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8月1日,建軍節。西安南部的秦嶺山脈深處,一家早已廢棄的三線工廠,此時卻熱鬧起來,來來往往的都是一隊隊士兵,幾近廢棄的山路上也不斷有軍車快速駛過,揚起的塵煙讓正在維護道路的工兵髒話連篇。
7月25日政府就低調公佈了這次為期一個月的山地軍事拉練、演習,沒有特殊的地方,就是當地駐軍的一次師級規模的演練,讓一些人看來更多的又像是在走走形式。沒人在意這遠離國道或那些旅遊開發點的軍事演練,唯一不高興就是那些驢友,原定的駕車探險路線只有重新規劃了。
但這支部隊的師長知道,這次突如其來的軍演是有些與眾不同。考察團成員的級別要比以往高得多,一堆的將星刺得自己睜不開眼,而且進駐后就再沒見人家找過自己,再想想頻繁出現用着自己部隊番號的卻不是自己軍用直升機,怎麼能不明白自己這個師就是來站崗的?在這密林深處一定有這自己不能也不該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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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團沒有同師部一起駐紮在廠區里,他們在簡易公路的盡頭處的一棟二層樓中,據廠區不遠卻景色迷人,以前可能是工廠用於招待蘇聯專家的。不過這裏的人卻沒有心情欣賞風景,他們的首長——李平中將正沉着臉、雙手抱胸看着屋子中間的沙盤沉思或者說是發獃,周圍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忙碌着,生怕擾亂的中將的思路,讓中將把這幾天的火氣都撒到自己頭上。
沙盤把軍演區域的地理地貌表現的非常細緻,河流、山川、溝谷、廠房、道路甚至樹木都體現的清清楚楚,根本就是一件精緻的工藝品。可參謀們並沒有憐惜它,仍然在上面標註,軍演只是極簡單的標出大概,更細緻的是沙盤中心範圍的標註,可以清楚的看出那些代表部隊的標識都在向中間插着紅旗的小山頭上進發,卻又都停止在這個山頭外圍的幾座山峰上,其中一些部隊的標註已經被打上紅叉。
這前線指揮官上報的作戰計劃是:六個小隊分別潛伏到周邊的山頭上,再伺機前行至中心山頭。而且周邊山頭比那中心高,可以很清楚的觀察到中心山頭上的任何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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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沙盤是郭立在離開省軍區后的第二天就讓王斌送來的,那時中間的山頭上面就插着紅旗。隨同沙盤來的還有一封信,大意是:我的東西你們看了,我也想看看人民軍隊的能力,咱們來個演練,你們到那紅旗就算贏,時限是8月內,你們可以真刀實槍用盡手段,不用擔心,我保證不傷害你們的士兵。
中將看完氣的突突,讓我們真刀實槍用盡手段,卻還保證不傷害我們的士兵!這真是太小瞧軍隊了。不過想想在靶場見識的‘防彈衣’,又覺得底氣不足了。上報中央后,原想中央很可能阻止郭立這樣的兒戲行為,沒料到中央竟然也同意了。中將無奈,只得調來管轄內的精英部隊來完成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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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
一名參謀幹練的聲音打斷了中將的沉思,中將抬手示意參謀繼續。
“我方最前沿的六個特戰小隊都已失去聯繫,前線指揮官請求暫停任務以便搜尋始終人員。”
隨着這位參謀的話語,中將不可置信的看着沙盤上最中心的部隊都參謀們被標上叉,張張嘴卻問道:“現在幾點?”
“早11點”
“也就是說不到半天,我們的第一次嘗試就全軍覆沒了?!”中將不可置信的問道。
參謀們低着頭不敢接話,中將也不等他們回答就又厲聲道:“叫徐龍回來!不是一再要求他嚴肅對待?自已為天下無敵了?!”
中將這邊發著脾氣,那邊的參謀已經通知這隻精英部隊的指揮官徐龍中校。
不一會,隨着直升飛機的轟鳴,徐龍中校的報告聲就在門外響起,近到屋內,徐龍中校被沒有像大家想的那樣灰頭灰臉,反而昂首挺胸、標準軍姿的站在中將面前。李中將看徐龍中校這個樣子反而也沒了火氣,仔細思索起來。
這徐龍中校30出頭,平民家庭,完全是靠自己的實力、李中將的眼光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的,是李中將麾下的得力幹將。中將暗想這徐龍不是個魯莽狂妄的人,數年來任務完成的都好,應該是郭立、王斌那裏太強才對。這樣想着,口氣就平和了些問道“怎麼回事?”
徐龍挺直了腰,大聲說道:“六個特戰小隊全部失去聯絡。”
“不是什麼無線電靜默吧?”李平中將明知故問,自己心中還是有些不甘。
徐龍卻更堅定的說道:“的確是失去聯繫,沒有任何無線電信號,煙、霧、聲、光、生命體征等都沒有發現,這是從沒有發生過的情況,所以我請求暫停行動、搜救隊員,為下次的行動做準備。”
中將聽出徐龍對隊員的擔心,也欣賞徐龍那迎難而上的強韌、冷靜,這也正是自己當年選擇徐龍的重要原因,但郭立那裏未知太多,不知道這徐龍能否成功?會不會就此折損了一員良將呢?想想就覺得越發沉重,於是擺擺手走到沙盤前,說道:“不用擔心隊員,對方有過承諾,你就看做是陣亡吧。當前,還是考慮怎麼完成你的任務。”
徐龍中校跟着走到沙盤前,這沙盤早已深深的印到腦中,只是那幾個鮮紅的叉叉太出乎意料,心中暗自盤算起來:當初受領任務時,中將只是說明是實戰,要到達紅旗那裏,而對手非常強勁。自己這隻特殊的部隊也並非天天紙上練兵,除種種高強度的訓練,反恐、特種作等機密任務也不時參與,可以說有一定的特種實戰經驗,因此對手再強勁也不應差到這個地步。這後面怎麼辦?不用擔心隊員,對方有過承諾?中將這話到底什麼意思?該不會中將對對方有了解,甚至接觸過!
所說這個特殊的部隊紀律嚴格異常,徐龍中校也明白不該問的不要問,但為了後面的任務還是開口問中將:“能否提供對方更多的信息?這樣的對手我從未遇到過。”
一旁的孫少將臉色陡變,邁步上前就要訓示徐龍,卻被中將伸手攔下。中將皺着眉、低頭說道:“我們和你一樣,只知道對手是無法預估的強硬,只知道要前進到那紅旗下……”。
“零零、零零”屋內的作戰電話不合時宜的響起,打斷了中將的話,一位參謀趕忙接聽,少頃又捂着話筒、略有疑惑的向中將彙報:“前方報告,失蹤的六個特戰都已經返回。”
“哦?”徐龍中校驚嘆了一聲,看中將揮手示意,就趕忙上前接過參謀手中的電話問道:“人在哪裏?……有沒有受傷?……什麼?!”
說完就直接扣了電話,面帶疑惑的向中校彙報:“沒有受傷的,裝備也都在,但隊員都處在昏迷中,可林德少校說他們是在我的指揮部前被哨兵發現的。”
“走!”李中將沒有猶豫,帶頭出了門,徐龍中校緊隨其後,孫少將揮手示意參謀們留守后,也趕忙小跑的上了轟鳴的直升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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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龍的指揮部就在中心山頭外圍山峰下的河谷旁,順着河谷穿過前面兩個山頭就是那插着紅旗的中心山頭。待到徐龍的指揮部,林德少校、這隻精英部隊的副指揮官引領到一臨時營帳,那六個特戰隊的三十名隊員都已經安置在此,昏迷的隊員都只有內褲在身,赤條條顯露着壯實的身軀,數名軍醫正逐一檢查。
孫少將走向正被軍醫檢查的隊員,一邊俯身仔細查看,一邊問道:“戰士們什麼情況?”
“初步檢查身體一切正常,可能是某種麻醉劑,應該很快就醒來。”上尉軍醫起身答道。
“有沒有發現外傷?”孫少將繼續問道。
“這裏。”上尉軍醫彎腰指向這名戰士的大腿根,“2毫米左右的圓形傷口,邊緣很齊整,應是剛癒合。其餘的戰士身上也有這樣的傷口,只是受傷部位不同,但都在非致命部。”
李平中將上前和孫少將一同查看軍醫所指的傷口,徐龍中校、林德少校也示意另一軍醫指點其他戰士傷口所在,讓自己也認真查看。果然有一處這樣的傷口,明顯的與眾不同。
徐龍觀察一番不明究竟,起身來到李中將、孫少將身邊,向上尉軍醫問道:“有沒有取出的彈頭?”
“沒有彈頭。”上尉軍醫說著走到打頭的一名隊員旁,彎腰取下戰士手臂上的紗布,示意徐龍中校上前查看,孫少將也跟了過來,這個圓形傷口有一短細刀口。
“我們剛才試圖在這個戰士的傷口處取出彈頭。”上尉軍醫說著從口袋取出無菌包裝的尖細鑷子,去掉包裝,將鑷子輕插入傷口、撐開。“彈孔深度約5毫米,其下是正常肌肉組織,但沒有發現可疑物。”
孫少將問道:“打開了幾個戰士的傷口?”
“兩個。”上尉軍醫答道。
“全部打開,仔細檢查,其餘身體部位也都要仔細檢查,血樣之類都要檢測,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孫少將直接命令道。
“是!”上尉軍醫領命開始忙碌起來。
孫少將轉問林德少校:“他們的衣服、裝備呢?”
林德少校趕忙答道:“還在原地,發現時就下令不得挪動。”看孫少將等人面露疑惑,忙上前輕聲說:“哨兵發現時,他們就是這樣光着身子。衣服、裝備就在不遠處散亂着。”
李平中將不由得“嗯?”了一聲,看看徐龍,徐龍此時臉色多變,一瞬羞愧、一瞬又氣惱,竟哈哈大笑起來。眾人皆不明為何,正在忙碌的軍醫也面面相覷。孫少將跟隨中將數年也未見中將如此過,不由擔心的問道:“李中將,為何這樣?”
中將笑着拍拍徐龍中校的肩膀,看着孫少將,竟是喜悅的說道:“走!去徐龍的指揮部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