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鹿死誰手
“洛陽遭受秦軍襲擊!?”儒雅的中年男人大驚失色,蹭的一下站起,不敢置信的問道。
小廝頭埋了極低,彷彿那樣就能減低存在感。“是,大爺,總兵大人已經點兵要前去支援了。”
商父煩躁的原地踏步,薇兒本身就上過戰場,而且手裏似乎握着什麼底牌,自己去了也是無濟於事……可他轉念又是一想,如今薇兒是女裝,手下無兵無卒,怎麼自保?
而被他所擔憂的人正在努力地——造小孩。
商父越想心越亂,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吩咐道:“快去安排,我要親自前往洛陽!”
“是。”
旱日,烈日炎炎,風中帶火,可人們心中卻感覺不到半點溫暖,只覺得心中寒風悲嘯。
日頭西斜,河水乾涸,乾裂的大地被鮮血澆灌,延綿的流淌,屍體的腐臭在空氣中漂泊,引來成群的禿鷲吃食,強勁有力的嘴啄的那些屍體腸穿肚爛。
黑褐色的羽毛如同死神的衣着,展翅舞着曲曲悲歌。
“咕喔。”
一桿長槍揮像三兩隻正在進食的禿鷲,警覺的禿鷲立刻張翅起飛,在空中不甘心的打了個旋,見來着人多勢眾,落寞的飛走了。
長槍的主人也不看那具屍體,堅毅的面容有着一絲疲憊,揮了揮手:“燒了吧。”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幾個士兵拿出火油和火摺子,燃了這具不成樣子的屍體。
“抱歉了兄弟,不能帶你回家了。”悲傷的呢喃如嘆息化在嘴邊,哪怕是見慣了死亡的漢子也不能對兄弟慘死視若無睹。
手握長槍的男人心中一酸,也不知何時就會輪到自己慘死異鄉!又會是哪位兄弟送自己上路?
“哥哥,等我們戰場得勝歸家,記得跟好了!也好回家看看嫂子侄子……”說話的士兵聲音嘶啞,模樣稚嫩,也就十四五歲的模樣,他眼中噙着淚,說到最後哽咽不成聲。
火光衝天,油脂和骨頭被燒的嘎吱嘎吱。恍惚間,少年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哥哥溫和的對自己說:抱歉,我不能再保護你了。你不要悲傷,戰場上容不得你分心,好好保護自己,活下去,帶着我的思念回家。
長槍的主人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眼中閃過哀傷卻稍縱即逝,又恢復了往日的堅毅:“你在這等着,收了你哥哥的骨灰吧!也算是回家了。”
少年咬了咬下唇,眼淚噼里啪啦的掉落:“是,屬下會按時歸隊的。”
長槍的主人一聲長嘆:“走吧,還要送其他的兄弟們上路呢。”
……
空氣中瀰漫著火的味道,盔甲也跟着燙人,可王珏炎沒心思理會,他疲憊的倒在椅子上,抓緊時間利用這片刻的安寧休息,可右肩上火辣的刺痛感卻在時刻讓他不得安寧。
其他人也沒好到哪去,靖世子滿面漆黑,盔甲上遍佈划痕,頭髮被血沁濕狼狽的粘在了一起,大口的穿着粗氣,遠沒有最初的氣宇軒昂。
王珏炎閉目片刻后,睜眼環視廳內的眾人,輕聲問道:“沈兄怎麼樣了?”
“沈兄弟被刺中了腹部,失血過多,大夫說必須即刻卧床休息。”答話的是洛陽總兵,他的臉上被劃出長長的一條口子,已經止住了血,可肉皮還在翻滾,猙獰嚇人。
王珏炎眉頭擰到一處,盯着洛陽總兵:“你如何?”
洛陽總兵笑了笑,傷口立刻崩裂,他立馬捂住了臉,嘴角抽搐的說道:“沒問題,反正我不用臉吃飯。反倒是你,承受的攻擊最多,還傷到了右臂。”
“我心中有數。”王珏炎沒有多問,淡淡的說道。他心中頗為佩服這人,明明是個沒上過戰場的新兵,卻能臨危不懼,絕非一個靠着家裏才能走到如今的紈絝子弟。
王珏炎煩擾的揉了揉額頭,即便是在與庄國交戰之時他上過戰場,可他遠不是決定大局的人,如今成敗生死就在他手中,滿城人的希望就在他肩上,壓的他直不起腰,喘不上氣。
他想起了一直非常讓他嫉妒的商墨潯,如果是他,他會怎麼做?
“歸德將軍?”洛陽知府瞧見王珏炎揉頭,關切的喚道。
王珏炎擺了擺手,示意他無事,轉頭像身邊的周癩兒問道:“徵召了多少士兵?”
一邊站立的周癩兒立刻答道:“按着將軍的吩咐,城內徵召士兵,目前有三萬新兵。”
王珏炎眉頭一挑:“怎麼只有這麼些人?”
周癩兒支支吾吾的說道:“大多,都是有秀才的稱號,是讀書人。”
一直沉默的敬世子嘲諷突然開口,嘲諷道:“難道敵軍會因為他們是讀書人而不殺?”
“凡是參軍之人,咳咳!每日有固定米糧與水。”
王珏炎猛地抬頭,驚訝的說道:“沈兄怎麼出來了?”
“戰爭還未結束,我如何能倒下?!”沈從文一臉慘白,聲音有些虛弱,眉間卻有一抹堅毅。他小腹上纏着布條,走起路來不穩,隱隱有血要滲透出來。
靖世子皺眉:“你有傷在身,更何況守牆並非非你不可。”
王珏炎給周癩兒使了個眼色,周癩兒心領神會,立刻扶着沈從文坐下。
王珏炎道:“我已經安排周癩兒去守你那面牆了,他上過戰場。”
沈從文搖頭:“洛陽的官職向來是買賣,或是一權臣給自家人填些功績的,我怕周癩兒鎮不住那些大家公子哥!”話音落,沈從文隱隱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偏差,立刻拱了拱手道:“當然,我並沒有說總兵的意思,畢竟總兵的作為是我們有目共睹的。”
洛陽總兵擺手,嘆了一聲:“我若是真有本事,今日就不會如此了。”
靖世子看着站的筆直地周癩兒問道:“上過戰場?是什麼職位?”
周癩兒有些羞愧的撓了撓腦袋:“我不過就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靖世子點了點頭,不在放在心上,若是一個將領拉攏一下還行,不過只是小兵的話就沒那個必要了。
王珏炎眉頭緊皺,他身體酸又疼,可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厲聲道:“周癩兒,若是戰場上有誰違抗命令,按軍法處置,出了事情算我的。”
“屬下遵命。”周癩兒激動的抱拳,他早些時候還聽說過商參將和歸德將軍不合,還怕歸德將軍會苛待自己,看來傳言都是假的。說不定還是因為自己是商參將的人才會被重用呢!想着,他一臉驕傲的說道:“好歹屬下也是商參將手下的人,怎麼會丟了他的人呢!”
商參將?靖世子垂眸,根據暗位的回報,商參將就是商墨潯吧。其實他一度懷疑過商墨潯就是商幼薇,因為兩人出現消失的時間太過吻合,可是奈何沒有證據,而且雖然有妖后的例子,可女子在戰場之上獨領風騷還是太過傳奇。
靖世子胡亂的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把那些念想擠出了腦海外,說起了正事,“這才一天啊!”
王珏炎思索着,手敲打着桌面:“糧食可還夠用。”
洛陽知府立刻蹦了出來:“糧食完全沒問題,足夠堅持三個月的。水井早先打了好幾口,目前沒什麼問題。”
王珏炎點頭:“藥物呢?”
洛陽知府為難的說道:“也就半個月,若是不曾乾旱,在山上也能尋到些藥物……”
沈從文思索片刻道:“京都發兵時間不短,而常州總兵帶兵前來,戰事也不是一時片刻能結束的。這群敵軍事出突然……”
“秦國。”王珏炎補充道:“我和那其中一人交過手,是秦國。”
沈從文眉頭緊皺,秦國比庄國強橫不是一星半點,而擊退庄國用了三年的拉鋸戰時間,底子還未恢復,若是在和秦國交戰……
王珏炎好像知曉了沈從文所想,解釋道:“還有吳國,吳國不會讓他一家獨大。”
洛陽總兵接着沈從文先前所言道:“常州總兵帶人前來之後,糧食勢必就會減半,所以這場戰必須速戰速決。”
王珏炎到不擔心這個,“他們突然來襲,雖然泗州狀況不明,但他們的糧草必然不及我們充足,他們應該才是最想速戰速決的,而我們就一個字——拖。拖到他們拖不起!”
“常州總兵是誰?”靖世子突然開口問道。
一般人都知曉,軍營中的大忌就是有兩個聲音,如今眾人都信服王珏炎,可若是那個常州總兵並聽從調遣……
洛陽總兵想了想,回答道:“說起來王兄可能認識,他名叫越天賜,也曾參與庄國之戰,后被封為了忠武將軍,原本前途無量,可偏偏自請降職鎮守一方。”
他啊……提起越天賜,王珏炎就想起了魏王飲宴上自己無故落水的丟臉事情!不過圍在商墨潯身邊的人似乎沒有什麼事心腸歹毒,無輕重緩急之分的。
“無需擔心,他是個有分寸的人,我與他曾一起執行過幾次任務,他是個厲害人物。”
能在戰場上存活下來的,又有哪個不是厲害人物?
太陽將落,一個午後的寧靜即將結束,夜間,又是一片狼藉。
死亡逼近,鹿死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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