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祖父入獄
深秋時節,正二品驃騎大將軍府,原本花團錦簇綠意盎然的府邸,此刻枯黃的樹葉,以及繁華凋謝的花瓣灑落滿園,地上足足積下了厚厚一層,由此可見,已經好幾天都沒有人打掃過了。
這一副衰敗的景象,就如同此刻驃騎大將軍府所正在遭遇的一般。
廳堂內,將軍府內的眾人臉上,均是愁雲密佈,半月前,府中大將軍戰勝歸來,剛一進城門,就被宣進皇宮,接近着,皇上就以攻破敵國皇城之時,大將軍治軍不嚴,私吞貪墨戰利品兩項罪名,直接就下了大獄。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府中之人不要說探監了,就連進出府都不行,整個將軍府都被層層官兵給看守得不要說是人了,就連鳥都別想進出,家人除了皇帝聖旨上所說的官面罪名以外,連一絲有用的信息都無。
就在這時,一道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幼童哭叫聲頓時打破了大廳里壓抑的寧靜:
“哇嗚……娘,餓餓……”
一名頭髮花白,面容憔悴的老太太紅着眼,頓時就衝著才一歲半的小孫子厲聲的呵斥了起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祖父如今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還有心情吃,我們將軍府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不肖子孫……”
罵人的老太太,正是驃騎大將軍的結髮老妻,府中的老太太周氏。
抱住孩子的婦人從始至終基本上都是低着頭,一看就是個任人捏拿的軟柿子,見婆婆發威,嚇得身子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紅着眼雙手趕緊輕拍着被嚇住的兒子道歉說道:
“娘,對……對不起,兒媳這就帶熙兒下去。”
“趕緊滾,娶你回來成天擺出一副哭喪樣,我看咱們府好氣運就是被你這張晦氣的臉給害得沒了,你還有臉哭,連個孩子都帶不好,滾一邊去……”老太太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越罵越來勁。
老太太唯一的兒子夏子安,看着老母親又把怒氣遷怒道妻兒身上,在這個家族存亡,老父親還不知道是否安危之極,窩裏橫的老母居然還只曉得起內訌,只得無奈的出言趕緊安撫:
“娘,你別生氣……佩慈,你還不趕緊帶孩子趕緊去讓人弄點吃的吧!估計熙兒也是餓狠了才哭鬧的……”
夏子安一邊說,還一邊趕緊給妻子使眼神示意趕緊避開。
一旁呆愣愣的大孫女,夏清瑤,此刻雙眼彷彿見鬼了一般的盯着屋子裏的眾人,滿眼的震驚,只是此刻眾人的注意力都沒有在她身上,所以才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明明記得前一刻,丈夫為了得到那她壓根聽都沒有聽過的長生不老玉枕,抓來了全家併當眾用才三歲的兒子作為威脅,最後因為祖父實在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在柔然國的皇宮中見過那什麼玉枕,喪心病狂的丈夫居然把三歲的兒子直接獻給了皇上,用來煉製所謂不老葯的葯爐之中,而她夏氏一門七口人,除了她被野狗分屍之外,其餘六人全都在她眼睜睜注視之下,被推入了烈火中火火焚燒致死。
醒來一睜眼便看到已經死去的親人,清瑤感到無比的震撼和不知所措。
老太太見兒子居然又護住這個上不得檯面的窩囊兒媳婦,心中的氣頓時就不打一處來,這一刻,老太太壓根就忘記了這個兒媳,可是她精挑細選了半年這才定下來的。
按理說,當年憑藉丈夫的軍功,娶個有頭有臉,門當戶對能幫助兒子的兒媳,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這老太太打骨子裏,就瞧不起武將之家,她作為一個四品文官庶出的女子,父親為了家族利益,這才嫁給了現在的丈夫,為了能給唯一的兒子娶個匹配的妻子,給她娶個好兒媳,老太太的心裏可謂是矛盾至極。
若是娶個嫡出的世家名門閨秀回來,她這個庶出且娘家又不是頂顯的婆婆,那不是事事都要被兒媳婦壓一頭嗎?
俗話說的好:多年的媳婦熬成婆。
想到出嫁前在家裏被嫡女排擠,出嫁后好不容伺候婆婆十年入了土這才熬出頭,當家作主清閑了幾年,她怎麼可能願意臨到老了還娶尊大佛回來事事壓着她?
於是乎,深愛兒子的心同她的私心相比較,終究還是後者佔了上風,最後就替兒子取回來個性子柔弱好拿捏的。
“難怪世人常道:‘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子安,娘這些年真是白養活你了,我怎麼就這麼苦命啊……”老太太頓時就拿起手帕,習慣性的一邊摸着眼淚,一邊拍打着自己的膝蓋哭天搶地的傷心哭泣了起來。
面對着隔上一兩天母親就要上演這麼一出,夏子安此刻終於忍不住的難得男子漢硬氣了一回,大聲的呵斥責備道:
“娘……都這個時候,你就不能消停會兒,爹如今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
果然,一聽到這話,老太太這才頭腦清醒了過來,很是沒好氣的委屈瞪了兒子一眼,然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又把目光掃向一旁的大孫女。
“清瑤,你祖父如今生死不知,你可是太子太傅的未來兒媳婦,你能不能想個辦法,給你未婚夫鄭志傑寫封書信,讓他爹向太子求個情,你未來公公可是太子的老師呢!一定能想到讓咱們去探探監的辦法?”
一旁十二歲的大孫子夏清遠略思考了一下,也緊跟着點了點頭,一副很是贊同的急切模樣望向自家大姐。
夏子安聽到母親的話,頓時眉頭就忍不住緊蹙了起來,說實話,他都真的不知道究竟該作何來評價他這個母親了,大事糊塗小事精明,如今連他這個大兒子,也被母親親手教導成只會死讀書的書獃子,腦子一根筋的不通世事。
“娘,要是親家他們真的願意幫忙,就算幫不到我們去探監,但是至少也會讓人帶個信,告訴我們爹是否平安,可是你想想看,都半個月過去了,他們有任何人來傳過半句話嗎?”夏子安滿臉譏諷的苦澀自嘲說道。
“怎麼…。怎麼可能,再怎麼說,我們府中的大孫女也是同他家大小子志傑有着婚約的,鄭大人可還是太子太傅,為人師表怎麼能見死不救呢!怎麼能做出如此沒有道義之事來呢?”老太太聲音尖銳的失控吼叫道,好似這樣,便能壓制住心頭那一股深深的恐懼一般。
清瑤被老太太的超高音頓時就驚得一愣,從夢魘般的魔怔中回過神來,用力的狠狠咬住嘴唇,剎那間,一股血腥味便充斥着整個口腔。
“好痛,真的好痛,能感覺到痛,自己這是真的又活過來了嗎”意識到這一刻的清瑤,頓時激動的渾身都哆嗦了起來。
老太太剛想把希望繼續寄托在孫女身上之時,沒想到抬頭一看,便看到孫女滿嘴的鮮血順着嘴角直往下滴,一張臉煞白如紙,整個看起來令人感到驚悚詭異無比。
“瑤兒?你,你這是怎麼了?”
“祖母,爹爹,你們別擔心,祖父估計等會很快就會被放回來的……”清瑤籌措了很久,最後還是忍不住出聲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是不是志傑那孩子私下給你傳來的消息?”老太太頓時就激動的衝到清瑤身前,雙手如同鐵箍般的緊抓着清瑤的雙肩驚喜萬分的激動搖晃着。
“……”夏子安很是疑惑不解的望着自家女兒。
聽到未婚夫的名字,清瑤眼中頓時暈染了深深的恐懼,同時還有深入骨髓的滔天恨意。
就在清瑤還沒有來得及去想用什麼理由來圓謊過去時,突然見,外面傳來了一陣雜亂的眾多腳步聲。
如今府中的下人早就全部被官兵關押到了另一處,會是誰呢?
屋子裏三人相互面面相覷了瞬間,趕緊便衝出了屋子準備看個究竟,只有清瑤獃獃的矗立在原地,無聲的流下了兩行淚水。
“聖旨到……。”一聲太監特有的尖銳聲音,頓時在院子裏響起。
三人聽到聲音,趕緊抬頭一看,最先看到的,便是老將軍夏定邦渾身鮮血,皮開肉綻的被兩名侍衛給如同丟死狗一般的推到三人面前。
“爹……”夏子安瞬間就哭出了聲。
“老頭子,你怎麼成這副樣子了?”
“祖父……”
“我,我沒事……”老將軍露出一抹安撫的微笑,剛說完一句后,便好似耗費了所有的力氣,如同爛泥般的靠在妻兒身上。
宣旨太監目光冷冷的瞥了地上的幾人一眼,很是刻薄惡毒的說道:
“你們還不跪下接旨,這是想要表達對皇上的不滿之舉嗎?”
“罪臣一家接旨……”
老將軍趕緊拉扯了一下家人,勉強的支撐起身子,直挺挺的跪下。
見昔日膽敢同皇帝多次犟嘴的倔老頭子,如今卑微的如同螻蟻般跪在他的面前,老太監心中很是舒坦,很是感到優越,高傲的揚起下巴,這才開始打開聖旨宣讀了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原正二品驃騎大將軍夏定邦征戰之際,治軍不嚴,私吞貪墨進貢給皇上的戰利品,如此欺君之罪,按律理應滿門抄斬,念起從軍三十年,也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特赦此次滿門斬首之刑,沒收夏家一門全部家產,貶為庶民,並令即刻搬離出府,有生之年,夏定邦一門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否者殺無赦,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