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威逼利誘
商業街是縣城裏面最繁華的街道。韓松的父母就在縣城的商業街上擺攤賣服裝。要說八十年代,雖然縣城裏面對擺攤賣服裝沒有太大的偏見,但大家也不覺得這個是什麼好職業。人們帶有複雜的情感管私營擺攤賣服裝的人,叫倒兒爺,也有些人管他們叫二倒兒販子。一個倒字,代表人們對這職業的鄙視。而一個爺字,又代表這人們對這職業的無奈,到底擺攤賣服裝掙得比普通工人要多的多。
韓松的父親本是化工廠里的正式工人。要說這縣城裏面的化工廠,可是沒點關係進不去的。韓松的父親也是爺爺退休后,接爺爺的班兒,才進的這廠長。可誰知沒進廠子幾天,這韓松爹就辭職做起了倒爺。這廠子宿舍的男女老少都勸他不要放掉鐵飯碗。可韓松爹盤算着,自己兩個兒子,老婆又沒有工作。下海當倒爺,興許可以多掙點錢貼補家用,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有些人背後議論,這當爹的干起了二倒兒販子,即使掙再多的錢,兒子以後也不見得有什麼大出息。韓松的童年就是在鄰居們的議論聲中長大的。韓松立志以後要做個有出息的人,雖說這韓松學習平平,但從小比其他夥伴長得結實,和夥伴一起玩,扔過石子什麼的總是比別人扔的遠。韓松在這方面找到了自信,剛剛一上小學看見高年級的同學上體育有鉛球課程自己磨着爸爸給他買。這爸爸上哪裏給他買去,那時候即使是你有錢好多東西也買不到。幸好爸爸認識一個教體育的老師是自己遠方親戚,就拖他給韓松找了一個鉛球。這韓松日日苦練,結果還真推鉛球,推出了些名堂。參加縣城裏的比賽,獎狀發了一堆。後來還被報送上了縣城裏面最好的重點中學。化工廠宿舍樓的左鄰右舍不但對韓松讚不絕口,就是對他爹也改變了看法。都說他爹敢闖敢幹,所以帶出了一個好兒子。韓松對這份榮耀,自是無比的珍惜。
這天周末,韓松心事重重,在家怎麼也呆不下去。於是拿了自己的語文課本,跑到了商業街和爸爸一起看攤。
商業街爸爸的服裝攤前面放了一個大錄音機,錄音機的聲音被爸爸調成了最大。錄音機一遍一遍重複着播放着杭天琪唱的《黃土高坡》和程琳唱的《信天游》。聽着這高亢的歌聲,看着這熱鬧的人流,韓松想的少了這心也就平靜了很多。
自從韓松決定和李然打架后,這心裏就像是有幾個啤酒瓶子,叮了噹啷的。為了避開王健的追問,這韓松每天放學嗖的一聲像射出的箭似得往家跑,上學也是掐着點到學校,就連課間上廁所也是約上幾個同學生怕落單兒,被王健抓找談心追問打架的事兒。這樣一個星期下來,居然沒有被王健逮到機會質問他。
這混得過一時,也混不過一世啊!韓松心裏發愁,放下了手裏的語文課本,忽然發現遠處一個身材健壯的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來。那不是王健嗎!
“爸,我回家了”韓松向爸爸打了一聲招呼不等爸爸回話起身急忙想溜。哪料得到那邊王健更快。
“韓松,韓松,”王健一溜小跑,滿臉堆笑的已經跑到了韓松家的攤兒前,不等韓松反應就笑迎滿面的衝著韓松的父親說道:“這位就是叔叔吧?叔叔好,我是韓松中學的同班同學。”
韓松爹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一聽是兒子重點中學的同學來了,趕忙起身,熱情的說:“呀,你和我家韓松一樣也是重點中學的。真有出息”
“爸,您說什麼呢”韓松一臉不高興的責怪這爸爸。
“是啊,我們都在一中上學”王健見縫插針的把話接了過來:“我沒什麼,韓松同學才是真有出息.......”
“爸,我們有事先走了。”韓松生怕王健和父親繼續談下去,也明知躲不過這一劫,打算索性和王健開誠佈公的找個地方談談。
“瞧着孩子”韓松爹嗔怪着對韓松說道:“上了重點,就瞧不起爹了。”
韓松的爹嘴上責備韓松,臉上卻露出了一副自豪的神采。接着提高了聲調,笑盈盈的衝著王健說:“你瞧,你這重點同學就是個好學生。人禮貌,說起話來也謙虛。”
“呦,這是韓松重點中學的同學啊!”旁邊攤子的大嬸耳朵可真好使,喇叭的聲音調到了最大,居然聽到了韓松爹這句話,笑迎滿面的湊了上來。
她這一嗓子,附近攤位的倒爺們都笑容滿面的議論着往韓松家的攤位挪了過來。
“誰?”
“韓松重點的同學。”
“好學生啊!”
“誰說不是啊!哎!我就沒這麼個好兒子長臉”
“別瞎扯了,你那兒子也放這裏跟人家韓松比。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生的出韓松這麼好的兒子嗎?”
“你生的出。你家的兒子不也是和我兒子一樣。”
韓松一見這個場面,胸口一悶,眼前一黑差點沒背過氣去。
“走,走。我們趕緊走吧。”韓松拉起王健胳膊,就走。
“兒子,快到中午了和同學到小樓飯莊好好搓一頓”韓松爸爸從兜里扥出了三張十元面值的大團結票子,緊走幾步攆上了韓松,死活的塞到韓松兜里。然後望着王健笑着說道:“別客氣,叫韓松請客。你還是這重點中學裏第一個到攤上找韓松的同學。以後,你們要互相照顧啊。”
王健微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韓松則是使勁的拉着王健胳膊大步向前走,頭也不回。
韓松爹高興的合不攏嘴,也不管自己的攤兒了,站在那裏目送著兒子和王健走出了好遠,才一步一回頭的,回到了自己的攤位。一堆攤主圍了上來,你一句,我一句的。
“你也不多給兒子點錢。”
“是啊,咱們下海當倒爺不就是為了多給兒子掙幾個錢花。”
“別叫韓松同學看癟了咱們,咱們有錢!”
“是啊。”
“孩子小,不能慣壞了......”韓松爹對眾人說道,心裏卻遺憾着,是啊,我該多給韓松點錢,別叫他同學看癟了我家韓松。再說這韓松上學也需要朋友啊!
其實要知道,這89年的三十元錢,已經完全可以到縣城裏面最好的飯館吃上一頓了。
再說這韓松邊走邊嘀咕着:“一定是黃斌告訴你,我家攤位號的。”
王健笑而不答。這韓松那裏想到,這王健只是在商業街上走了一圈,就找到了他。
兩人走到了人少的地方,這王健忽的停住了腳步,沉下了臉,厲聲對韓松說道:“韓松,你要是再不打李然。我就告訴這商業街一整條街的倒爺。你在學校根本跟不上課,老師同學都瞧不起你。尤其是老師,對你根本沒有好評價。”
韓松一聽,這是叫苦連天。望着王健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王健瞟了一眼韓鬆手裏攥着的語文課本,一聲冷笑道:“怪不得,語文金老師都說你是個歪瓜裂棗,垃圾,廢物。老子英雄......”
“別說了,別說了。我打不就是了”韓松愁眉緊縮的擺着手對王健說道:“不是說好了嗎,我在尋找機會呢!”
王健見狀得意地笑了,拍着韓松的肩膀說道:“總要有個時間限制吧。明天,明天你不揍李然。我沒事就到這商業街串個門兒,你說好不好。”
“明天,好。你說怎樣就怎樣”韓松迫於壓力,只能順着王健說話。
王健聽了韓松的答覆,感覺事情還得加上一把火,把事情敲定。於是對韓松說道:“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韓松不要叫老師同學都看扁你。記住,打了李然你就是我們的大哥。從此我們都聽你號令,你在學校就立起來了。”
韓松心裏這個苦啊!小聲嘀咕着:“要是我把李然打了,他那堆校外認識的混混兒朋友不把我用管兒叉,扎蛤蟆似得,給挑了?”
王健聽了厲聲喝道:“怕什麼,你打了李然以後,我們大家上學一起走,放學一起回。有什麼大不了的!”
王健見韓松愁眉不展,又補了一句說道:“記住,明天你必須動手。”
韓松皺着個眉毛,低聲說道:“大不了死了,我明天和李然拼了!”
王健見事情已經敲死,也不在多逼迫韓松。換了一副笑面孔對韓松溫聲細語的說道:“那有那麼嚴重,你和我練了那麼長時間散打。我相信你,明天你必定三下五除二的把李然撂倒。”
“恩”韓松見事情沒有轉機,把心一橫,瞪着眼珠子,咬着牙的暗下決心:“明天,我和李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王健大踏步的走了,留下韓松站在原地,望着王健的背影逐漸的消失在了遠方。韓松咬緊了牙,攥緊了拳頭,剁了一下腳,用右拳猛地擊了一下自己的左掌,呲着牙對自己說道:“我明天跟李然拼了!”
遠處消失在人堆里的王健這時候卻是心驚膽戰,後背不由得直冒冷汗。他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盤算着:這萬一韓松打了李然,得罪了校外的混混,事情可就不好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