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莫道黯然銷魂
政和五年，夏軍擾邊延州綏洲，宋命童貫為陝西、河東、河西經略使，聯合太原佘家軍發重兵反擊。五年秋，童貫謀取綏洲(綏德城)北界與橫山寨，遣熙河路經略使劉法領步騎15萬出宥州，秦鳳路經略使劉仲武領5萬兵出安塞寨，自率中軍於策應。
綏洲、米脂寨、清澗寨恢復到了宋的控制範圍以內.
八月初，劉仲武、王厚會合鄜延、涇原、環慶、秦鳳諸路軍攻臧底河城(今陝西志丹北)、宥州，大敗而還，喪師萬餘。滿朝震驚……宋徽宗再遣太原軍出擊橫山、榆林，大敗夏軍，宋夏兩國的拉鋸戰慢慢展開。
那日宥州城雖然被宋軍攻破，但依舊吃了敗仗，佘奕、趙婉琪並沒有等到阿武等人的營救，兩人在混亂中逃出了宥州城，幾經輾轉，回到綏德城。
而今的綏德城以不復往日風貌，城牆盡數被毀，整個縣城破敗不堪……被佘奕換回來的那些俘虜，以及其它周邊湧入城中的難民，成了縣城裏面新的居民。多數人趁着冬天尚未來臨，在山上挖野草、採集果子棗子之類的東西儲備到家中，以便冬用，被夏軍毀去的莊稼地裏面長滿了大白菜蘿蔔之類的蔬菜。
佘奕和趙婉琪從東門進入綏德城，因為衣履破爛蓬頭垢面，也沒有人識出他兩的身份，走了幾百米后，那守城門的衛兵方才覺得趙婉琪和佘奕有些面熟，跑來兩個盤問佘奕和趙婉琪。
趙婉琪也沒有隱瞞，直接說了她就是郡主。這兩衛兵在西夏擾邊的時候去了佳縣寨，並未見過郡主的模樣，但是佘奕的模樣倒是見過，仔細打量了一番落魄的佘奕，果真有點像，結合之前流傳的佘奕和郡主一同逃出了宥州城，頓時確認了兩人的身份。嚇的屁滾尿流，連忙回去通報了……
兩人呵呵一笑，來到昔日繁華喧鬧的白水井十字長街，而今這條長街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恍若一座死城。
走到明州橋上，兩人準備就此別過。佘奕沒有開口，扶着橋欄，望着下面的無定河，河水依舊……河邊的河灘上，多了一座座孤冢，白色的紙錢到處都是……秋意未濃，甚是凄涼。
“佘奕，你隨我一同去洛陽……以你的文采和智慧考取功名不是什麼問題。到時候，你我同心協力成就一番大事業……”
趙婉琪扭頭看着佘奕，將近三個月的顛沛流離，趙婉琪的性子受佘奕影響內斂，說話沉穩了許多，但吹噓的性格還是沒有改變。
“不感興趣，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為好。”
佘奕淡淡的說了一句，依舊低頭看着下面的無定河水。出宥州后，趙婉琪本可直接尋一處驛站讓官府或者軍隊送她返回洛陽城的。但因佘奕不肯隨她一同前去洛陽，於是，她就一路跟隨佘奕來到綏德城。到這裏后，佘奕依舊沒有隨她前往洛陽的打算，她只好暫時放棄。
趙婉琪也倒沒有生氣，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佘奕，看了半天，猶豫了一下，解下了脖子上的一個精緻的小玉墜，遞給佘奕。
“這個是我剛出生的時候，我母親給我帶上的。現在送給你，算是留個紀念吧。這次出來本是為了逃婚，不料碰到了這麼多麻煩的事情，還害的父王為了救我，興師動眾，出兵宥州。此番宥州大敗，聖上定會責怪父王。我……恐再也沒機會出來了。”
趙婉琪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像往常那樣飛揚跋扈不着邊際，神情有些失落。
佘奕怔了一下，抬起頭看着趙婉琪。
“莫要那般悲傷。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以你的性子，就算嫁人了，依舊很歡樂的。這玉墜對你來着如此貴重，我還是不收為好。”
趙婉琪微微一笑，徑直抓住佘奕的手，塞進他的手裏面。
“這玉墜，你必須拿着，如果有一日想見我了，拿這玉墜來洛陽城榮王府找我。不是每個王室子孫，都能像紅娘子那般自由自在不受世俗禮儀束縛的……你不知曉，我打小最崇拜的人，就是你母親紅娘子。還有你弄的那個孜然烤肉，還是那個什麼炒麵，真的很好吃……你當王府伙食房廚師長，我給你開雙倍薪酬……”
趙婉琪依舊抓着佘奕的手，並沒有鬆開的意思。
“廚師長……咳咳……這麼有前途的職業，我還是算了。不過，既然你如此盛情難卻，玉墜就收下了，孜然粉我還有幾小袋，送你一包吧，禮尚往來……那個，我娘當真像你說的那般，是太祖一系嫡長公主？我是那個什麼什麼繼承人？”
佘奕聽趙婉琪這麼一說，還真的對母親紅娘子的身份有了些興趣。
兩人說話間，遠處有一隊官兵匆匆趕了過來……這些官兵是迎接趙婉琪的。趙婉琪聽到遠處的聲音回頭望了一眼，猶豫了下，鬆開了佘奕的手，緊閉了下眼睛，半響才睜開，深吸了一口氣，在佘奕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想知道，來洛陽找我！我等你……”
她用手摸了下鼻尖，蕭然的轉過身，朝那些接她來的官兵方向走去……
“呵呵，你還是早點嫁人，省的人叫你禍水……諾，孜然粉送你一包！”
佘奕掏出一小袋孜然粉丟向趙婉琪，趙婉琪止住了腳步，耳朵聽了下孜然粉飛來的風向，手臂一伸，抓在了手中。
回過頭，先是平靜的看着佘奕，接着惡狠狠瞪了一眼。
“有種你再叫一次試試！”
說完後轉過頭，嘴裏罵罵咧咧的說了一句“白痴”，加快了腳步朝前方走去……
“呵呵……”
佘奕笑了一下，望着趙婉琪的背影，輕輕搖了下頭，轉過身朝北門灣佘府方向走去。
“佘公子，縣尉大人舉家去了太原！佘府無人居住，若不嫌棄，到十里堡下官府邸處暫住一些時日。”
那邊趕來的官兵當中，帶頭的官員大聲喊道。
“謝過好意！在下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暫不勞駕諸位了……”
佘奕回了一句，漸漸消失在街巷的盡頭。
……
山西太原城佘府，後花園。
一棵梧桐樹下，站着一個身穿鵝黃羅衫的女孩。這個女孩看上去十一二歲的模樣，她一雙無暇的眸子猶如秋水般安靜……一動不動的盯着西北方向的天空……
一陣秋風吹過，幾片發黃的梧桐葉子從上面飄落了下來……
她就是佘玉，他們舉家搬遷到太原府有快三個月了，三個月的時間，她的肺癆之症徹底治癒了。每天早晨的時候，她會鍛煉身體，做佘奕教她的那套廣播體操，中午的時候，看些書，下午的時候，來這裏，望着綏德城的方向……
西北方向的天空中，雲捲雲舒……
“人有悲歡，雲有聚散。
相思無用，
唯別而已……
別期若有定，
牽絆煎熬又如何。
莫道黯然**，
何處柳暗……花明……
哥，你在那裏……你說了，會來找我的……”
兩滴晶瑩的淚珠從佘玉的眼角處滾落而下，又是一陣秋風吹過，枯葉漫天……她的青絲飛舞，羅袍被風吹起，獵獵作響。
風中的瘦弱她，那般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