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論劍莫愁(上)
送別了君忘憂,胡笑天半喜半憂,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喜的是終於完成玄宗囑託,不枉師尊一番心血栽培,憂的是君忘憂慨然應戰,兩大頂尖強者的生死對決不可避免。到了他們這等感悟天道的層次,舉手風雲變幻,動念山崩地裂,屆時不論勝敗均會悄然離世。當黑白兩道的領袖人物退出江湖,各方勢力必將重新洗牌。一場劇變就在眼前,誰又能從中脫穎而出,笑傲天下?
回到獨孤府上,獨孤宇見他一身狼狽,不禁驚疑交加,忙問道:“莫非公子和朱燾交涉不利,竟遭煙雨樓高手圍殺嗎?以朱燾之智,怎會做出如此糊塗的決定?”
胡笑天搖頭道:“刺殺我的並非朱燾手下,而是我神教弟子!”當下把自己和朱燾會面,返程時遭蒙面刺客狙殺,後來遇上君忘憂的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最後說道:“獨孤長老,依你的經驗判斷,究竟是誰調動了這麼多高手秘密潛入京城,意圖置我於死地?”
獨孤宇老臉發燙,是又羞又惱,若胡笑天在他的地盤上被同門所殺,身為長老的他嫌疑最大,絕對逃不過玄宗的雷霆之怒!砰的一拍桌面,怒道:“十三長老中,任何人都不敢背着我擅闖金陵!膽敢這麼做的,無非是赤閻、戰鋒、成鷹三位公子。”
胡笑天冷笑道:“大師兄胸懷坦蕩,若要殺我當正面邀戰,不可能暗下毒手,可以排除不論。戰鋒勇悍好鬥,敢單槍匹馬獨闖雷家堡,若是他起了殺念,事前定攪得滿城風雨,也可洗去嫌疑。所以,策劃行刺的主謀必是成鷹!而成鷹能率領大批人馬潛入金陵,想必城內有人接應,或和官府衙門有瓜葛。”
獨孤宇道:“若成鷹公子乃幕後主使,倒也說得通。歷代以來為了教主之爭,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公子你最近風頭太盛,又有衣長老這等強援回歸,成鷹公子怕是坐不住了。”
胡笑天皺眉道:“成鷹想要殺我很正常,但是他怎會曉得我今晚往返的時間和線路?這本應屬於絕密!若消息不是我們泄露的,那問題便出自煙雨樓一方。看來有些人利yu熏心,和成鷹勾搭成jiān了。”轉念之間,又道:“但願朱燾不知此事,否則他的承諾一文不值。”
獨孤宇緩緩道:“公子,知人知面不知心,縱使朱燾說得是天花亂墜,我們也不可不防他一手。”
胡笑天心底一凜,恍然道:“你是說朱燾會玩鶴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把戲?”
獨孤宇冷哼道:“假若朱燾明着和你談判,暗地裏和成鷹互通款曲呢?假若成鷹為了奪取教主寶座,不惜出賣神教利益呢?畢竟在九州大地上,大明朝才是最強大的勢力!”
胡笑天倒抽一口冷氣,成鷹的jiān詐無恥他是領教過的,如果此人背叛魔教轉而徹底投靠朝廷,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低聲道:“幸虧長老提醒,不然我或將成為千古罪人!可朱燾想剷除神教的話,不用跟我虛情假意的談條件,直接扶持成鷹上位不就行了嗎?何必要多此一舉,轉個彎借蒙古人之手除掉我?”
獨孤宇雙眼微眯,jing光四shè,喃喃道:“朱燾並不想殺掉你,而是想利用你。如此說來,難道那傳聞竟是真的?!”
胡笑天奇道:“是什麼傳聞?”
獨孤宇道:“公子有所不知,最近京師秘傳,太子朱標身染怪病,一ri比一ri枯瘦萎靡,御醫們對此束手無策,惶惶然不可終ri。如無神跡降臨,朱標很難挺過今年冬天。朱元璋儘管對此事秘而不宣,其實已在着手另選儲君,所中意者為朱標之子允炆,年僅十五歲!開國二十餘年,朱元璋已垂垂老矣,尚不知能掌權幾年?萬一他忽然駕崩,皇太孫登基繼位,焉能服眾?邊疆未寧,藩王居外,新皇能否駕馭驕兵悍將,確保江山穩固?我猜朱元璋也顧慮到身後之事,因此迫切需要拿到傳國玉璽,以助允炆樹立皇權正統,令天下歸心。”
胡笑天熟讀史書,自然知道主少國疑,朝政不寧的道理。比如後周皇帝柴榮北伐途中病死,其子繼位時年僅七歲,不久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改周為宋,兵不血刃的奪取了政權。朱元璋立國后,封長子朱標為太子,其餘諸子分封為王,均執掌軍政大權坐鎮一方,如秦王鎮守西安,燕王鎮守北平。朱標若死,允炆年少,豈能壓服那些開疆拓土的皇叔們?當此之時,傳國玉璽的分量不言而喻。他心跳不覺加快了幾分,喃喃道:“如果我不把玉璽交給朱燾,而是等朱元璋駕崩之後,再把它交給某位王爺,那豈不是立下擁戴之功?有此功績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皇家紛爭,從無親情可言。為了九五之尊的帝位,父子相殘,手足相煎,其中的血腥殘酷聳人聽聞。英明神武如李世民,還不是殺親兄弟奪位?野心勃勃而又手握重兵的叔叔們,和身居高位又滿腹猜忌的侄兒間,恐怕難以和平相處。
獨孤宇眼皮直跳,為了胡笑天的異想天開而深感震驚,忍不住問道:“莫非公子心中已有合適人選?”
胡笑天笑而不語,眼神卻堅定無比。
明月高懸,萬里無雲。莫愁湖上空闊平靜,銀sè的月光隨波蕩漾,荷葉搖擺,水聲呢喃。
在湖西南側,勝棋樓及附近的亭台樓榭,早擠滿了京城勛貴子弟、衛所統領和白道各派高手。在湖東北面的堤岸上,則是三山五嶽的好漢們扎堆湊趣,高談闊論。在不為人察的隱秘之處,高青城、曾瑛、李玄兒、鳳惜梧、成鷹等紛紛現身,至於那些隱形匿跡的神秘高手們就不一一細表了。
胡笑天和姬浩明的巔峰之戰,不知有多少人矚目關注。尤其是最近有傳聞瘋傳,揭露胡笑天乃玄宗的關門弟子,在加入魔教之前則是衡山派的棄徒胡青鵬!消息傳開,江湖震動,種種猜測終於有了最符合常理的答案。當年胡青鵬、衣舞鳳之戀轟動天下,不知引得多少痴男怨女感動落淚,誰知他銷聲匿跡數年後,居然換了新的身份重新崛起,創下更為輝煌的戰績!坊間有人戲言,假如胡笑天重歸衡山門下,靠着他和高青城兩人,足以讓衡山派躍升為白道第一門派。據說衡山掌門陳天雷聽此傳聞后,曾長吁短嘆,一夜未眠。
拋開過往的是非不論,眾人更感興趣的是,胡笑天和姬浩明的武功到底孰高孰低?玄宗、君忘憂是江湖公認的兩大頂尖強者,至今未曾交過手,“天下第一高手”的歸屬始終存在巨大的爭議。既然師父間未決出勝負,唯有比較徒弟間的戰績了。相對來說,因姬浩明曾在雷家堡擊敗過戰鋒,戰前被大多數人看好。
忽然,一陣噓聲響起,轉眼間傳遍湖畔。只見一葉扁舟自北面悄然滑來,身着黑sè勁裝的胡笑天立於小舟上,挺拔如槍,神sè自若。儘管出身來歷被人泄露,但眾目睽睽之下,誰敢破壞大宗師默許的事情?誰又敢正面挑戰魔教,不怕玄宗秋後算賬?敵人雖眾,卻只能龜縮在暗處咬牙切齒,等決戰結束后才會有所行動。至於那些成名多時的前輩高手,顧忌身份顏面等諸多因素,也不會魯莽出手。無論岸邊傳來的噓聲、叫聲、罵聲多麼劇烈,都絲毫不能撼動他的心神。今夜,他的目標唯有姬浩明,余者皆不足慮。
刺耳的噓聲中,胡笑天悠然自得,不知不覺融入莫愁湖的一方世界,一呼一吸竟暗合湖波起伏的韻律,令人泛起天人合一的異感。
湖岸上,多少豪俠梟雄目瞪口呆,又妒又恨。多少年青一輩的風雲人物自嘆弗如,暗暗發誓要奮起直追。突然之間,噓聲罵聲幾乎同時消失,四周陷入一陣詭異的寂靜,所有的目光匯聚在那道雄偉的身影上——好一個睥睨群雄、無懼無畏的男人!
忽聽一聲清越龍吟響起,岸邊一位絕sè少女揚起寶劍,遙指湖面叫道:“胡笑天,你和那衡山棄徒胡青鵬可是同為一人?”
胡笑天當然不屑於矢口否認,朗聲道:“正是!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又有何指教?”
那少女冷冰冰地道:“我乃峨眉派羅冰兒!你四年前殘殺我多位姐妹,雙手沾滿血腥,是本門不共戴天的仇敵。我今天要取你狗命,祭奠姐妹們的在天之靈。”說罷縱身前撲,足尖輕點荷葉,如一隻巨大的白sè蝴蝶,挺劍直衝過去。
羅冰兒出人意料地舉動,登時引得眾人大嘩。獨孤雁、李玄兒等氣得柳眉倒豎,大罵羅冰兒卑鄙無恥。
胡笑天早非吳下阿蒙,什麼風浪yin謀沒有經歷過?瞬間洞悉了羅冰兒的小心思,不禁暗自嘆息。羅冰兒選擇的時機恰到好處,但絕對未經過長輩同意,所謂的替同門報仇只是借口罷了,真正的目的是要消耗他的jing力戰意,不讓他保持神充氣足的臨戰狀態。當他銳氣一瀉,再跟姬浩明對決時就難有勝算了——這個外表冰冷、內心火熱的少女,是犧牲自己來成全意中人啊。正sè道:“峨眉派掌門可在?胡某對天起誓,四年之前並未殺害貴派弟子。若前輩不肯相信,待此戰過後,胡某願率神教弟子登門造訪!”
眾人聽出他話中的怒意和殺機,無不暗覺心寒。一位灰衣女尼嗖的躍上柳樹樹梢,大聲道:“冰兒,不得胡鬧,快給我回來!”羅冰兒揚劍出鞘的那一刻,便下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對掌門的喝令置若罔聞,銀牙緊咬,飈shè的速度反加快三分。那灰衣女尼又驚又怒,提氣急追,喝道:“逆徒,止步!”此戰關係重大,萬一胡笑天失利后歸罪於峨眉,魔教的報復必將兇猛暴烈,整個門派很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縱使是她貴為掌門,也承擔不起如此嚴重的後果。
胡笑天眉頭微皺,對羅冰兒自私固執深感不滿,更對隱身幕後的姬浩明感到憤怒。足尖一挑,撐船用的竹篙躍入手中,啪的隨手摺斷尾端一截,猛然擲出。
羅冰兒身材高挑,雙腿修長有力,在空中御風滑行時姿態優美,換做是意志力不夠堅定的男子,怎會捨得朝她痛下殺手?但見竹影一閃,斷竹徑直shè向她的面門,風聲獰惡,大有穿透她頭骨的勢頭。羅冰兒人在空中避無可避,嬌喝一聲,手腕連顫,劍尖剎那間連刺十餘下,每一刺都擊中那截斷竹尖端,劍術相當jing湛。
只聽嘭的一聲悶響,斷竹爆裂,化作無數碎屑。
羅冰兒但覺一股平沛然莫御的力量傳入劍身,沿着劍柄倒灌入體內,半邊身子發麻,不禁哇的噴出一口血霧。沒等她回氣療傷,風聲驟響,第二截斷竹以毫釐之差怒shè而來!在此關鍵時刻,胡笑天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念頭,膽敢冒犯虎威者必遭嚴懲!
勁風撲面,羅冰兒幾yu窒息,這才曉得自己和對方的差距有多麼巨大。但形勢危急,容不得她後悔懊惱,身前驀然劍光大盛,交織出層層劍幕,幾乎是密不透風。當!劍刃劈到斷竹上,竟發出金鐵之聲。羅冰兒如被無形的巨拳當胸捶中,眼耳口鼻同時溢血,長劍脫手,整個人往後倒飛,軟綿綿地墜往湖中。那灰衣女尼恰好趕到,連忙攬住她的腰身,輕輕一個迴旋,沿來路直奔上岸,實在是不願浪費口舌向胡笑天叫板,趁早從漩渦中脫身才是上策。
胡笑天冷冷道:“念你情有可憫,這次饒你不殺!若下一回仍是這般不識好歹,休怪我辣手摧花!”他一出手便震懾四方,整個人的氣勢陡然間更上一層,當目光肆意掃去,膽小者不由屏住呼吸。羅冰兒的計劃不僅徹底失敗,甚至適得其反,激發出他內心洶湧的殺機。
羅冰兒出擊時氣勢洶洶,卻一個照面便吐血落敗,岸上諸人無不瞠目結舌。要知道羅冰兒躋身十大新秀前列,最不濟也應撐過三五十招方是正理,怎會如此不堪一擊?如果不是她太弱,那就意味着是對手太強!有不少人心中打鼓,已開始後悔押注姬浩明了。
一片沉寂中,忽聽有人冷笑道:“胡笑天,你張口閉口取人xing命,豈不是視天下英雄如無物?你不過是一個見sè忘義,欺師叛祖的小人,仗着有人撐腰才僥倖成名,有何顏面在此得意張狂?”
胡笑天瞳孔微縮,緩緩道:“青城派楚風?”
“正是楚某!”白衣閃動,楚風如風一般躍上高空,手中一抖,一根翠竹落到湖面上。他落下時足踩翠竹,破浪直行,大笑道:“楚某不才,特來討教幾手劍法,先驗一驗你這魔頭的成sè!”
胡笑天冷冷道:“楚風,姬浩明究竟許給你什麼好處?難道他贏得起輸不起,竟想採用車輪戰法對付我嗎?白道俠客素以‘正義’自居,卻不敢光明正大的公平決鬥,這算什麼?!”
楚風叫道:“你休要血口噴人,此事與姬少俠無關!你若勝不過我,更加沒有資格向他發起挑戰。”
胡笑天搖搖頭,道:“楚風,我是否具備了資格輪不到你說話。難道這麼多武林前輩、各派掌門,眼光都不如你犀利嗎?你侮辱我不要緊,但你不該侮辱周圍觀戰的英雄豪傑!”
話音方落,“咔嚓”一聲輕響,一截樹枝被丟進湖中。只見一人手握長劍一躍而出,踏在樹枝上,徑直向湖心衝去。
“啊,是高青城!”“衡山高青城也要出手了!”眾人不由連聲驚呼,莫非要先上演三強大戰的好戲嗎?
楚風微微一愣,忽覺一股可怕的毀滅之意直逼過來,縱使遠隔數十丈,仍令他感到莫大的壓力。沉聲道:“高青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懷抱惡意?!”
高青城面無表情,冷冰冰地道:“看你不順眼,想跟你打上一架,不可以嗎?”
楚風大怒,喝道:“高青城,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拔劍相助胡笑天,就是背叛正道,討好魔教,為各大門派所不齒!難道你想和姓胡的一樣,被逐出門牆不成?”
高青城道:“姓楚的,你既非本派掌門,又非大宗師,有什麼資格裁定我心向何方?我勸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若連我都勝不過,更沒資格邀戰胡公子!”
胡笑天暗暗感動,高青城不顧千夫所指出頭硬扛楚風,替自己化解危局,真可謂是情深義重了。
楚風臉皮發燙,氣得想要吐血,但高青城來勢迅猛堅決,說話間高速迫近,根本不容他託詞避戰。當下怒嘯一聲,長劍倉啷出鞘,森森劍意瀰漫湖面:“高青城,你莫要後悔!”
高青城傲然道:“廢話少說,戰罷!”左掌啪的往後一甩,掌力反催,如脫韁野馬般猛衝向前,劍刃反映月光,冷森奪目。
兩大年青高手針鋒相對,戰況一觸即發。姬浩明尚未登場,莫愁湖上的氣氛卻已白熱化。不論是楚風或高青城,都是名震天下的劍術天才,久歷戰陣,殺戮無數,僅是劍意遙遙相觸,便激得湖水沸騰,狂風大作。楚風以“殺”悟劍,走的是無情之道,而高青城觀海搏浪,悟的是毀滅之道,單以氣勢強弱而論,倉促間實難分出高下。
胡笑天近距離感受着兩人xing質各異的劍意,若有所悟,竟然闔上雙眼,任憑那兩股劍意分別自左右湧來,體內真氣流傳,無聲無息地將其抵禦分解,靈台一片空明。
楚風感覺何其敏銳,驀然發覺胡笑天的氣息從原地消失,彷彿遁入虛空不見,驚疑莫名之下本能地多望了一眼。高手相爭,豈容分心旁顧?高青城想也不想地振臂高飛,長劍自上往下一劃,如同九天之上降落了一道閃電,充斥着毀滅狂暴之意,直劈而至。
一劍驚風雷,一劍滅神魂。
原來嘲笑過高青城敗績的人無不動容,捫心自問,誰有十成把握接下這毀滅之劍?哪怕是成名多年的前輩高手,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滅的下場。更多的人悚然而驚,高青城已如此強悍,胡笑天豈不是愈加可怕?黑暗血腥的無邊魔道,又誕生一代魔君了!
楚風一眼望去便已後悔,但不等他凝聚心神,磅礴無盡的寒意當頭罩落,數不清的劍氣狂流翻騰着,似一條條帶有鋸齒的鉸鏈,在空中穿梭交錯,企圖把他絞成粉碎。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楚風眼底閃過一絲懊惱,下一刻心境冰冷如雪,冷冽的殺意自骨骼臟腑間迸發,直達劍尖末端。嗤的一聲,劍芒暴吐半尺有餘,如驚鴻驟起,強硬萬分地刺向對手,竟是玉石俱焚的慘烈招式——他不僅對敵人冷酷無情,同樣不給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誰也沒有想到,這兩位天子驕子甫一照面,便是生死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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