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2 我願意補償
他的聲音染上了一層暗啞,這是某個特定時刻特有的聲音,她怎會不懂?
“胡說,少騙人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小鄭子說你每天晚上都來景慈宮過夜,也就是說你天天都能看到我,想什麼想……”
話未說完,突然傾身將她抱起,在她的驚呼聲中,他已經邁開大步走向了西暖閣。
錢業很貼心地幫他們打開了西暖閣的門,在他們進去后又關上,門外,傳來他低低的笑聲。
甚至等不及走向龍榻,他直接將她抵在門上,吻如雨點般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
她的呼吸被他掠奪,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她承認,她是來找他生兒子的,可也沒打算這麼快就動手啊,太陽還沒落山呢,他看見她來了便遣走了大臣們,錢業在門外嗤嗤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如狼似虎、飢可渴難耐了呢!
況且,她並不喜歡這種感覺,他什麼也不說就迫不及待地要她,感覺她好像就是來給他發泄的似的。
他的吻好不容易從她的唇移到了她的頸上,她終於透了口氣,往外推拒着他,喘息着道:
“喂,快放開,我只是來看看你,不是來……”
“不是來做什麼?”
他打斷了她,邪魅的聲音暗啞地傳出,他的額頭抵着她的,灼熱的呼吸似要燙傷她的臉。
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好整以暇,好像故意在看她的笑話,她氣急敗壞地使勁推了他一把:
“我要走了。”
他怎肯放她?按住她的雙手抵在牆壁上,他嗤嗤地笑出了聲:
“你走了,誰給我生王子?”
“想給你生兒子的女人一大把,讓她們生去啊!”
“女人?誰?”
他的眼睛微眯,沉吟片刻道,
“那些幫鈴曦坊助威的女人嗎?”
本來還處在打情罵俏狀態中的林鈴兒,好像被人掄了當頭一棒,立馬瞪大眼睛清醒過來:
“你、你說什麼?”
這半個月來,她小心翼翼、處處提防,他怎麼會知道?
“我說什麼,你不知道么?”
他勾着唇角反問她,看不出他的情緒是好是壞。
他可是明令禁止她在外做生意的,尤其他的理由還是她無從反駁的,她身為王后,坐擁金山白銀,怎麼還能去搜刮民脂民膏?雖然途徑合法,但卻不夠合理,這成何體統?
索性裝傻吧,這點她最拿手了:
“聽、聽不懂,我的鈴曦坊早就在離開高昌帝國時便關閉了,哪裏來的女人給我的鈴曦坊助威?”
她打算反咬一口,掙脫他的束縛,用力一戳他的胸膛,
“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你在背地裏藏了什麼女人,什麼助威是假,想要來跟我示威才是真吧?”
他像料定了她不會承認一樣,面色突然嚴肅起來:
“你最近頻繁召朱固力進宮,所為何事?每次賞他那些金銀布匹又是為何?他是國之功臣,還是對你有恩?金坦城上那間鈴曦坊,朱固力終日在裏面忙得不亦樂乎,生意好得很,那裏面的成衣,通通由你的景慈宮所出,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胡說什麼?你知道不知道又能怎樣,反正那鈴曦坊又不是我開的,那是朱固力開的,他前些日子進宮跟我說,他不想做個酒囊飯袋,只能靠着朝廷俸祿過活,無功不受祿呢,他想自己掙錢養活自己,這有什麼不好?所以我一口答應下來,就幫他提供了點開店的支持,這有什麼不對?”
她打算死扛到底,反正她已經跟朱固力說好了,只要她打死不承認,量他也拿她沒轍。
他突然輕勾唇角,笑了:
“這麼說,那間店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林鈴兒咬牙:
“沒有!”
“如此甚好,我的王后這樣聽話,我很安慰。”
他挑起她的下巴,眼中頗有幾分輕挑佻,
“既然朱固力已經能自食其力了,他本就不是什麼朝廷命官,我讓他吃朝廷俸祿不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如此一來,從今往後,我便再不用給他俸祿,他的生意那麼好,足夠自給自足,我看鈴曦坊的生意好得快抵過金坦城半片綢緞莊的生意了,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富甲一方,你再也不用替他操心了。”
拓跋九霄難得說這麼多話,只是這話聽起來,怎麼總覺得像在窩囊她呢?
他的意思是,本錢是她出,衣服是她出,結果掙的錢都歸朱固力了是嗎?
朱固力的付出的確不能抹殺,但是沒有她,他的生意開得起來嗎?沒有她的好點子,他能賺到錢嗎?
憑什麼她在背後辛苦,卻要他在前面享福?一旦這件事被拓跋九霄認定了,從今往後,那鈴曦坊可就真沒她什麼事了。
不行,她不能讓自己的辛苦付之東流,更不能讓他顛倒黑白。
“拓跋九霄,你故意的是不是?”
她打掉他的手,眼睛立刻瞪得溜圓,
“你早就在暗中調查清楚一切,然後來套我的話,想讓我就這麼放棄,沒門!”
“放棄什麼?”
“你明知故問!那間鈴曦坊就是我的,怎麼樣?是我讓朱固力幫我開的,本錢是我出的,那裏面的東西全是我的,你一句話就想把我的東西通通給了別人?”
她毫不避諱地承認,他的臉色漸漸暗了下來:
“你忘了我說過什麼?”
原本他打算順水推舟,即使她做了,他也不會追究,只要把鈴曦坊名正言順地變成朱固力的產業就行了,本以為她不敢承認,沒想到,她居然任性到如此地步。
“我忘了怎麼樣,沒忘又怎麼樣?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如果不做,我這輩子都不會甘心!”
她無視他的態度,倔強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林鈴兒!”
他突然握住了她的肩膀,聲音大得震聾發潰,她渾身一抖,僵在了原地,
“這輩子?如果被那些老頑固知道你在外面做的好事,我們這輩子都有可能不會在一起了!這樣的一輩子,你想過嗎?”
她縮着肩膀,冷得好想把自己縮成一團:
“什、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他已經好久沒這樣凶過她了,而且這一次的凶,很不一樣,
“你以為跟那些大臣訂了兩年之約就算完了?你的出身、你的劣跡、你的任性、你的不拘一格、你的與眾不同,在他們眼裏通通是登不得檯面的東西,他們巴不得你犯錯,好讓他們有理由把你從王后的寶座上拉下來,再選一個出身好、賢良淑德的女人取代你,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你居然不聽我的話,在外面任意妄為,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她有些被嚇傻了,獃獃地看着他,忘了反駁,忘了如何應對。
她從未想過,在她任性的背後,要承擔這些后冠之重,她從未想過,原來自己從前的“劣跡”,會給她帶來如此巨大的威脅,而他一直在為她擔驚受怕,她卻仗着他的寵愛肆意妄為、全然不知危險時刻在暗中窺視着她,很有可能讓她死無全屍。
她張了張嘴,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臉上再沒有了強勢的神色,漸漸收斂了目光,默默垂下了頭。
她不敢,不敢拿他們的一輩子去賭,一旦她被拉下后位,她無法想像他會怎麼做,她不能連累他。
如今這般委委屈屈的樣子可是很少能在她身上見到的,他原本的怒火中燒頃刻間被眼前的小女人打敗了,他見不得她這副樣子,他會心疼。
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他撫着她的背說:
“好了,這件事,你就算做個順水人情,把鈴曦坊給朱固力,讓他有個自食其力的營生,對誰都沒有壞處,如果有人追問起來,你也能置身事外,師妹幫師兄一些忙總是無可厚非的。”
林鈴兒依偎在他的懷中,只覺得一陣陣恍惚,渾身好似失了力氣,提不起半點精神,忙活了大半個月的生意就這樣說沒就沒了,而且沒得全是道理,她一點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這樣的人生,讓她突然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總是說自己無事可做,整日都很無聊,其實你不覺得現在自己最應該做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應該天天做嗎?”
他撫摸着她的背、她的頸、她的耳垂、她的髮絲,循循善誘,希望她能明白,如今沒有比生王子更重要的事了,而且對於這件事,他無論何時都是樂此不疲的。
“我知道最近國事繁忙,冷落了你,我願意補償……”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嘶啞,充滿了情晴欲的味道,可是她卻突然從他的懷中滑了下去。
“鈴兒!”
他驚呼一聲,低頭去看,她雙眼緊閉、癱軟在他的懷裏,好似失去了知覺……
“鈴兒?鈴兒?”
他怕傷了她,順着她的姿勢抱着她滑下去,拍了拍她的臉蛋,熱的,他立刻打橫抱起她放到了最近的一張龍榻上,轉身就要喊太醫。
這時,手腕突然被抓住,他疑惑地回頭,只見龍榻上,林鈴兒緩緩張開了眼睛,雙眼無神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