍之下卸了髮飾妝容，準備去沐浴。

“洛凌霄！你給我出來！”誰知，未上鎖的門被“嘭”地一聲踢開，進來的人是早就不知道被洛凌霄遺忘到了哪一個角落的洛敏。

只見洛敏氣勢洶洶地走上來，指着洛凌霄的鼻子就罵：“你和奶奶說好的，帶我來會給我與貴人牽線，我才肯裝你的使喚丫頭。可你倒真的是我的好大堂姐，這一整天人影都沒見到，還牽個屁的線！”

拂開她的手指，洛凌霄微微一笑，道：“敏兒妹妹還是這麼浮躁，這才入宮不到一天，我得好好拜訪皇舅舅他們，還來不及幫你罷了，況且，這今天我都還沒見着幾位皇子表哥，何處幫你牽線？”

洛敏聽她這麼說，果真放下了手指頭，狐疑地問：“當真只是還沒機會？”她完全不知道今晚洛凌霄還帶着剪燭一起見了楚琰就是了。

“自然是當真。”洛凌霄真看着她，一臉真摯。

“量你也不敢！”洛敏哼了一聲，卻又想起另一茬，火氣又上去了：“那你給我解釋解釋，今天白天，我被那個小太監欺負去了，你怎麼都不幫我？還害得我差點被那個什麼明珠公主拉下去打了板子！”

“敏兒妹妹，這裏是皇宮。”洛凌霄淡淡提醒洛敏。“太監們之間也有自己的關係網，那個小公公雖然只是一個趕車的，但是你能保證他上頭沒有大太監罩着？聽老太太說，你以後還是想進宮的，你又能保證初來乍到的你，到時候沒有地方可以用到他的，或者說他在你入宮之前飛黃騰達了，你又沒有事可以求到他頭上的？在這個宮裏，多一事比少一事好，少一個敵人比多一個敵人好。”

洛敏勉強被她的理由給說服了，便罷了，擺了擺手，道：“那大堂姐，你倒是給我說說，什麼時候能讓我和皇子王孫們見上一面？總不能我都已經裝成了二等丫鬟，然後就是進宮來遛個彎就回去了吧？”

洛凌霄坐回梳妝枱邊，勾唇道：“那是自然不會的。皇舅舅是以他頭疼，思念我和鳳兒才召我們進宮的，換言之就是他什麼時候頭疼好了，才什麼時候會讓我們回去。我們大概不會少住日子，你好好等着就是了。”

得到了這個答案，洛敏滿意點頭：“這還差不多。”

“方才宋皇后和我用膳的時候說，今晚二皇子會去拜訪她，這個時候二皇子應當也就差不多在來回的路上了吧。”洛凌霄似乎不經意透露出了口風，然後自鏡中看着自己明艷的容顏，卻是再沒說話。

洛敏一個激靈，然後失聲道：“此話當真？”話音剛落，她自己就懊惱地趕緊住了嘴，然後裝作一副沒聽清她說什麼的樣子，對洛凌霄打岔道：“行了，這時候也不早了，待會兒讓你的丫鬟去給我收拾好屋子，準備好沐浴的水，我有睡前散步的習慣，我出去散個步就回來休息。”她怎麼能讓洛凌霄知道，她要去二皇子經過的路上守着，看看能不能來一次令人心動的邂逅。

洛敏三步並一步地出了門，然後在跨過門檻的時候頓了一頓，細細整理了一下衣服鬢髮，才接着邁步。

洛凌霄搖搖頭，憐憫地看着她雖然發育還不錯，但是基於年齡限制也就那麼回事的小身板的身影。

啊，都忘了告訴她，楚琰最討厭沒身材的女人，他的口味，嘖嘖，當年除了洛凌霄，可都當真不算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