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楚國客棧是客棧嗎(2)
斗笠蓑衣的刀客彷彿沒聽見熊飛飛的話,回頭叫道:“店家,拿碗來。”
夥計顛顛地送來兩隻碗。
刀客倒了兩碗酒,一碗推到熊飛飛面前,又說了一遍:“小兄弟,可否共飲一杯?”
看來是找茬的。熊飛飛不理他,猛然感覺一陣寒氣襲來。是殺氣。
逍遙子對熊飛飛說過,一個人殺氣外露,一定是高手,但絕不會是頂尖高手。真正的高手,當你面對他時,明知他有殺機,但你卻感覺不到,明明手持兇器,你卻看不到。但是現在,熊飛飛不僅看到了他的刀,也感覺到了他的殺氣。
熊飛飛手握劍柄,正視着他,凜然對峙。
刀客目光炯炯,總算換了一句話:“你要去殺彎刀楊?”
熊飛飛早知行藏已露,眼前的刀客想必也是楚國客棧的人,也不隱瞞:“是。”
刀客威脅道:“要殺他,先過我這關。”說話間,一把摘下斗笠,甩向熊飛飛眼前,緊跟着一刀劈來。
熊飛飛抬腳往飯桌一蹬,避開斗笠,連人帶椅往後退開。飯桌撞在刀客身上,轉眼被劈成兩半,裂痕整整齊齊,連桌上的一隻酒碗也整整齊齊分作兩半。
好刀法!
幾桌食客見勢不妙,紛紛溜了。掌柜也溜得沒影兒了。
刀式一轉,又一刀殺來。
熊飛飛一個轉身,剛離開椅子,椅子就成了兩半。
第三刀由下往上跟着斜砍過來。
刀未至,刀風先至。刀風竟不是狂飛亂舞,而是凝成一線,斫在胸前。熊飛飛傷口一痛,鮮血汩汩流出,眼看鋼刀就要砍進身體裏。他橫劍一格,嗆的一聲銳響,火花四濺。刀客力大招沉,竟把他撞飛出去。熊飛飛撞到身後的飯桌上,又毀了一張桌子。
熊飛飛還沒出劍,他在等刀客氣勢衰竭。
他翻身躍起,在桌椅間左躲右閃,鋼刀一路追襲,一時之間桌斷椅裂,咔咔嚓嚓響成一片。
七閃八閃,他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地上有一壺酒,就是刀客的那一壺,還沒碎。熊飛飛腳尖一勾,勾起酒壺,飛起一腳,踢向刀客面門。刀客一刀劈成兩半,酒水飛濺。
此時刀式已落,酒花障目。
是時候了,熊飛飛挺劍擊到。
刀客撤身後躲。
刀客的刀法強在凌厲,熊飛飛的劍法勝在快速。硬碰硬熊飛飛不一定能取勝,所以他選擇躲。但熊飛飛的劍法是躲不掉的,因為太快了。
刀客剛一躲,熊飛飛的劍就刺進了他的胸膛。
在劍刺到前,刀客還想揮刀攻擊,但刀式已落,氣勢已頹,已落下風了。
刀客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輸。不是輸在刀法上,是輸在技巧上。
這場決鬥,始於一壺酒,終於一壺酒。
熊飛飛的傷口處早已紅成一片。他找到一張還算完整的餐桌,坐下來,調勻呼吸。休息一會,喚到:“夥計,我的菜呢。怎麼還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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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熊飛飛上馬啟程,心下思索:這個“楚國客棧”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是客棧嗎?不是客棧嗎?先後安排了兩次截殺,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他們為何要阻止我,難道這個彎刀楊是他們的頭目?資料上沒說呀。看來這次的刺殺目標確實有點棘手。
街道上行人寥寥,熊飛飛猛一回頭,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走了一程,影子依然尾隨着他,也不行動,似乎只是在監視熊飛飛。又或者,他在等合適的出手機會。
看天sè,再過一個時辰就要黑了。熊飛飛不便投宿,以免夜長夢多,誰知道夜裏會發生什麼。他快馬加鞭,奔向彎刀楊的住址。
走到後來,只見崇山峻岭,野草荒徑,絕無人跡的樣子。跟蹤的人影也不見了。熊飛飛勒住韁繩,緩緩而行,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按資料上的地址,彎刀楊的地方應該快到了,舉目遠望,哪有什麼人煙。還有那什麼楚國客棧,這裏怎麼可能有客棧!熊飛飛有點緊張。他理應把一切都調查好了再動手的,誰知半路上就被識破了行藏,眼下人單勢孤,如何是好。也怪自己太自信了。自信是優點,但過於自信就是缺點了。
不一時,紅ri西沉,暮sè四合。
熊飛飛還沒見到一個人。他只得繼續往前走。
月亮爬上夜空。舉頭望去,山高月小,令人倍覺孤冷。馬蹄聲單調而寂寥,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不知名的鳥叫。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影幢幢,猶如鬼魅。
還好有月亮,否則目不視物,那就危險了。
此刻熊飛飛不怕人,就怕沒人,更怕有人卻不露面,只躲在暗處放冷箭或下陷阱。江湖險惡,熊飛飛今天才算深有體會。
剛想到陷阱,就聽咔的一聲響,馬蹄一空,連人帶馬摔進陷坑裏。熊飛飛雖驚不亂,腳下一蹬馬背,借力躍起,一下躥上地面。四周忽然多出六個黑衣人,把他團團圍住了,手上有刀有劍,全部對準了他。
不遠處的月光下,還站着一個人,高高瘦瘦的,頭上扎着髮髻,長發垂肩,倒沒穿黑sè夜行衣,而是一襲青sè長袍,腰間束帶,仿若書生模樣。如果他手上拿的不是刀,而是摺扇,就更像了。
那是一把彎刀。
“書生”發話了:“小弟恭候多時。”
見到人,熊飛飛反而鎮定下來,揚聲問道:“你是彎刀楊?”
“書生”不緊不慢地道:“正是小弟。”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細有點柔,像個女人。
熊飛飛打算拖延時間來想對策,便道:“我還以為有很多人呢,原來只有你們七個。”
彎刀楊撫弄着手裏的彎刀,道:“要殺你,我一把刀已足夠。”
若是單挑,熊飛飛是不怕的,趁機道:“聽說彎刀楊刀下從無活口,我倒想試一下。”
彎刀楊女聲女氣地笑了:“你這點小把戲,唬弄小孩子還行。我明明有七個人,為何偏要和你單打獨鬥?”
熊飛飛心裏一沉。
彎刀楊好整以暇地道:“在殺你之前,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熊飛飛只想拖時間,就說:“我也想問你幾個問題。”
彎刀楊聲音里似乎帶着淡淡的笑意:“遠來是客,你先問。”
熊飛飛有意激他:“你是女人嗎?”
沒想到彎刀楊居然一點也不生氣,款款道:“不是。你覺得我像女人也不奇怪,因為我曾經是一個太監。”
熊飛飛怔住了,不敢相信他連這種難以啟齒的事也會坦誠相告。他這樣做,只能說明兩點:第一,他真的不在乎太監不太監;第二,在他眼裏熊飛飛已是個死人了,死人是不會說出去的。看情況第二種可能xing更大一點。
本來熊飛飛是想隨便問幾句拖下局面的,彎刀楊既然肯說實話,乾脆把心裏的疑問都問出來:“你的客棧呢?我怎麼沒看見?”
這次輪到彎刀楊怔住了:“原來你還不知道?”
熊飛飛:“知道什麼?”
彎刀楊不可理解地望着他:“你什麼都不知道,就要來殺我?”
熊飛飛想套他的話:“為什麼不能來殺你?”
彎刀楊陷入沉思:“既然你不知道,那你不是火神派的人,也不是九道山莊的人,也不是錦衣衛。你到底是誰?”
聽到“九道山莊”四個字,熊飛飛心中一跳,問:“九道山莊為什麼要殺你?”
彎刀楊馬上嗅出一絲仇恨的氣息,有意打探道:“你為何對九道山莊這麼關心?”
熊飛飛不語。
彎刀楊目光深邃,彷彿能看透熊飛飛的內心。他放下刀,換了一副客氣的語氣:“不知小弟哪裏得罪了閣下,還請告知。”
熊飛飛道:“恕難奉告。”
彎刀楊也想套熊飛飛的話,而要想套一個人的實話,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先拋一點秘密出來做誘餌。他思前想後,決定告訴少年一個眾所周知的秘密:“楚國客棧並不是一家客棧。不過他的前身確實是一家客棧,但現在,是一個民間組織。‘客棧’的意思,就是專門招收居無定所、漂泊江湖的人。我們以‘楚國客棧’的名號聚在一起,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一切只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
熊飛飛心中一動,自己不正是這樣的人嗎?家破人亡,浪跡塵世。他的聲音不那麼冷了:“這個組織聽起來還不錯。”
彎刀楊循循善誘:“現在,可以告訴我們閣下是誰了嗎?”
聽到這句話,熊飛飛心神一凜,想起自己的任務,不完成任務就得死。決定避口不談,只打聽秘密,不坦白秘密。他問:“你們肯定招收了不少人吧?卻不知都去哪了?”
這個秘密事關重大,彎刀楊斂容正sè,學他說道:“恕難奉告。”
熊飛飛抬頭望了一眼月亮,突然計上心頭,神sè輕鬆了些:“你不是要問我幾個問題嗎,可以問了。”
彎刀楊注視着他:“現在只有一個問題了。你是誰?”
熊飛飛悠遊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誰。”
彎刀楊走近幾步:“請講。”
熊飛飛目光一閃:“我叫八號。”
彎刀楊聞言,臉sè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