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永別？再見！
看着床上已然睡去的黃瑩瑩，我對晶說：“今天就讓她睡這吧，我去外屋沙發上悶一覺。你說她怎麼精神壓力這麼大？以前我也見過她做高難度手術，時間也近7小時，也沒見到這麼疲憊的樣子啊？”
“你說呢？看來問題還是出在一鳴或小李身上吧。我本來也想法子試探過這孩子的口風，可惜她可跟她那乖兒子真像，一個字都不往外吐呢。”
“唉，隨她了。”我搖搖頭走了出去，“你也早點睡，這兩天估計會比較忙了，我聽宋笑文說，明天就有第一批人準備登艦了。我們這個班是第17批登艦，想來應該是這周末。不知道還有沒有帶花園的房子給我們選啊。”
“嗯，到時我可不管啊，你要給我屋後頭弄片小菜園。我要自己種。”晶又想起當初想回格爾木種田的夢了。
“好！”我很用力的回答，而且故意把聲音拖得比較長，顯得我也很無奈。因為自從看過最新的培養皿種植技術后，我都懷疑飛船上面的生態圈是否會使用真正的泥土環境，還是到處用瓶瓶罐罐的營養液來種植糧食蔬菜。不過木森先生倒是很感興趣，聽他說災前日本就有這種技術了，不過只限於特定植物，而且培養成本很高，若是能用於大規模的生產糧食，起產糧效率肯定可以保證我們的旅途絕無斷炊之憂。
第二天早上，我和晶去看望一鳴與小李術后情況時，驚奇得發現他們的頭髮居然又長了出來。
“這怎麼回事？剛剃掉就全長回來了？”我很驚訝的看着眼前一藍一綠的腦袋。
“呵呵，不是。這是假髮。”一鳴笑着回答我們，“藤齊夫人的手藝當真很厲害，我看以前那些電影裏的特效化妝師們也未必有她這手藝。她說我們這光禿禿的腦袋看着太礙眼，於是手術結束后她去找徐醫生吧剃掉的頭髮要來，做了這套略短一些的假髮。”
“哦？仔細看是有些短。不過這手藝可真是精妙。”晶在一旁不自覺的上去摸一鳴的頭髮，一邊發出着讚歎，弄得一鳴滿臉通紅都無法繼續說下去了。
“我想這估計是藤齊先生的主意，想必主要還是不想你們進行過手術的事情過早暴露。真得謝謝他考慮的這麼周到啊。”這讓我對藤齊先生的敬佩又提高了一層。
“伯父，我們什麼時候登艦？”一鳴問到。
我拍拍他肩說：“放心，我們因為偷渡者的連帶懲罰緣故，排名很靠後呢，不過老宋還是很照顧我們，把我們排在這批人的最前面。我估計是後天的下午我們就要登艦了。現在大傢伙正在把新裝備裝進我們的太空艙呢，不過東西實在很多，估計要來回跑個幾次。”
“不是集體運送設備和物資么？”
“嗯，卡爾將軍說現階段我們不可能有什麼戰鬥或探索任務，所以就以運送物資，建造家園這些簡單的任務讓我們磨合，以便能早些適應這種以班為編製的團隊生活。不過也多虧他這麼分配，我們也不用分散得很開。”我總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少有些排外情緒，自幼我就不太愛和陌生人交流。“一鳴，小李。你說說看其他幾個基地的情況，尤其是新人類的。這兩個月裏，你們應該跟他們熟悉了不少吧。”
“還算不錯，除去印度、俄羅斯和美洲的三個基地的傾向偏於殖民，所以他們當中的新人類我們不敢貿然接觸。其餘4個參與新人類開發的幾個基地大家都聊得很開。尤其是德國的兩位小女孩很是開朗活潑。”
“哦，那倒真是不錯，不過那個來自海底的基地聽說半數以上都是新人類呢。”
“是的，帶隊的他們新人類開發組的整個研究小組，而其餘人都是他們的成果，感覺上有點奇怪的探索隊，不過人都很隨和。”
“是么？帶隊的叫什麼名字，你知道么？”
“嗯，是個老太太，霍…”
“霍妮·威金斯”小李在一旁補充着。
“哦，沒聽說過。不去管了，總之現在能爭取的人就盡量爭取。對以後探索應該沒什麼壞處。好了，你們繼續休息。我和晶先去忙活了。”
與一鳴他們道別之後，我和晶又重新加入了我們這個探險隊的整備工作之中。
雖然卡爾將軍給了我和李瑞教授軍階，並編製我們這組人為班，但我還是喜歡用探險隊來稱呼我們這群人。而卡爾將軍編給我們的5名士兵，克拉瑪特、斯蒂夫、紅鷹、皮爾森和蓋特都對我們的想法非常感興趣，尤其是來自南美的印第安人紅鷹看上去與瑪雅族頗有淵源，每次有空都會拉着李瑞教授跟他聊關於當初瑪雅預言的事情。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我們隊登艦的時刻。在確認了各項物資的運輸順序之後，我帶着第一波物資利用來時的登月艙再次從月面基地起飛，飛向月面軌道，只是這次不再是向著地球，而是我們未來的家！方舟！
進入黃道月面軌道后不久，我們就看到方舟迎着我們飛來，它的模樣與我們從地球來月球途中所經過的第四基地完全不同，前端有個非常巨大的圓盤狀物體，如果拉長一些就很像我們開發的阿爾法探索飛船。圓盤的直徑大約有5公里左右，總之當我們的登月艙靠近它時，顯得是如此的渺小，一點也感覺不出這是為了500人準備的飛船，我想它至少能容納一萬人。圓盤下方也有類似阿爾法的晶藍色的反重力裝置，只是原本懸艙的位置被換為了一個向後傾斜的管道，當然這管道直徑也很粗，假如把它直接放在地面上與建築比較，我猜杜拜塔也不過如此而已。登月艙直接從這根斜着的管道上打開的艙門中進入。管道的底部是一根水平的略帶扁平的長條狀艦身，長度至少也有5公里。從這長條的艦身中又延伸出四根支架，分別在圓盤的左下側與右下側支撐着兩根與長條狀艦身非常類似的結構。這三個條狀艦身最終形成了一個三角柱形體的結構。
“這還真是幼稚的構造。”我感嘆着，因為方舟實在看着有點像我小時候看得動畫片“貓王沃爾特”裏面那艘宇宙飛船。
“可真的很大，不是么？”晶也目不轉睛的看着這艘龐然大物，直至我們的登月艙完全進入機庫。
“好，我們到了，大家抓緊時間把東西卸下來。女士們留下看護物資，與清點。男士們加把勁卸貨，卸完我們馬上再回去。”
“收到！”大家異口同聲的應着我的發言。
“一鳴，你、小李還有蓋特留這，先把部分物資能落位的落位。李教授先去看看我們隊的居所在何處。”
“還是你去吧。”李瑞教授半開玩笑地推辭着，“你不是要選有花園的房子嘛，萬一夫人怪罪起來，晚上沒好果子吃就不好啦。”
“呵呵，沒事，你幫忙選吧。你放心我會處理好家裏面的。”我得承認我有些硬撐着，其實我心裏真得很想給晶選塊好地方。
藤齊好像看穿了我似的說：“去吧，隊長。如果沒有一個好的開始，我們隊可都會陷入沮喪的哦。”
我環視了一周，看樣子也不好再多推託，便說：“好，那我恭敬不如從命，就替大家拿主意了。你們還是按照計劃卸貨，我們只有4個小時時間。進度可不能掉在其他隊的後面。”
“收到！”又是一次響亮的回應。
而後，我便叫上晶和我一起去找機庫的管理員聯絡。
“請問我們住哪裏？”
“請乘3號梯至1層，哪裏是生態圈的入口，進去后右轉是登記處。”
“好，謝謝。”
方舟內部的電梯顯得很大，我想可能是為了快速移動人流設計的。到達1層當電梯門再次打開時，我們兩個確實被眼前的景色所感動了。沒有一點點金屬的痕迹，電梯兩旁都有綠瑩瑩的藤蔓垂下來，天上有白雲娜娜飄動，太陽正從正中間慢慢得滑落中。遠處的溪流的聲音與盡頭處小瀑布的水聲，給我們帶了這麼些天裏頭一次的真正安寧。
“好想就在這草坪時舒舒服服睡一覺啊。”晶說著就蹲下摸着草皮，土壤也真實的可怕，從顆粒、濕度、氣味都與地球無而致。甚至可以說比目前地球上的任何一隅都要來得更好。
“請問是第17船的船員么？請這邊登記。目前還有4個居住區是空的，其餘都有人居住。”
“4個？怎麼這麼少？後面還有8個基地呢。”
“哦，這裏房屋是根據順序自由選擇的。所以有些登月艙的乘客並非是住在一個小區裏的。”
“原來如此。”
“南，我們選這個吧。在山體後面，看上去很幽靜，雖然可能交通不太方便。”晶指着地圖的一角說。
“我看看，看上去確實不錯。就是感覺會不會太孤僻了？離大家好遠的感覺。”
“我喜歡嘛，而且你不是還有什麼計劃向實施，那裏也比較安全吧。”
“也對。”我回過頭對招待小姐說：“那裏有幾套房子？”
“別墅7套。”
“全是別墅呢，聽上去就很誘惑人。7套應該夠了吧。不夠，可以自己搭建么？”
“這是允許的。”
“那就這裏了。”
搶到一塊令人滿意的住處，總是件令人高興的事情，我原本因害怕隊員們會因住所的事情怪罪瑩瑩她們母子兩的心也放了下來。
“我們回去幫忙吧。”
“嗯”晶那甜美的嗓音依舊那麼甜美，在心情變得愉快的情況下時，她的聲音就好像美味的雪糕再配上了布朗尼的碎屑一樣，清爽而滋潤着我的耳朵卻又不乏挑逗的一點點磨人心的感覺。
拜卡爾將軍的玩笑式命令所賜，我們的登艦行動緊張而富有節奏感，雖然忙完之後，人人都有份虛脫的勞累感，但勞動之後的成就感卻依舊帶給我們每個人臉上長久不退的笑容。
“哎呀，累死了。老爹，我要喝水，有沒有飲料啊？”小宸第一個耐不住寂寞，氣還沒喘上來就開始嚷嚷開了。
“行李還沒拆開呢，你就不能消停會？”
“大家請進這裏來。”不知何時李星已經打開社區其中一幢別墅的房門，一樓的大廳顯得非常有氣勢，超大的圓形地毯以及半空中綴滿玻璃裝飾的吊燈，無論如何都讓人為之一怔：這似乎不該是星際遠行的飛船上應該有的裝飾品。
走上門廳的台階后，一樓的內廳顯的略為昏暗與悠長，內廳的左側是個吧枱，上面空空如也。吧枱前的廳內面對面得放置着兩張長條沙發，一看就讓人有種陷進去會很舒服的那種軟軟彭彭的感覺。
“大家請在這裏休息下，我給大家調一杯遠行之酒。”小李從自己的隨身背包里拿出自己的雪克杯和兩瓶酒以及一管像奶油芝士的東西走進吧枱。只見他從杯架上取下數個杯子放置在面前，邊說邊將兩瓶酒打開，開始調起酒來。
“這其實是一杯為愛人準備的酒，但我想藉助它的名字，亞歷山大，來預祝我們的探索行動成功。”還沒開始調酒，小李就把酒名報了出來，但大家期待的心情就如預料中一般被挑逗了起來。
“白蘭地、可可利口酒和鮮奶油各三分之一，搖勻后再撒上些豆蔻粉。哦不，白蘭地讓我再加多些量。”小李一邊念叨着一邊使勁得搖着手中的雪克杯，似乎他也因為登艦而興奮了起來。
酒就好像一層乳白色的浮沫一般在高腳雞尾酒杯中旋轉着，使得撒在上面的豆蔻粉不僅沒有辛辣的感覺，相反卻有種巧克力般濃郁香甜的味道。
“亞歷山大，16歲披甲上陣，一生未嘗敗績，一位偉大的馬其頓將軍。亞歷山朵拉，愛德華七世的皇后，這杯酒就是為了紀念他們兩幸福美滿的婚姻而誕生。希望能給各位帶去不一樣的體驗。”
我和晶各端起一杯，走到內廳靠近後花園一頭的落地窗旁。
“晶，謝謝，我敬你。”我輕輕的把杯緣靠上去想碰下她的杯子，但她面帶哀怨表達着心中那點對我的言辭的不滿意而把酒杯逃開。
“再來。”
我用另外一隻手輕刮她的鼻子，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我愛你，謝謝你陪我一起。”
“這還差不多。”她主動把杯子湊過來碰了一下，然後向唇邊靠去。
“這可不行。”這次該我阻止她了，“要喝交杯。”我把手臂彎曲起來做了個邀請的姿態。
“討厭，這麼多人在。”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她卻已經把手伸了進來，迫不及待的品嘗起來。
白蘭地的芬芳，可可酒的柔美，鮮奶油的濃醇，入口柔軟滑口。透過喝盡的杯底那層留下的細沫看着晶的臉龐，就感覺剛才喝下去好像就是她那美麗的笑容，香甜而醉人。
一杯方盡，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回憶之中。可我為了提醒大家還有許多事情未做完而不得不扮演黑臉人，一想到這就不禁搖搖頭。
“好了，去吧。大家正是因為信任你，才會選你當隊長。”晶總是先我一步看穿我自己的內心。
“嗯”我走回廳內，“不好意思擾了大家酒興，不過我們還有許多事情沒完成，所以還請大家繼續加油。首先大家先把各自的行李落位。然後小李，你帶上克拉瑪特和斯蒂夫先把我們的那艘阿爾法開到位置。一鳴，跟我走，去看看這裏有沒有辦法聯繫到地球。其餘人收拾完就在這裏待命。”
佈置完任務，我打個手勢讓一鳴跟我走。當我們兩再次回到電梯口，卻發覺面前多出好多選擇。
“怎麼這麼多電梯？剛才怎麼沒有發現啊。”
“伯父，這裏有說明，一鳴奮力的撥開其中一部電梯和另一部電梯間爬滿牆面的藤蔓，露出下面的指示牌。
“唔，這裏看來是剛才那個圓盤，1號和2號是通向艦橋，3號到6號電梯都是通往機庫。還有動力室、作戰準備室，逃逸艙等等，看着可真頭大。”我邊念邊抱怨，“我們先去艦橋看看。”
“好。”
正當我們想按下電梯時，身後傳來招待小姐的甜美聲音：“先生，目前通往艦橋的電梯是關閉狀態，要等卡爾將軍登艦后才開放。”
“啊？那有辦法和地球取得聯繫么？我們想出發前再告個別。”
“這沒有問題，每個居住區中都有一間通訊聯絡室，以便命令的發佈，與相互間的聯絡。請按照說明使用。”
“哦，我知道了。非常感謝。”我回答着，心想終於要到說永別的時候了，而我還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不一會。
“方舟呼叫地球。”我抓着話筒對着滿是麻點的屏幕不斷得呼叫着，心裏卻漂着既希望早些聯絡上，又不希望馬上能對上話的複雜心情，而身後卻是一群充滿期待的眼神。
不知道呼叫了多少遍，終於從擴音器中傳來受到干擾的人聲，屏幕上也顯出變形的人影，不過稍作調整之後伊勢原老頭的模樣終於又再次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好啊，楚南，最近過得怎麼樣？一鳴沒有給你們添麻煩吧。”
“沒有，他很得力。你呢？地球上還好？”
“嗯，暴風期剛過，上次你跟我說的冰層下的人，我剛派人去營救了。…”
“你先等等，你這還有通訊設備么？我先安排下大家。”我看他老人家似乎有一堆說不完的事情，於是趕緊阻止了他。
“有，不過要聯絡誰呢？讓他們整理個名單出來，我去安排。”
於是我讓大家報上自己還想聯絡地球上的親友們的名字后，便讓他們先回去休息，等伊勢原找到人後，再通知他們過來。
處理完這些瑣事後，終於可以定定心坐下來聊上一會。原來在我們離開之後不久，伊勢原因為發現黃瑩瑩給自己發的電子郵件而發覺偷渡事件，但苦於沒有辦法聯繫我，只能作罷。不過值得慶幸得是，黃瑩瑩還附帶上她對新人類的研究結果，這對他們來說相當有幫助。而那艘‘宇宙電梯’居然頂着暴風回到了地球，偏差比想像得更小。看來伊勢原的這個想法是相當的成功，所以現在他們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方舟的製造。諸如此類的話題舉不勝舉，2個月時間說長一點也不長，但論短，對於彼此牽挂想念的人來說哪怕2，3天都可能感覺很長。
“你們終於要走了么？”伊勢原似乎有些哽咽。
“是啊，再不走就要錯過時機了。”我倒還比較平靜，我想這可能跟親人在身邊有着莫大的關係。
“一路順風！”
“嗯。”
忽然發覺我們兩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於是我趕緊叫一鳴過來。“跟你義父說兩句吧。”
“嗯。”一鳴接過話筒，“義父，非常感謝你對我的養育之恩。伯父對我很好，他們家人也把我當成一家人一樣對待。”
“好，好。”
“我在這裏也認識了不少新朋友，尤其黃瑩瑩已經對我實施了改造手術，只可惜要等效果出來，還需要近三周的時間。”
“要不要緊？有沒有異樣的感覺？”
“沒有，一切正常。手術第二天我就能落地行走自如了，身體恢復得非常快。”
“那就很好。”
“謝謝你，我親愛的爸爸。”一鳴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請原諒我以前對你的無禮頂撞。”
“呵呵，沒事，孩子。你要好好加油。”
“嗯，對了。我擅自把您的名字加到我的名字裏了，我現在叫伊勢原鳴。”
“是嘛。”畫面中的伊勢原摘下了眼鏡，看得出他也無法再控制自己對一鳴的愛。“為什麼會想到取這個名字呢？”
“因為我認為您的名字決不能落在別人的後面，假若您不能親自來，那我就承載着你的那份一起出發。”
“謝謝，我的兒子。要好好保重自己，多聽伯父的話，知道么？”
“嗯。”
“永別了，我的孩子。”說完這句兩人都哽咽到無法再發出其他的音節。
我走上去拿起一鳴的話筒說道：“不是永別！是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