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方心蘭(下)
“心蘭不肯見你,她已經帶着可媛回法國了,我攔不住她。”方子鵬盯着張頌文,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一些什麼。
“雖然不知道當年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從她對你的排斥來看,你們複合的希望不大。”方子萱中肯地說。
“她做過我的情婦。”張頌文沉默了很久,終於憋出這麼一句話。
“什麼?”方子鵬跳了起來,方子萱也是一臉怒意。
“你真讓我噁心!”受童年陰影和方子萱影響,方子鵬一直都有感情潔癖。
“我會收養可媛,跟着你們這樣的父母,會害了她一生!”方子萱的怒意不止針對張頌文,也針對遠在法國的方心蘭,這麼多年耳提面命讓她自重自愛,沒想到她還是做出這麼自甘墮落的事,虧她之前一直以為兩人只是在談戀愛。
“可媛是我的女兒!”一直悶頭悶腦的張頌文急了。
“是你的私生女!”方子萱刻薄地看着他,“做父親的無良,年紀輕輕包養情婦,做母親的敗德,自甘墮落去做人情婦,你們有什麼資格為人父母?我要把她帶回來,親自教養,遠離你們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
“那個時候我和心蘭是有些誤會,我太驕傲,她太偏激,誰也不肯鬆口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可又沒辦法分開才用這種關係拴住彼此,這麼多年,就算爺爺那樣催我逼我,我又什麼時候交過女朋友?難道你們真覺得我對她沒有感情?我要真把她當作情婦看。我又為什麼要小心翼翼等她解開心結?我大可以直接把可媛搶過來……”
“你敢!”方子鵬瞪着他,方可媛是他的外甥女。
方子萱的臉色這才有些緩和,畢竟兩人男未婚女未嫁,雙方甚至都沒處過其他對象,“情婦”這個詞用的根本不合適,“我不知道你們當年發生了什麼,我也希望可媛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但是外公和大舅那裏……”
“爺爺連你和嚴越的事都能允許,又怎麼可能容不下心蘭?”見她語氣鬆動,張頌文也微鬆一口氣。“只是到時候還要麻煩你和嚴越做說客。”
這幾年張老爺子早就認同了嚴越。雖然對當年他們拒不辦婚禮有些不滿,但嚴越對方子萱的好,任誰都能一眼看出來,且不論平日的噓寒問暖。單是那個不惜一擲千金專門為她修葺的度假莊園。就讓無數人為之艷羨。無論是在京城還是s省的圈子裏,有誰不知道嚴三公子愛妻如命?
張雲沾了女兒的光,這些年的腰杆子挺得格外直。對女兒女婿更是言聽計從,就算她再不滿方心蘭,有方子萱和嚴越撐腰,她也不敢多說些什麼,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了,沈琴早就遠嫁國外,和方建霖不再來往,當年的那些仇恨也消散了不少。
“等你說服了心蘭再說吧。”方子萱一臉嚴肅地看着他,雖然他們都對當年的事緘口不言,但她卻依稀可以猜出當年的事對方心蘭的打擊一定不小,否則她不會不管不顧地躲了他這麼多年。
“我會把她們母女帶回來的。”
別看張頌文在方子萱面前信心滿滿,可真到了法國,站在她的寓所前,他還是有些情怯,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在她宿舍樓下等着她的時候,只是心境完全不同了。
“和叔叔說再見。”方心蘭牽着方可媛和一個金髮碧眼的男人揮手道別。
“叔叔再見。”小姑娘一臉嚴肅地揮揮手,臉上沒有表情的模樣像極了方子萱,方心蘭這幾年國內國外兩頭跑,連小小年紀的方可媛都學會了法語。
“你不喜歡這個叔叔嗎?”方心蘭有些氣餒。
“不喜歡,”方可媛一板一眼地說,“我喜歡爸爸。”
“叔叔以後也可以做你的爸爸啊,他會給你買很多好吃的,還會陪你玩……”方心蘭鍥而不捨地勸道。
“不可能!”張頌文實在忍不住了,原本的忐忑都化作了怒火,聽了這種話是個男人忍不住。
方心蘭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將方可媛往自己的身後藏,卻擋不住小姑娘的孺慕之情。
“爸爸——”向來在她面前一副小大人模樣的方可媛,像一隻活潑的小雲雀張開雙臂向張頌文撲去。
“寶貝兒,想爸爸沒有?”張頌文心中一片柔軟,一把抱起女兒,在方可媛蘋果般的小臉上親個不停。
看着父女倆親密的模樣,方心蘭覺得自己才像個外人,心裏說不出有多難過。
當然她不會知道,此時的她和方可媛穿着精緻的母女裝,和張頌文站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副和諧美好的畫面,惹來不少路人艷羨的眼神。
“爸爸,媽媽買了舒芙蕾,我們一起進去吃吧。”方可媛善解人意地邀請道,還調皮地朝張頌文眨眨眼。
張頌文抱着她,將目光投向了臉色複雜的方心蘭。
“進來吧。”方心蘭已經鎮定下來,畢竟這麼多年的歷練,她已經不是那個遇事慌亂的小姑娘了,有方子萱在,張家不可能把方可媛從她身邊搶走。
“我去吃蛋糕。”一進家門,方可媛就很自覺地迴避,特地給父母留下了說話的空間。
方心蘭瞠目結舌,她知道自己的女兒成熟,可沒有想到她竟然早熟到這個地步。
沒有了女兒緩和氣氛,兩個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這些年你辛苦了。”上次兩人這樣相對而坐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有些恍惚,一切恍如隔世,誰都不會知道,當他從方子萱口中知道她是如何忍受着孕期不適的痛苦拼盡全力地將方可媛生下時,隱藏在他平靜面容之下的心有多痛。
記得方子萱懷孕的時候,嚴越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黏在她身邊,當她生下兒子的時候,嚴越那樣性格古怪的人,竟然握着她的手淚流滿面,那副模樣連他都有些動容。
那個時候的他並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忍受了比方子萱更大的痛苦才為他生下這麼可愛的女兒,當她在受苦的時候,他在做什麼?
他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個女人輕浮淺薄,不是良配,自己不應該對她有任何愛意,他應該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
方心蘭覺得鼻尖微酸,這些年的委屈和心酸又怎麼是一句“辛苦了”能夠彌補的?
“你別煽情,可媛不是你的女兒,”她冷笑,“你就這麼想喜當爹?”
“我知道她是。”他肯定地說。
“你做過親子鑒定了?”她譏誚地看着他,知道他這麼驕傲的人一定不屑做這種事,“實話告訴你,可媛是我和蘇啟源的女兒。”
“你非要這麼說話嗎?”當初的她也是這樣,受不得一丁點兒的委屈,一旦被惹怒了,就口不擇言,不惜抹黑自己,而他那個時候太驕傲,兩個人的誤會越來越深,最終無法挽回。
“我只是實話實說。”她努力將眼中的淚眨了回去。
“我知道你和他什麼都沒有發生。”他怪她口不擇言,而他又何嘗不是,如果不是他懷疑她,質問她,然後出言傷害,她又怎麼會如此決絕。
“你怎麼知道?”她臉上帶着笑,眼底卻殊無笑意,“你忘了我和他可是單獨相處了一天一夜,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和他暗中來往,如果不是我,他又怎麼會跑得掉?其實我的真愛是他,和你在一起不過是虛以委蛇,想要探聽消息來幫他而已。”
這些話都是當初張頌文在盛怒之下的口不擇言,今天她終於有機會將這些話原樣奉還了。
張頌文的臉色很平靜,彷彿完全不受影響,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她的情緒平靜下來,他才緩緩開口,“你可能不會知道當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有多後悔,這種情緒每天都折磨着我。我愛你,可是我的理智不允許我這麼做,所以我只能用傷害你,來逃避我的感情,我明知道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可還是說出這樣的話,我的潛意識告訴自己,應該讓你主動離開我,只有你離開了,我才能做回原先的我。”
“那你大可以繼續做原先的你,我沒有打算再回到你的身邊。”方心蘭不怒反笑。
“那個時候的我不知道,沒有了你,我也不是原先的我了。”他苦笑,“我不敢奢求你會回到我身邊,所以這一次,是我想要回到你身邊。”
“張大少,您能別煽情嗎?還真當自己是詩人啊?”方心蘭怒意更甚,他當她是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雖然剛開始是自己蓄意引誘,可畢竟這種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他玩膩了就找借口把自己趕走,現在知道有了可媛,又眼巴巴地追過來,實在是無恥之尤!
她沒有想到張頌文還有更無恥的,有了方可媛裏應外合,他竟然在她家住下了,她疼愛女兒,不忍心看到她失望,只得默默吞了這口氣。
而他竟然真的扔下了國內的一大攤事,心甘情願地在法國做起了家庭煮夫,人前人後都以這個家的男主人自居,無論她把話說得再難聽刻薄,他也一副好脾氣的模樣默默承受,久而久之她竟然對他的存在也習慣麻木起來。
好吧,那就慢慢耗吧,如果他能耗一輩子,她也奉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