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四班

三年四班

空曠安靜的圖書館裏,祁玖閑庭漫步在一個個巨大的書架之間,她手裏已經抱了十幾本厚厚的書本,可看她的樣子,還嫌不夠看似的。

自從得到了榮金認證后,祁玖每天白天都泡在了市立高級圖書館裏,這裏空調開放,來看書的人寥寥無幾,對祁玖來說這是她很中意的一個場合。

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祁玖把重重的一沓書往桌上一放,立刻就坐下看了起來。

她拿的書大部分還是來自“物理”分類的書架:《機械製圖》《公差與配合》《金屬材料與熱處理》……

這裏並沒有將機械學單獨出來,真是一個愚蠢的做法。

沒錯,作為一名在幾十億人中被挑選出的日月,祁玖被看中的技能是“機械科學”。

機械沒有感情,沒有溫度,沒有善,也沒有惡,正是如此機械才代表着絕對的理智,儘管還有很多專業都可以用到祁玖的智慧,但她還是選擇了冰冷的機械學作為專攻。

新人類的機械學才剛剛起步,儘管在發展程度上相對於人類來說就像剛會使用工具的原始人一樣,但祁玖還是在其中找到了一些新穎的觀點。

祁玖看書很快,在旁人看來她只是在不停的翻書罷了,十幾本厚厚的理論書籍被她看完也就只是半個小時的時間而已。

看完最後一本之後,祁玖靠在椅背上向窗外望去,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馬路對面的防護欄杆上。

那裏有一個束着長馬尾的黑衣少女,有如沉默的雕塑靠在欄杆上,目光始終定在前方建築物的二樓上。

每天,祁玖都能在同一個位置發現這個身材高挑瘦削的少女,有時是早上,有時是傍晚,她的目的從來沒有變過,靠在同一個位置,沉默的望着前方建築物的二樓。

二樓的窗口上掛着“博仁跆拳道”幾個紅字。

少女一次都沒有進去過,只是沉默的注視着。並不像是交不起學費的樣子,那沉默的視線里也不是渴望的目光,也許正是因為祁玖無法探視到其真心,才會不由自主的注意她吧。

將目光從少女身上收了回來,祁玖拿起書再次走向書架。

九月一日,作為開學第一天,三年四班整個教室都陷入興奮的沸騰里。

“我了個去啊,你怎麼曬這麼黑,你是到南非跑了一圈嗎!”

“你看了新出的《大風吹》嗎?哎喲,肚子都給我笑疼了!”

達子被一群男女圍在中間,正在展示自己的肱二頭肌:“怎麼樣?!我一個暑假可沒閑着!”

上課鈴還沒響,班主任卻進來了,本就嘈鬧如菜市場的教室忽然更加炸開了鍋,不為其他,只因為班主任身後還有一名陌生的面孔。

當然,對於達子來說並不陌生。

一件松垮垮的黑色薄針織外衫,裏面是被隨意扎進牛仔褲的白色t恤,胸口上印着幾個飄逸的閃金字母,下着是一條水洗藍的修身牛仔褲,勾勒出纖細筆直的腿型,祁玖依舊披散着一頭蓬鬆的黑色長發,厚重的劉海下,一雙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瞳里看不出任何波動。

“喂,達子,美女啊!美女!是轉校生嗎?”旁邊的男生捅了捅發愣的達子。

達子一回神,桌子一拍:“我認識啊!我怎麼不知道她要轉到我們班來?”

“你認識?你吹吧,我還認識整個寶海市的美女呢!”

達子給了他一拳,推開他:“讓開讓開,我要去和我師父說話!”

祁玖被安排到了全班最後一個空位上,最後一排。

剛坐下,一張臉就湊到跟前來了。

“師父!你轉校了?居然和我一個班啊,你之前怎麼沒告訴我?”達子又驚又喜的說。

“我又不知道你在榮金。”祁玖不耐煩的推開他的大臉,說。

這是實話,她自己都對好巧不巧居然和達子一個班表示驚訝以及遺憾呢。

“哇,達子,你真的認識?!快給我們介紹一下新同學啊!”自達子開了頭后,一群男男女女都圍了過來。

一大股新人類的氣息撲面而來,祁玖面色一沉,正要發作,門口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祁玖抬起眼皮望去,一名身形頎長,理着極短寸頭,眉眼凌厲的男生陰沉着臉從門口走了進來,徑直走到靠窗的最後一個座位上坐下,那聲巨響則是來自被踢開的防盜門。

寸頭男的出現像是在這個班級里起了特殊的化學反應,瞬間的沉默后,祁玖身邊圍着的男男女女都一溜煙的散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安安分分的等待上課鈴聲的響起。

他們並不知道,托寸頭男的福,他們躲過了一場毒舌的洗禮。

開學的第一節課,由班主任下發了三十四張白紙。

“還和往年一樣,請大家在白紙上用4B鉛筆畫一棵樹,什麼樹都可以,你怎麼想的就怎麼畫。”

祁玖拿着筆習慣性的開始在指尖轉,周遭,小聲的議論聲響了起來。

“什麼啊,又是這個……”

“說是心理測試,每次的結果也沒有告訴我們……”

祁玖聳拉着眼皮,勾起一邊嘴角,目光定在白紙上。

看來新人類有一套有趣的心理測定方法呢,可惜她不是心理學領域的人員,沒興趣深入了解一下。

祁玖幾筆畫好了大樹,和其他人一樣交了上去。

放學后,祁玖剛走出校門,達子就急急忙忙的追了上來:“師父!師父!等等我!”

……祁玖走的更快了。

轉過街角,祁玖忽然停下了腳步。

“師父!你走這麼快乾嘛,我都叫你等等了!”追來的達子不滿的抱怨道。

祁玖沒理他,在她目光的終端,那裏站着在圖書館裏引起她注意的黑衣少女,她也是榮金高中的學生嗎?

達子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皺起了眉頭:“哦,那是何胤雅,我們學校有名的人物,連邊明遠都要讓她三分,對了,你不知道邊明遠是誰吧?就是我們班那個看起來很嚇人的寸頭,這兩個都不是好惹的人物,師父你要離他們遠點。”

“誰是你師父,死開點。”祁玖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再次快步起來。

“師父,不要這麼絕情嘛,你想想,我還陪你去買了衣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狗屁,那是你在用勞力支付西瓜錢。”

自從在圖書館翻閱了幾本語文相關的書籍,祁玖罵人的詞彙是越來越多了。

“哎,師父,你這是回家吧?我和你一起回去,你教我做玩具車行不行?”達子選擇性漏聽掉關鍵的地方,貼着笑臉討好的說,“要是車雜不夠的話,我那兒還有,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說祁玖最喜歡的是陳校長那種清高自傲的人,那麼她最討厭的……毫無疑問就是言語攻擊不能起效的達子這樣厚臉皮的人。

校長辦公室里,一份報告被呈上了桌前。

“這就是三年四班叫祁玖的學生的人格測試。”穿着白袍的女校醫說。

榮金高中每年開學都會實行一次人格測試是持續了數十年的傳統,測試的結果都會作為檔案保留起來,為了維護學生的私隱,通常是不予公開的。

像這樣由校長發出指示,單獨提出一份閱覽,已經觸及了法律邊緣和道德底線,這是榮金數十年來前所未有的事,女校醫不知道魯校長為什麼會做出這個決定,難道是這個叫祁玖的學生露出了什麼危險的徵兆嗎?

偌大奢華的辦公室里,只有她和魯校長兩人,以她的職位,碰見榮金最高層領導的機會少之又少,如今說起話來難免有些緊張。

“樹木人格圖是以樹冠的大小為基準,主幹的長短會與精神的發達程度成反比。在這裏,祁玖的情況是……”女校醫指着紙上一棵幾乎佔滿了整個畫面的大樹,說:“她的精神水準超出成年人的平均範圍。筆觸很重,樹木的右側衝出了畫面,這表示的是容易失控的傾向,而樹的尺寸和畫紙上的位置代表了病態的自我中心傾向或周期性的暴躁狀態。這裏,樹冠是T型樹冠,樹枝尖銳,這是如今的高中生中很常見的一種畫法,表現的是攻擊性的特徵。畫面左下代表過去的區域中,出現了折斷的樹枝,這代表的是在成長過程中遭受過創傷,或是付出的努力遭到失敗,同時也表達着傷心和沮喪的情緒。”

女校醫看了一眼魯校長,說:“就測試結果看來,雖然具有一定的問題,但還不到需要干擾的程度。”

或者是嚴重到需要校長親自關注的程度,女校醫在心中補充道。

“我知道了,這件事請你保守秘密。”女校醫點頭之後,魯校長把祁玖的樹木人格圖還給了她,“你出去吧,沒有事了。”

女校醫走後,魯校長靠在窗邊向外看去,此時放學鈴剛響,校門處到處是擁擠的人潮。

他注視着充滿活力的學生們,總是掛在臉上的笑臉在無人的辦公室里化成了冰冷的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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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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