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斥責
慕含煙再次醒來時天已大黑，大腿上泛起劇烈的痛)眼睛看着樸素的床罩，心知自己不是在瀚錦院裏，她掙扎着坐起來，掀開被子看着滲出血絲的大腿，遺忘良久的記憶又漸漸的回籠。
去西山寺的路上、與雲菲兒去打水、遇到黑衣人、雲菲兒為救她而被刺了一劍，這些片斷漸漸的聯繫起來，慕含煙突然跳下床來，右腳酸軟無力，一下子跪倒在地，她狼狽的想要爬起來，可是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仍她如何掙扎都沒有用。
“來人啊，凝霜，綠應，快來人啊。”慕含煙自己站不起來，便向外吼道，沒一會兒，綠應便出現在房門前，她臉上尚有未擦乾的淚，看到慕含煙坐在地上，她連忙走過去扶起她。
“大少奶奶，你先回床上躺着，大夫說了，你的腿傷到經脈，若不好好調理今後會留下後遺症的。”綠應想將她扶回床上躺着，可是慕含煙卻不許。
“不要，我要去看看菲兒，她怎麼樣了？有沒有事？”慕含煙急切的拽着綠應的手腕，將她扯疼了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菲兒就這樣沒了，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綠應低垂下頭吭聲，慕含煙瞧她這樣子，一顆心頓時沉到谷底，她厲聲問道：“綠應，你說話啊，菲兒到底怎麼了？”
此時門邊響起一陣腳步，慕含煙抬頭望去，一眼便看到憔悴的云然，她幾乎是立即向他撲去，雲|:然瞧她快要摔倒在地，連忙衝過來將她摟住，“煙兒的傷還沒好，快回床上去躺着。
”
慕含煙扯的袖子道：“|:然，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菲兒怎麼了她是不是已經……”聲音哽咽住再也說不出來。
“煙兒，別胡思亂想，菲兒沒，她沒事，快回去躺着，等你腿傷好了，我便帶你過去看她，現在大夫說她需要靜養。”雲|:然安撫道。
慕含煙抬頭望着他。直直地望進他眼底“|:然。菲兒真地沒事嗎？她受了那麼重地傷。你不要騙我。我要去看她。我保證我不吵到她。你帶我去好不好不到她平安我睡不着。”
雲|:然長嘆聲。他最怕她用這副可憐兮兮地神情對他。那會讓他受不了。半晌。他才道：“好。我帶你過去是你要答應我。不準哭不準說話。不準吵到菲兒休息。”
“嗯。”慕含煙使勁點頭。眼中地因她劇烈地動作而滑落下來。雲|:然打橫抱起她向外走去了兩個彎。便來到雲菲兒房前慕含煙伸長了頭向里張望。雲|:然瞧她地模樣下緩了緩。隨即才推開門跨步走進去。
越接近床雲|:然地速度越慢慕含煙忍不住焦急地小聲催促。直到看到床上那抹嬌小地身影時。她地瞳孔瞬間僵住。眼前地人毫無生氣地躺着。以前揮舞着劍地手無力地垂放在身側。慕含煙瞧見她地模樣。頓時失聲哭起來。
沒事？這叫沒事？！菲兒。在她印象中總是笑得眉眼彎彎地菲兒。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她對她說：“姐姐。我喜歡你。”時那眉眼飛舞地神情。可如今。她卻安靜地躺在這裏。臉色比紙還白。彷彿被人抽掉靈魂了般。
雲|:然將她放在床側地矮凳上。看到她揪心地樣子。心裏止不住地疼。如果他沒有帶她們出府。如果他沒有放她們倆去打水。那這一切是不是就會發生了？
慕含煙顫抖着手去拉雲菲兒的手，觸及她冰冷的小手時，她禁不住縮回了手，啞聲道：“|:然，菲兒的手為什麼這麼冷？被子是不是不夠厚？”
雲|:然撇過頭去，隱藏着眼底因她而起的酸楚淚光，“煙兒，菲兒不冷，她不冷。”
慕含煙重新拉起她的手，輕輕的摩挲着，她低語道：“菲兒，大嫂幫你暖暖，暖暖就不冷了，你要早日醒來，然後再跟大嫂舞劍，大嫂最喜歡看你舞劍時神采飛揚的模樣了，你一定要醒來，大嫂還要帶你去好多地方走走，你會發現這個世界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慕含煙邊說邊掉淚，淚一滴滴的落在雲菲兒的手背上，慕含煙連忙替她拭去。
“菲兒，你睡來啊，跟大嫂說句話啊，說句你很好大嫂就心滿意足了，可是你為什麼還要睡，睡了這麼久該醒來了，城裏夜市開了，我帶你一起去夜市好不好，菲兒。”慕含煙哭得聲音都啞了，淚還是不停的流。
“煙兒，別哭了，菲兒會嫌吵的。”雲|:然將慕含煙摟進懷裏，他就是怕她會哭得無法抑制，才不忍帶她來，可是現在該怎麼辦？他該怎麼安慰她才能讓她平靜下來。
“對不起，菲兒，對不起，都是大嫂無能，都是大嫂連累你了，你醒來吧，只要你醒來，你就是一輩子不理我我都沒關係，只要你醒來。嗚嗚嗚，你為什麼不醒來，周公長得不好看，我二哥才好看，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二哥來了，他來看你了。”慕含煙連慌都開始撒了，可是雲菲
毛都沒有動一下，仍然安靜靜的睡着，彷彿睡美人
雲|:然拍了拍慕含煙的肩，輕聲道：“好了，煙兒，你身體也不好，快回去休息，菲兒會醒來的，她那麼喜歡你，一定不會讓你難過的，來，我送你回去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菲兒。”
慕含煙不依，抓着雲菲兒的手不放，雲|:然沒辦法，只好由着她又坐了一會兒，也許是哭久了累了，慕含煙漸漸的睡去，雲|:然看着她靠在自己懷裏，眼中閃過一抹溫柔，伸手替她將額發撫到耳側，他輕輕的拉開她緊握着雲菲兒的手，然後抱着她也了門。
走到門口便瞧見怡心滿臉淚水的靠在門邊，雲|:然回頭望了一眼床上的雲菲兒，低聲道：“怡心，今晚你要寸步不離的守在菲兒身邊，一旦發生什麼事要立即通知我將大少奶奶送回房裏便過來跟你一起守，還有湯藥，你熱過之後便端來給菲兒喝下，這兩天辛苦一點過這兩天，菲兒才算躲過死劫了。”
“是，二少，奴婢一定不會大意的。”怡心哽着聲音應道，瞧云然抱着慕含煙離去后，她才踏進房裏，伸手握着雲菲兒略顯冰冷的手道：“小姐，還有這麼多人關心，你一定要撐過去定要撐過去，別讓我們失望。”
這一夜，對於雲來說確實是生死存亡，怡心給她喂葯，她盡數吐了出來，急得怡心直跺腳只好一勺一勺的再喂，忙活了大半夜，總算灌進去不少的葯汁，怡心累得都快趴下去了，可是一想到雲|:然的叮囑，她立即強打起精神而伸指探探她的鼻息，就這樣一晚上總算熬過去了，至到天明時，雲菲兒的呼息終於漸漸平緩下來。
一大早，云然便帶着大過來給雲菲兒診脈那大夫閉着眼睛號脈，半晌后睜開眼睛奇道：“三小姐的脈象已漸漸的平和下來息也開始均勻了，看來是挺過這一劫了在我再去開一副方子，用於療傷生血的跟我去抓藥？”
云然聽夫這樣說，連忙道：“那大夫，我妹妹什麼時候能醒？”
那大夫看了一眼雲菲兒，吟了一下道：“二少，三小姐能脫離危險已經很不容易了，要說什麼時候醒，這老夫就不敢保證了，三小姐從小便習武，體質比常人都要結實些，說不定傷好之後便能醒了，二少，您別擔心，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三小姐遲早都會醒的。”
云然真想翻白眼給他，遲早？他怎能接受這種虛無的答案，可是…，回頭瞧了一眼床上的人兒，他只得點點頭，讓怡心跟着那大夫去抓藥，走到床邊，他伸出手輕撫着雲菲兒一夜間消瘦憔悴的臉，輕聲道：“菲兒，你一定要醒來，一定要醒來。”
沉睡的人仿什麼都沒聽見，仍自顧自的睡着，雲|:然長嘆一聲，替她掖了掖被子，此時門外傳來嘈雜聲，云然側頭望去，身形頓時一震，緩緩站了起來。
進入門裏來的是雲老夫人，在碧珏的攙扶下急匆匆的走進門來，雲|:然連忙向她行禮，“奶奶，你來了。”
雲老夫人看都沒看雲|:然一眼，徑直向床邊走去，看到雲菲兒蒼白着小臉，她痛心疾首的道：“菲兒啊，這是造的什麼孽啊，昨兒個出門時還是活蹦亂跳的，今天回來便成這副模樣了，你讓奶奶還怎麼活啊？”
碧珏瞧雲老夫人猛掉淚，在旁邊也陪着掉淚，“老夫人，三小姐福大命大，一定會好起來的。”
雲老夫人顫着手伸向雲菲兒毫無血色的臉，激動的道：“菲兒，快醒來看看奶奶，別貪睡了，快起來，都是奶奶不好，奶奶不該讓你出門的。”
云然瞧雲老夫人激動得身子輕顫，連忙道：“奶奶，菲兒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
雲|:然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就把雲老夫人惹怒了，她放開雲菲兒的手，轉過身來一巴掌就甩上云然的臉，力氣大得將雲|:然打了一個趄趔，“你這個混賬東西，上回害你大哥掉下懸崖，這次又害得菲兒差點沒命，你為什麼就見不得我好過，非得將我身邊的人都弄死不可。”
雲老夫人的話太過嚴重，雲|:然嚇得趕緊跪在地上請罪，“奶奶，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菲兒，你要打要罵我都隨你，只是請你彆氣壞了身子，孫兒擔當不起。”
“擔當不起？我說昨兒個你怎麼有閑心要帶她們去上香，可是既然好好的帶出門，為何不好好的給我帶回來，你瞧瞧菲兒現在成什麼樣子了，她本來就是個活力四射的孩子，現在死氣沉沉的躺在這裏，這都是你害的。”雲老夫人的控訴如一把把利劍直刺向雲|:然的心臟，但是他卻半句話都沒有反駁，任由雲老夫人發泄冤氣。
“老夫人，您別生氣，氣壞身子了不是更讓三小姐不安心嗎？而且三小姐現在需要靜養，我們在這裏會打擾到她休息的。”碧珏瞧雲|:然一聲不吭的跪在地上，連忙勸
夫人很久以前她便知道老夫人對雲|:然有着怨為云然酷似他逝去的母親，所以從小便得不到雲老夫人的疼愛，這孩子從小也是這樣隱忍願把滿腹的委屈爛在肚子裏也不願若得雲老夫人有絲毫不快，可是他卻不知，即使他做得再好，雲老夫人仍然不會像對雲桀或是對雲菲兒那樣好的對他。想想，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哼，今天就看在菲兒需要靜養的份上，我不跟你多說，以後不要讓我看到你，每看見你一次我就心煩一次。”雲老夫人收回目光扶着碧珏的手出門了，等她們走了后，房門出現兩道身影。
凝霜扶着慕含煙走了進來，慕含煙看雲|:然仍跪在地上一副自責的模樣，輕聲道：“|:然，你不要自責都不希望發生這種事。”
雲|:然抬起頭來，伸手緊緊拉着慕含煙的手道：“煙兒，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們受到傷害，對不起。
”
慕含煙搖搖頭看了一眼床上的雲菲兒，她道：“不要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們的人是我，那群黑衣人是衝著我來的，如果我能站出來菲兒便不會受這麼多罪，都是我不好是害人精，我是害人精。”慕含煙說著眼淚又撲簌簌的向下掉到菲兒現在還掙扎在生死線上，她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她透不過氣來，她寧願床上躺着的是她，也好過受這種煎熬。
“不，煙兒，如果你:了，那麼我也不會獨活這一世，煙兒，別再說這樣的話，菲兒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我不許你這樣輕賤自己，菲兒聽到了也不會高興的，菲兒拼了命要救你，如果她知道你這樣說自己，她會難過的。”云然制止她捶打着自己的手，溫柔的安撫道。
“|:然，對不起，都是我才害奶奶向你大發雷霆的，你為什麼不解釋？為什麼總讓奶奶誤會你？”慕含煙想起剛才雲老夫人怒氣沖沖的話語，心裏很難過，以前聽然提起他有一個奶奶時眼裏那種難解的痛苦時她還不明白，現在總算明白了，原來在雲老夫人心然竟比一隻螻蟻還輕賤，她真替|:然心疼啊。
“煙兒，我習了，奶奶一向如此，就算我解釋她也會說我在駁辯，那麼就這樣吧，她認為是什麼樣子的便是什麼樣子，我無所謂。”云然淡然的道，從小到大，奶奶對他的關愛便少之又少，他已經習慣，如果哪天奶奶突然對他好了，說不定他還無法接受。
“|:然。”慕含煙心疼的將他進懷裏，一句我習慣了，將他心中過去的所有辛酸全部掩蓋，為什麼在這樣的環境下|:然仍能如此正直善良，為什麼奶奶就不願意多給他一點關愛，哪怕一點點就好。
云然靠在她肩膀上輕聲道：“煙兒，要為我心疼，人世間有很多事都是無法改變的，奶奶雖然不喜歡我，可是從小卻沒有苛刻過我什麼，所以我很滿足。”
慕含煙輕嘆：是傻瓜啊，奶奶眼中的厭惡語氣中的厭惡讓她見了聽了都覺得受不了，他為什麼能十年如一日的去面對，而今日，因為她的關係，然又讓奶奶誤會，為什麼奶奶看不到然的好呢？
雲|:然的頭自她肩上移開，跪坐在地上，連忙將她扶起來，“煙兒，你受的傷也很重，快起來吧，地上濕氣重，對傷口有影響的。”
慕含煙在他的攙扶下站起來，慢慢的走向床邊，瞧雲菲兒的臉色好了一點，慕含煙才放下心來，“菲兒總算脫離危險了，|:然，大夫有沒有說她什麼時候能醒？”
雲|:然移開視線不敢與她對視，但心知自己瞞不了多久，於是道：“大夫說要徹底清醒過來還需要些時日，你放心，菲兒福大命大，又有這麼多人為她祈禱，她會沒事的。”
“嗯。”慕含煙回過頭來拉着雲菲兒的手輕聲道：“菲兒，你一定能聽到大嫂的話對不對，你一定要醒來，因為我們大家都是那麼喜歡你，而且我們來比賽好嗎？如果你先好起來，那大嫂就拜你為師，跟着你學武藝，好不好？”說著拉起她的手打勾勾，“好，打了勾勾就不許賴皮了哦。”
雲|:然瞧着她孩子氣的動作，淡淡的笑，他相信菲兒一定會好起來的。
“對了，然，昨天那件事我覺得很奇怪，那些人好像是衝著我去的，我想不通為什麼有人知道我要去西山寺，更想不通他們要殺我的原因，我記得很清楚，我在京城裏沒有得罪的人，他們為什麼要將我置於死地呢？”慕含煙回過頭來疑惑的道。
這幾個月來她一再被人刺殺，而且有兩次都有劉纖柔在場，難道這跟劉纖柔有關，如果真跟她有關…慕含煙抬頭望了一眼雲|:然，如果真跟劉纖柔有關，她是不是不該讓|:然參與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