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炮灰小兵日記(7)
新衣服新裝備,以及即將到來了迎接他們匯合主力軍的飛機無一不給了他們無限的希望,狂犬架着自己的九二機槍報廢的彈殼散了一地,臉上的表情卻格外愉快。
“這次也讓你們嘗嘗克虜伯的味道!”迫擊炮不斷在敵人面前炸出土坑,原本不多的突襲軍敗得不成樣子。接連的勝利讓他們輕敵了,他們不得不撤退,卻遇到了瘋子一樣的隊伍。
順子和老蔫的臉交替着浮現在楚笑的面前,他想要衝上前去狠狠地撕碎對方卻被秦穆即使地制止了。
這是一場漂亮的勝仗,也是這個隊伍期盼已久的勝仗,所有人都歡呼雀躍,停不下手中的槍,直至殺光最後一個敵人,他們狠狠的報復,像終於握住刀的獵人對上了山裡狡猾的狐狸。
盟軍的軍官對他們格外讚賞,楚笑很開心,這次他們的傷亡很小,而他們即將迎來匯合的飛機,這就意味着很快不會再有人死在逃亡的路上。
他們整裝待發,把一群潰兵收拾的各個有模有樣,然而,事情並不如想像中那樣順利。
“抱歉先生,可是上峰說現在並沒有飛機能夠接你們回去。”
“那車呢?好歹給我們點裝備啊!”狂犬急了,沖盟軍的軍官喊道。
“現在戰事吃緊,我們很抱歉不能提供給你們這樣的幫助,還有大量的軍人需要它把他們送往戰場。”
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炮灰被送往戰場,而想要活下來的他們是得不到這樣的便利的,求死容易,求生卻難。
楚笑和秦穆打了商量,他們可以沒有飛機,但需要對方給予大量的裝備和糧食,他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恕我直言,以你們的力量為何不留在這裏和敵人拼一死,你們不是有句話常講,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嗎?”
這話彷彿在羞辱他們為了求活而不惜手段,但是秦穆挺直了背,不卑不亢的說,“先生,我們要活着還有力量保護重要的東西。”
盟軍的軍官雖然不認可,但他還是如約提供給了裝備和糧食。
楚笑和秦穆不得不帶着隊伍再次出發,沒有了便利的武器,他們還是必須向著主力軍的方向前進。
狂犬顯得格外失落,他背上扎着五六條皮帶,邊走邊嚼着草根,“去他媽的重於泰山!人都沒了,就剩一掊土了,還想終於泰山?”
於是他臨走之前從盟軍的軍營里揩了不少油水,其中有一隻漂亮的派克鋼筆他送給了豆子,豆子就把他踹在口袋裏,時不時地摸兩下。
“咱們這兩條腿什麼時候走下去是個頭啊。”
他們已經翻過了兩座山,從地圖上看的出來他們距離盟軍的位置應該是在靠近的,隊伍走走停停,長久的爬行就像受刑一般,楚笑不知道二萬五千的長征是怎麼走下來的,但他現在腳都要磨破了。
一路上總能遇見各式各樣的屍體,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如今卻交疊着被扔在同一個地方,看得多了楚笑甚至接受了,他突然明白為什麼秦穆願意放棄二零一軍團團長的位置帶着這群炮灰小兵逃下去的理由。
他越來越佩服這個男人的毅力。
回去的路太無聊,狂犬說他發明了一種新的吃法,把罐頭夾在兩片餅乾里,甜餅乾里夾着肉罐頭想來味道也不會好,但他不停地塞給豆子吃,逗弄地豆子直求饒。
他突然意識到現在就算兩個人這樣鬧也不會再有人來開他們的玩笑,不會有人笑着說豆子是他的小媳婦兒,狂犬突然有點失落,這種失落即使吃再多的罐頭餅乾也補不回來,“呸!啥玩意?!難吃死了!”
豆子睜着黑亮的眼睛看着他,“我剛才一直說難吃來的……”
“你意思我耳朵聾聽不見你說話?”
“不是”
“我說你丫的,現在越來越長本事了,還敢跟我頂嘴了是不是?”
豆子只是抿着嘴笑,他特喜歡狂犬那股沒道理的狂勁,好像全天下的人都該聽他的,這樣的狂犬好像不會輸。
但狂犬不是這樣想,他十幾年打過的勝仗一個手都數的清楚,他不是完人不是天神,他所有的恨和怕都化成了戰爭的血水流進他的身體裏。所以對這豆子那份近乎單純的崇拜,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自己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好。
“你他媽別用你那小黑眼珠瞅着我成不?!”
豆子側着頭故意的眨着眼睛,“為什麼?”
“怪滲人的。”
豆子就眯着眼睛越發開心的笑,狂犬心裏的那股燥熱沒能褪下去,反而越演越烈了。他煩躁的嚼着草根不去看豆子,“唉,對了,上次你說你大名叫什麼來着?”
“樂年,我叫樂年。”
“怎麼寫啊?”
豆子就從日記本里撕了一張紙用狂犬送給他的筆寫道,“樂年。”
“啥名字啊,奇奇怪怪的。”狂犬抽過紙看了半天囔囔着,豆子又在紙上寫了兩個字——“狂犬”
“我這怎麼比你的名字還難看?”
豆子搖搖頭,頂認真的說,“我覺得挺好看。”
狂犬抓了抓腦袋,“得了,你再寫一遍我學學。”
豆子又認真的教着,像個刻板嚴肅的教書先生。
楚笑就在不遠處瞅着他們,覺得這個畫面格外美好,他心裏覺得狂犬和豆子就是一對,因為沒人能有他們之間那樣的氣氛,那樣的狂犬突然就變身成了十四五歲那個情竇初開的年齡,對着心裏喜歡的人不知如何表達,只能無措的抓着腦袋。
休息的間隙對於狂犬這個文盲來說不足以學會這四個簡單的字,並且他越寫越氣惱,最後將鋼筆塞給豆子抓狂的提着旁邊的樹。
楚笑越看越想笑,他一回頭就對上秦穆黑亮的眼睛,心臟砰砰的跳,他想起司徒晉和冷傲天總是會這樣看着自己,彷彿望着一個守護許久的戀人,那不是一個男人對初識不久的男人該有的表情。
慢慢地,楚笑覺得,有個人在透過這些炮灰攻的眼睛看着自己,而那雙眼睛自己覺得格外熟悉,但是對方是誰,自己卻怎麼都想不起來,只是想起那雙眼睛的時候胸口偶爾泛出悶悶的情緒,格外的沉重,他不喜歡又想記起來。
前面的路越來越寬敞,他們似乎走出了樹林,秦穆先去探了道,前面果然有一條馬路。
“現在怎麼辦?”
“弄輛車。”
秦穆這個主意得到了周圍人的認可。
“老子他媽早不想走了。”
楚笑有些擔心,“好弄嗎?”
“這條路是通往戰場的必經之路,敵軍必然會經過,應該不會等太久。”
沒人能保證敵軍的車什麼時候來,一次能來幾輛,他們這裏有四五十人,起碼需要一輛大型的重卡。
現在路上設好了路障,秦穆指揮他們一部分人隱藏在樹上,另一部分人埋伏在草叢中,我們的裝備還有,但是力氣沒了,所以最好能一擊即勝,不然又要損失不少的人力和準備。
這次他們要幸運的話,很快就聽到了汽車的震動聲,不多,真的就只有一輛,汽車漸漸駛入視野,一輛載有軍需物資的車,車上只有十來個人,司機、副駕駛,還有後來守備物資的七八個人。
汽車漸漸駛進了他們的攻擊範圍,秦穆給了狂犬一個手勢,狂犬便毫不猶豫地對着車后的人開槍了,收到攻擊司機加快了行駛速度然後就撞上了秦穆設在路中的障礙,車子被迫放慢了速度,秦穆第一個衝出去槍殺了司機,楚笑跟在旁邊解決了副駕駛。
狂犬隨之衝上了後面,七八個人橫躺在車裏,也不知道死絕了沒有,狂犬又對着他們掃射了一通,才將人都提到車下,“行啦!”
楚笑作為這堆人中唯一有駕駛經驗的人光榮的榮升成為了駕駛員,而秦穆作為團長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
狂犬第一個把豆子撫上了車,自己也跟着躍了上去,有了車,他們終於能放鬆放鬆腳了。
但是有車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只能走公路目標太大,何況還是敵軍的車。楚笑的意思是再過一段時間他們必須棄車繼續走山路,這樣不但能保證安全,而且會更快一點,秦穆也同意。
搶車只是權宜之計,不能長久。
秦穆看着楚笑,“你以前是學生?”
學生對於他們來說算是高級知識分子了,有學問的人他們才會覺得對方是學生,楚笑笑笑,“不是,我以前給大隊開過車,送羊。”
怕秦穆不信,楚笑還補了一句,正好對上自己廚子的身份。
“你不像個廚子。”
“正兒八經的廚子。”
“不過上次吃你做的飯我就信了。”
楚笑想起秦穆說的應該是那頓土味重的野雞燉蘑菇,傻呵呵的笑。
見他笑秦穆就一直看着他,從老蔫死後楚笑很少會開懷的笑,像這樣傻呵呵的就更難得了。秦穆想這個人以前大概過的很好,他剛出現的時候衣着整齊,雖然沾了土但也不像個久經戰場的人,可是卻還能耐着性子跟着他們一路打過來,連句抱怨都沒有。
秦穆看着他久了,就覺得心跳快快的,覺得這個人不但熟悉,而且對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