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婆婆與裕親王

當天夜裏鶯寶林就突發風寒導致氣虛卧床不起，翌日各宮都按照禮數送去了一些藥材補品，這件事就好像一顆小石子落在大海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第二日清早天還灰濛濛的時候，葉錦華抱着羲和睡在床上，外面傳開一片喧鬧嘈雜的聲音。她撐着手肘，掀開床幔，點燃床邊的燈燭，衝著外面輕輕喊了一聲：“紅纓。”

不一會兒着了一襲青色宮裙的紅纓就踏着小步進來，輕聲詢問道：“主子有何事吩咐？”

“外邊發生了什麼事？怎的天還沒亮就沸騰起來。”

“今日邊疆的戰報傳來，說是趙老將軍在昨日一戰之中並未擊退敵軍，反而折損了許多士兵。”紅纓如實回答。

“所以說昨日這第一站，咱們大庸皇朝輸了？”葉錦華擰着眉詢問。

紅纓怔了一下，隨後緩緩點了下頭，道：“正是如此，所以今日滿京都都鬧騰開了。”

葉錦華頷首，蹙眉，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主子如今天色還早，您不如再睡一會兒吧。奴婢去讓紅慧打聽一些更加詳細的消息，而且再過一個半時辰就要去盛寧宮請安的。”紅纓在一旁細心的提醒着。

她覺得也有些道理便點頭應下。紅纓上前來扶着她躺下，又將帳幔放下，吹滅了床頭的燈燭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葉錦華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個多時辰，被耳邊羲和的哭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便見羲和睜着晶亮的大眼睛，嘴巴張開放出大嗓門的哭聲。

“羲和不哭，不哭。這是怎麼了？”

葉錦華抱起羲和，詢問剛剛推門進來的紅纓、紅慧。

紅纓端着水盆手臂上掛着雪白的巾布，進了屋就將盛滿的水盆放在架子上，又將布浸了浸，擰乾后疊成塊狀遞給葉錦華。

葉錦華隨意抹了幾下臉。

紅慧在一旁說道：“奴婢們剛剛進來時公主還沒有醒。可能是睡醒后餓了吧。”邊說著將進來時提着的食盒打開，裏面有肉絲青菜小米粥以及一些鹹菜玉米面和芙蓉糕。

給羲和餵了一些小米粥，她吧唧吧唧幾下就喝完了，也停止了哭聲。

“真是個吃貨。”葉錦華哭笑不得的點了點羲和的腦袋，羲和一臉茫然的轉過頭，道：“母、母妃？”似乎是在問為什麼戳我。

用完早膳後葉錦華就讓紅媛帶着羲和玩，自己前去盛寧宮給太后請安。

從英華宮前去盛寧宮的路也就那麼幾條，平日裏葉錦華都是換着隨意走的。今日卻湊巧在路上遇見了宓嬪陳然，她見了葉錦華便上前款款行禮，道：“嬪妾參見瑾妃姐姐，姐姐安福金安。”

葉錦華揮了揮手，淺笑着道：“起來吧，倒是有許久沒有見到宓嬪了。”

宓嬪恭恭敬敬的回答：“嬪妾自生下二皇子后就一直待在木華居里做小月子，做完後身子就有些不大爽利了，一直在調養着。除了待在木華居喝葯便是去翠微宮瞧真兒，其他日子也鮮少出門。上次又因病沒有去盛寧宮給太后請安，瑾妃姐姐見不到也是正常。”

話落，她又緊跟着道：“說起來是妹妹的失禮。妹妹與瑾妃姐姐同在英華宮，姐姐又是英華宮的一宮之主，妹妹理當應該前去拜見的。”

“本宮這兒可不興繁文縟節的東西，若是有心便是沒有來本宮也絕不責怪，若是無心來做做表面又何必呢。”

陳然一臉平和的笑了笑，顯得有些羞赧，抿嘴道：“那妹妹可是不去棲華閣，瑾妃姐姐心裏有數便好。”

“你呀，倒是打趣我呢。”與宓嬪邊說邊笑着走到盛寧宮，外頭的宮女嬤嬤們便迎上前來，喊道瑾妃娘娘和宓嬪娘娘到。

兩人這才分別進了盛寧宮，裏頭的人都來齊全了。成淑妃見了宓嬪微微瞪了一眼，宓嬪立刻乖覺的小步走到她身邊。

“臣妾請太后安。”葉錦華上前給太后請安，太后瞧上去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一手按着太陽穴一手托着腦袋坐在位置上，閉着眼睛好像在閉目養神。

半晌后，才出聲回應，淡淡道：“嗯，起吧。”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葉錦華應聲而起，也順着位置在一旁坐下。

“如今邊疆戰事頻起，我們雖為女子卻也是皇家之人，理應為天下百姓盡出一絲綿薄之力。因此哀家決定明日便前往金龍寺禮佛三日為邊疆戰士和他們的親人們祈福禱告。後宮諸位嬪妃可有意隨哀家一道前往？”太後端坐在位置上，沉着聲音問道，語氣淡淡，顯得有幾分疲憊。

“臣妾願意隨母后一道為邊疆將士以及臣妾的父親祈福。”靜皇貴妃率先開口。

緊跟着雪德妃便拉着九歲的羲嬌道：“太后說的是，臣妾和嬌兒雖是小女子卻也想盡一份力。”

太后瞅了她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成淑妃露出為難的神色，道：“臣妾雖然有心想去，但這一離開真兒就無人照顧了。”

“不是還有生母宓嬪嗎？”太后緩緩抬眸，漫不經心的反問。

“嬪妾一人恐怕也無法照顧好二皇子。”接到成淑妃那懾人的一記眼神，宓嬪垂下眸有些不甘的咬了咬唇，抬起頭卻是淺笑恬靜的繼續道：“不若嬪妾與成淑妃姐姐帶着二皇子一道隨太後去金龍寺禮佛吧？”

成淑妃遲疑着：“真兒還小，這路途顛簸……”她永遠忘不了她的親生兒子端真也是因為當時隨太後去了一趟寺廟之後就病發。雖然沒有什麼證據說明這兩者有關聯，成淑妃還是活在那種陰影中。

“隨行有太醫，成淑妃妹妹放心吧。而且禮佛便是要誠心呢。”雪德妃揚着唇，不冷不淡的回應她，語氣隱帶嘲諷。

成淑妃這才猶猶豫豫的應下了，又添了陳才人陳昭昭一道去。

馨婕妤葉馨因為懷的月份大了不便行動便沒有去，宛妃雖然不想去卻也耐不過太后的一個眼神。令人驚訝的倒是惜妃，她主動提出留在宮裏，理由以靜皇貴妃、雪德妃和成淑妃都離宮宮裏無人管理，她想要在這三日裏暫時維持宮裏事務。

太后沉吟了片刻就答應了。

靜皇貴妃的臉上閃過一絲鬱悶以及憤恨，望着惜妃的目光很是不善。惜妃卻是從善如流的乖巧笑着對諸位說：“這三日裏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妥還請姐妹們多多擔待。”

葉錦華雖然也有些不想去金龍寺卻礙於宛太后的假笑威逼，不得不同意一道同行。從盛寧宮出來后眾人都散了，她找了一個借口支走了紅纓紅慧，又再一次前往了昨日誤入的那條小徑。

這一回因為認路的關係比上次走的快了些，半個時辰不到就站在那座荒廢的院落外。這次再也沒有遲疑的踏着小碎步跑進了庭院，利落的推開正門，迎門而來的並不是塵封已久的灰塵。

裏面的光線有些暗，也卻依稀看得清楚。葉錦華拿出隨身帶着的火摺子點燃了一盞燈，提着小型的燈燭環視正廳，發現這一次紅木桌上多了一個食盒，上前一看是被吃的七零八落的糕點碎末。

這代表着這裏有人。

又到處轉了轉，發現了正廳往右二十米處的一間卧房。卧房只有一張雕欄大床白色紗幔早已泛黃，一個破舊腐朽的梳妝櫃，柜子上放着一把桃木梳，從銅鏡的斑駁中，葉錦華突然看見一張臉的倒影。

嚇得她差點就要扔掉手裏的燈燭，立即轉過身，對着前面厲聲喊道：“誰？是誰在那裏！”

沒有任何回應。

系統聲音卻忽然響起：“滴，恭喜玩家完成任務一，找到啞婆婆。獎勵100宮幣，智慧點數增加1。”

“滴，恭喜玩家開啟任務二，讓啞婆婆母子相見。”

就這樣完成了任務一，而且這任務二的內容真是好奇怪啊！葉錦華一邊納悶一邊走上前，試探性的說：“你不要怕，本宮不是壞人。你，你是不是啞婆婆？能不能出來讓本宮瞧一瞧。”

那個黑色的影子動了動，然後突然停止不動了。

“你不會說話但是你聽得到本宮的話吧，不要害怕，本宮是來幫你見你兒子一面的。”想起了任務二的內容，覺得這可能是一個提示，葉錦華腦袋裏靈光一現，忽然說出這句話。

黑影果然激動的顫了顫，然後一點一點的移動，直至葉錦華手裏點的燈燭能夠看清楚她的面貌。

眼前是一個佝僂着背的長發女人，穿着一件舊舊的明顯褪色的錦白色長裙，裙子上有着芙蓉花的花樣，款式看起來不是近幾年時興的，想必是十幾年前的款式。那女人的臉極其瘦削，兩側黑色長發遮住她的半張臉，露出一雙深深陷進眼窩裏的黝黑眼睛。雖然渾身邋裏邋遢，那一雙眼睛卻格外清亮，好像眼前這人的眼睛有着看透一切的能力。

“你想必不認識本宮吧。”從啞婆婆這個稱呼上以及眼前女人的打扮看來葉錦華理所當然的認為她已經是個近四五十的老嫗，於是道：“如今已經是大庸朝673年永熙紀年，當朝皇上是永熙帝，皇后原來是趙氏，如今貶為靜皇貴妃，本宮是后宮裏的瑾妃。”

那位啞婆婆聽到永熙帝的名字時眼神一閃，有什麼很快的出現又消失不見。

“啞婆婆，本宮已經說明自己的來歷了。那麼你可不可以告訴本宮你的身份。”葉錦華又添了一句，“會用筆寫字嗎？”

長發女人僵直在原地很久，然後抬起頭，用一雙清亮的眼睛看着她。那雙眼睛好似會說話，似乎在問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本宮會幫你見到你的兒子。”葉錦華肯定的說。

長發女人抿唇，似乎陷入回憶。這讓葉錦華更加肯定，啞婆婆的兒子在她心裏佔着無比重要的位置。

許久之後，長發女人拖着身子湊近了些。葉錦華這才發現她的雙腿竟然無法走動，一直靠着雙手拖着身子在地面移動。

沒有意料之中的順從，那長發女人突然狠狠的用手用力的推了她一把。

葉錦華一時不防，也沒有想到那長發女人的力氣不小，差點就摔倒，幸好扶住了身後的梳妝枱。

“本宮對你表達了善意，你便是如此回報的？”葉錦華擰起眉，對着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臟女人有些生氣。

長發女人露出緊張的表情，便用手指了指窗戶外面，又做出焦急的表情，示意讓葉錦華躲一躲。

“躲？”葉錦華雖然疑惑，但還是很快聽從她的話，躲進了唯一能藏人的床底下。

吱嘎一聲——

門被推開的聲音，葉錦華看見地面上多了一雙紫金長靴，靴子的主人踏着穩健的步子朝着那啞婆婆的方向走去。

“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靴子的主人開口道，聲音低沉磁性帶着一絲魅惑。

葉錦華的瞳孔一窒，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這聲音的主子如果沒有聽錯應該是裕親王把，而且昨日她也在大門口遇見過裕親王，更加肯定了眼前人的身份。

長發女人沒有回應，因為她是個啞巴根本無法回應。

裕親王卻好像習慣似了的回答，“剛剛我進了門見那些糕點都吃完了，這次的味道還不錯吧。”

沒有人回答。

裕親王又自問自答般的繼續說下去：“昨日一戰大庸皇朝大敗呢。呵呵，不過不要緊，下一場戰爭會是平手，最後一次是我們贏。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本王早就與趙衛國的五皇子商量好了。”

長發女人動了動身子，發出嗚嗚的聲音。

裕親王發出低沉磁性的笑聲，然後走動了幾步，從床底下葉錦華清晰的看見那雙紫金靴子靠近了長發女人。他道：“本王怎麼忘記了，你很擔憂呢，畢竟這關繫着你兒子的未來。放心吧，等本王登上皇位后便賜他一個郡王，也不必名不正言不順的了。不過若是肖想太子的位置那就不必了！”

長發女人發出哀戚的哭噎聲。

“莫非當初他們不是冤枉你的，難道你是真的不耐煩那個老頭子，所以才想方設法的要勾、引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