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5 似乎沒有什麼壞處
他放下兩隻手,十分敷衍地瞟了一眼空空的錦盒,繼而重新拾起書,仍然無話,彷彿她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正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她惱極了,再次拿掉他的書,這一次扔得遠遠的,啪的一聲,書撞上書架落到了地上:
“拓跋九霄,我在跟你說話!”
他終於肯認真地看她,突然,他一手捉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將錦盒掃開,猛地用力,將她拉向自己,她也很“爭氣”不偏不倚摔倒在他的胸膛。
她低低地驚呼一聲,他堅硬的胸膛撞得她很痛,正想掙扎,他的雙臂卻禁錮了她的身體,冷然的聲音撲面而來:
“這世上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敢這樣對待我。”
林鈴兒一驚,定定地去看他的眼睛,那裏面分明是灼熱的,可為何他說話的語氣像是變了一個人?
她掙扎了一下,他卻箍得更緊。
“這是第1次嗎?你認識我五六年了,我向來這樣。”
她倔強地與他抗衡,在他面前,她從來不懂得服軟,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溫柔的女人男人才會喜歡,可她卻不溫柔,也不會嬌滴滴地哄男人開心,有時她甚至懷疑,拓跋九霄到底喜歡她什麼。
剛剛與那些老頑固的約定還橫在心間,彷彿壓了塊石頭般悶悶的難受,他這樣一變臉,她不知不覺又想起了將來,兩年後,如果她生不齣兒子,她就要親手幫他挑選妃子,到那時,她一定會挑個溫柔似水的,倒要看看,他會不會愛上那樣的女人。
想着想着,她竟委屈地紅了眼圈,不願在人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她越發用力地掙紮起來,別過臉不讓他看到。
“放手,放開我!”
“是啊,你向來這樣,不管我是何等身份地位,冥王也好,國主也罷,你從來就沒收斂過這樣的臭脾氣。”
他的話中似乎帶着不滿,這不像從前的他。
從前,無論她如何說如何做,他都不會這樣陰陽怪氣,此時這話聽起來像是責怪,又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聽起來應該是他對她很不滿,可語氣卻又十分平淡,聽不出感情晴色彩,她不懂,今天他是怎麼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沒好氣地問。
他的唇邊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若有似無:
“你猜,你總是這樣對我,我會不會生氣?”
生氣?
她被這兩個字震驚了。
從他們團聚到現在,他處處保護她,時時縱容她,從未給她施加過一點壓力,從未讓她受到過一絲委屈,就算有,也是為了吳清清的事而在故意做戲,就連她打了他的臉,他都沒有真正生氣。
難道,他已經厭倦了這樣的她嗎?
這一認知讓她的心咯噔一下,霎時間好像被掏空了一樣。
兩年之約在腦中變得更加無法忽視,兩年後的場景也更加清晰可見,她彷彿看見厭倦了她的他擁着別的女人,在御花園裏散步,明目張胆地從她面前經過,他甚至不會再留給她一個眼神,從前那般灼熱的目光再也不會獨獨留給她一個人,他會有無數的女人,每夜流連於不同的寢宮,不同的溫柔鄉……
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努力全是白費,什麼兩年之約,什麼給他生兒子讓王族後繼有人,也許根本是她在唱獨角戲,如果他知道了,說不定會高興成什麼樣子呢,因為終於可以擺脫她了,還是她親自把他拱手相讓,將來會不會成就一段賢德王后的佳話?
她猛然抬起眼帘,毫不示弱地看向他:
“你當然可以生氣!你可是國主,手裏掌握着生殺大權,你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誰敢不讓你生氣?”
他的眸光沉了沉:
“嗯,說得對。”
她一驚,他又接著說,
“總是對着一個亂髮脾氣、連國主都不放在眼裏的女人,我當然會生氣,也許……還會厭倦。”
他故意拉長了聲音,在消磨着她的意志力,當她聽到“厭倦”二字時,心中終於出現了一道裂縫,就像他那晚握住吳清清的匕首時,掌心頃刻間皮開肉綻,疼得她窒息。
“厭倦?”
她的聲音帶了哭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原本這兩年之約是她心甘情願為自己挖的坑,只為了替他分憂,她一點也不覺得委屈,她以為他們始終是一體的,他們要一致對外,可是在聽他說出這兩個字時,她居然委屈得想哭。
如果他現在就已厭倦了,她的兩年之約又有什麼意義?
她突然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從他的懷抱掙脫出來,他卻不給她這個機會,雙臂像是鐵打的一樣牢不可破,她掙得臉都紅了,卻仍然被他死死地禁錮。
最後她不得不放棄了掙扎,咬着牙說:
“既然厭倦,何不放手?不用這樣陰陽怪氣地跟我說,我雖然簡單,卻不傻,不至於連這種話都聽不懂。如果厭倦了,你可以明說,趁早說,我不會霸佔着王后的位置,我會退位讓賢……不,索性現在就來個選秀大會好了,我會幫你挑一個溫柔似水的女人,讓你每天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嚇着,一個不夠就兩個,兩個不夠就三個,反正你是國主,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正好,大家都樂見其成,我也會在臨走之前幫你辦妥這一切,斷了自己的念想!”
他一隻手緊箍着她的身體,另一隻手騰出來鉗住她的下巴,強硬抬起逼她看向他:
“真的這樣想?”
他探究地審視着她,目光如炬,好像要戳破她的偽裝直擊她的心底。
她狠狠地瞪着他,任他看着,表現得越發強硬:
“當然,我不會跟一個厭倦了我的男人在一起,不會不會,絕對不會!”
怕他不相信似的,她閉着眼睛狂吼了起來,重要的事情說三次,她用三個“不會”表明了她的決心。
他的眉皺了起來,探究的目光終是變成了心疼:
“既然對我這麼沒有信心,為什麼還要定下什麼兩年之約?”
她方才還豎起了渾身的刺,恨不得刺得他體無完膚,在聽到他說出這句話之後,那些刺竟然自動地落下了。
“你、你說什麼?”
如烈火般的目光軟了下來,變成了兩汪軟軟的水,
“你都聽到了?”
他都聽到了,所以剛才他不是生氣,也不是厭倦,而是在試探她?
他撫去她眼角欲滴的淚,低沉的嗓音嘶啞了幾分:
“怕我承受不起那些臣子的質疑嗎?怕我保護不好你嗎?還是怕我不能兌現諾言,不能一輩子只愛你一個?”
他如此溫柔的質問,讓她再也綳不住那心痛的感覺,瞪大的眼睛裏,淚珠像蹦豆一樣噼里啪啦地落下來,剛才迴旋在腹中的委屈一股腦兒地奔涌而出,她像個孩子般大哭着說:
“我就是不想讓你那麼難受,我就是想幫幫你嘛……”
她一哭,他剛才雲淡風輕的偽裝全都土崩瓦解,看着她撲簌而下的淚水,心疼得無以復加。
他不停地幫她擦試着,她掉一顆,他就擦一串,卻怎麼也擦不完。
最後只能一把將她抱進懷裏,讓她的淚都蹭到他的龍袍上。
他的大手緊緊地扣着她的脊背,嗓音越發暗啞:
“我不會讓你幫我選妃,誰都不行,就像我不能親手把你送到別的男人身邊一樣,包括南宮絕。不管是兩年還是三年,你跟他們訂立的契約在我這裏都不做數。”
她恍然大悟,難道他不讓她去看南宮絕,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因為南宮絕曾經喜歡過她,所以他很介意?
沒錯,在這方面,他一直不是個大度的男子。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她抬起頭抹抹眼睛,問:
“不做數?什麼意思?”
他捧起她的臉,深情地望着她:
“不管你生不生得齣兒子,你都是我的唯一。”
這句話,讓她剛剛止住的眼淚又禁不住流淌,她癟着嘴,好像委屈得不行,其實她是感動得不行。
這樣哭着,又聽他說:
“我只要你。”
她正要哭得更大聲,他卻勾起唇角,溫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沒有加深這個吻,只像是一種安慰,待他放開她的唇后,她又控制不住地大哭起來,抽泣中肩膀不停地抖動,連帶着他的雙手也抖起來。
他無奈地看着她: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果然如此。”
她一愣,在他心中,“女人是水做的”這句話是這麼理解的嗎?
她覺得很好笑,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在胡說什麼?”
見她笑了,他唇邊的弧度也跟着擴大了幾分。
她想了想,又有幾分擔憂地說:
“你說不做數,可我已經跟那些大臣約定了,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他說:
“君無戲言,你是君嗎?”
她搖搖頭,這天盛只有一位國君,那便是他,除了他,誰也沒有資格用這句話。
“可……”
她還是擔心,卻被他打斷。
“當然,如果你想跟他們玩玩,我不會幹預,畢竟這對我來講,似乎沒有什麼壞處。”
她有些不明所以,抬起頭無辜地看着他,卻只見他的眼中跳動着火焰,那麼灼熱、撩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