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大學
在杜思林二十三歲的時候,她的各種法術已經強過了杜空揚。
其實即使她後天不修鍊,天生帶來的靈力也強過杜空揚太多。修鍊,只是一個讓她更好的運用靈力的途徑。
她已經三年沒有見過姑姑杜空揚了。平時都是和哥哥還有防風生活在一起。
孤魂在白天不能現身,這是眾所周知的。
為此,杜思林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去坐了一道傀儡,使防風可以附身在上面。雖然是紙做的傀儡,但在杜思林加了防水咒防火咒很多符咒之後,這道傀儡其實就變得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了。不再是遇水即化,遇火即燃。
只是最大的剋星便是雷電。
因為雷電是天底下最正氣的東西,而孤魂鬼怪,不管心地是不是善良,都算邪道。這幾乎就是相生相剋。沒有什麼符咒能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一到雷雨天氣,防風必須離開傀儡身體,回到杜思林的身側。杜思林身上獨有的氣場能保護她不受傷害。
哥哥杜思炎今年長思林三歲,今年滿二十六歲。用父母留下的遺產作為基礎,杜思炎大學畢業便出來創立了公司,如今已經是一個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後來又自己讀了研,年輕有為,學歷高,長得極為英俊乾淨,因此成為很多女人心中的白馬王子型人物。
在杜思炎的安排和防風的幫助下,杜思林進了省中醫藥大學,如今已經是中醫臨床的研究生。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興趣。哥哥說,身在這個社會,總要拿點什麼學歷,這樣在外面走動的時候也能有底氣。
真正的原因,其實每個人都清楚。杜家的女人素來活不長久,更何況杜思林只有一魂一魄,身子骨本就比常人不好。杜思炎這只是希望她能通過中醫來改善自己的身體。
如今科技越發的發達。鬼神之說成為人們口頭的故事和傳說,已經很少有人願意相信。偏偏事實上就是如此,幾乎是人人的身邊都有鬼怪的存在。只是看不見罷了。
眼不見為凈。應該是這麼個說法。
防風也跟着進了大學。杜思林在長大,防風卻不會長大,她永遠都是死去時候的那般大小,二十五歲的年華。
她生前是醫藥世家的女兒,從小耳濡目染,長大後生了要當個女大夫的理想。只是那時候時代不饒人,原本醫生就是低賤的職業,又是女子。命就變得更加不值錢。最後被人逼死在護城河。
這天是八月二十六日。
省中醫藥大學大一新生報到的日子。人來人往,私家車堵住了每個路口。
“胎光,你說現在的家長怎麼都想送孩子學醫學律師?在古代,律師就是所謂的狀師,和醫生一樣,也是個下等職業。”防風和杜思林一人一個登山包,並肩走在學院的小道上。
“不知道。”杜思林的回答很乾脆,她打量四周,“醫學院多鬼怪。”她這般說道,的確,她看見一束束的黑氣從各個地方莫名的躥出來。不知是鬼怪還是妖魔帶來的。
“都是些小鬼小怪,你都見怪不怪了。”那些黑氣,防風自然也是能看見。她沒有輪光眼,但是她本身就是鬼,除了仙神兩界看不到之外,其他的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這位小同學,請問一下,新生報到處怎麼走?”這時,兩人的路被一個大約五十歲的婦女攔住了,她看着杜思林問道。
“不知道。”杜思林想也不想,便回答。
“往前走,左拐,會看見一個人工湖,人工湖那邊有很多臨時搭建的橘紅色帳篷。那裏就是新生報到處。”防風倒是很熱心的為那婦女指路。
“謝謝!”那婦女看了杜思林一眼之後,拉起身後的拉杆箱,一個女孩兒乖巧的跟在她身後,為她母親打起一頂白色的蕾絲花邊遮陽傘。看上去衣服貴族小姐的派頭。
“你這個學姐對小學妹不熱情就算了,稍微客氣點也不行。”防風白了杜思林一眼,沒好氣的說。不過她和杜思林已經一起生活了十幾年,杜思林是個什麼脾氣她還不知道么。嘴硬心軟,口是心非,其實心地最好的就是她。
“解釋花力氣,不會解釋,懶得解釋。”杜思林淡淡的說,語氣慵懶的好像冬日的陽光。
今天是新生報到的日子,但新生卻不是杜思林和防風。她和防風只是來這個校區溜達而已,畢竟也是學校的大學校區,聽一些基礎課權當複習鞏固了。
“你是看那個女孩兒自己什麼都不背全讓她母親拿着所以心裏感到不舒服吧。”防風看着杜思林的側臉,眼中含笑。
杜思林的父母應該是很好看的人,所以生的一對兒女都是惹人側目的俊秀人。
是的,杜思林很俊秀,瓜子臉上,一雙略微狹長的眼睛好像夜裏的星星,明亮而有神。高挺的鼻樑,薄直的嘴唇,看上去明明是那般普通的五官,在杜思林的臉上卻結合成了這樣一張秀氣的臉。
“該走了。”杜思林沒有多說什麼,扶了扶頭上黑色的貝雷帽,雙手□了褲兜里。
背後的雙肩背包,商標上藍色的小人裂開嘴笑着,露出一口潔白而尖銳的鋸齒狀牙齒,似乎是在冷眼看着什麼事情的發生。
防風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往那對母女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風是往她這邊吹的,那母女說的話也若有若無的被吹到了她的耳朵里。
無非是,那個母親說著杜思林有多少的沒禮貌沒家教。
她搖搖頭,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杜思林的好,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得到的。杜思林的好,更不是每個人能理解的。
“不用搖頭,別人的看法不用介意。”杜思林走在防風的身邊,原本兩人相對無言。可她卻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如果介意的話,我也不會想要當女醫生了。”防風看得很開,許是因為她經歷過生死,又隻身在人世間遊盪了數百年,兜兜轉轉,於是對人生有了種近乎透徹的瞭然。
“只要你想,現在隨便就能進一個醫院。”杜思林接話,這幾百年的時間都用來鑽研醫術,防風的醫術成就可想而知。
“不了。”防風笑着擺擺手,搖頭表示她的想法,“以前活着的時候覺得醫行天下是我畢生的夢想,做個赤腳醫生,行走在世間的每個角落,盡我所能,救治每一個生命。但也許因為我是被逼死的,甚至我人生中最大的選擇得不到一個人的承認,所以有些恨了。執念還在,陰魂不散,在塵世間遊盪了三百年,那些恨隨着那個時代的消亡也消失了,可隨之消失的還有我過去的那些大理想。胎光,現在這樣的生活就很好,不是嗎?”她拍拍杜思林的肩膀,笑的依舊坦然。
“你的選擇或者決定,我支持。”杜思林似乎是被防風這洒脫的性格感染了,她扯動了一下嘴角,試圖給她一個笑容,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她是不會笑的。
沒有六魄,不會哭不會笑,不會生氣不會難過,不會害怕不會有**。
三魂分為胎光,爽靈,幽精。
胎光屬天,太清陽和之氣,主命,亦可以稱之為命魂。
爽靈屬五行,陰氣之變,主財祿。
而幽精屬地,陰氣之雜,主災衰。
至於七魄,乃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對應人的七種情志,為喜、怒、哀、懼、愛、惡、欲。
杜思林僅有的一魄不知道是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唯一的一魂,乃是命魂,名為胎光。
“去哪吃飯?”防風心中一緊,她知道杜思林是想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的,她也知道,杜思林是不會笑的。而她能做的就是在心中感動。
“由你。”杜思林道。
“好吧好吧。”防風聳聳肩膀,一臉的無奈樣子。“對了,思炎說禮拜五下午他來找我們。”她忽然想起來。
“哦。”杜思林的表情仍舊沒有什麼變化,“怎麼突然告訴我?”
“因為突然想起來,前幾天忘了嘛。”防風壞笑道,“看你被康復系的那幾個人圍得團團轉,所以不敢打擾你不是。”
回答防風的是杜思林毫不猶豫的背影,防風總愛拿杜思林取笑,偏杜思林不善言辭,更不會解釋什麼。所以每次都會以背影來回答一切。
從側門出去,乘坐333路公交車能直接到達最近的地鐵站,轉坐地鐵便能到達杜思林她們所在的省中醫藥大學研究生校區。
“胎光,你有沒有發現最近地鐵站突然多了很多黑氣?”站在地鐵口等待地鐵的時候,防風左右看看,對身側的杜思林說。
“不是黑氣,是怨念。”杜思林抬了一下眼皮,雙手環抱在胸前,很是懶洋洋的說:“應該是這個地鐵站的附近出了一個怨魂,怨氣很重。所以導致附近的鬼魂都受到了影響。”
“這麼厲害?”聽了杜思林的話,防風一下子站直了身子,又往四周看了看。
“地鐵來了,走吧。”杜思林好像根本就沒看見在她面前晃過的鬼魂一樣,徑直從他的身體穿了過去。
防風緊跟其後,找到位子坐下之後,杜思林又開口了:“怨魂對普通鬼魂的影響很大,
不知道是附近的哪戶人家做了孽,招惹了這樣的麻煩。”
“那你不是又有生意了?”防風對着怨魂倒沒什麼感覺,聽了杜思林的話反而顯得有些幸災樂禍。
杜思林看了一眼防風,“如果他們幸運的話,應該是的。”
自從姑姑杜空揚在三年前突然離開后,杜思林便接過了杜空揚的職業。
杜空揚在網上一直有一道秘密的生意渠道,只有一些信鬼神之說的人才知道。通常會有一些人招惹上“不幹凈的東西”就好像方才那隻怨魂一般,就會找杜空揚或者其他懂得驅鬼的人幫忙。
杜空揚用的是她的道號,雲行。到了杜思林,自然是選用胎光。
“是幸運也不是幸運。”防風似是另有所指,“胎光的收費可是雲行的雙倍。”
聞言杜思林扯了一下嘴角,她收的錢最終都是給了防風。至於防風拿去做了些什麼,她從來都不過問。
她的生活,不需要很多錢,僅需吃穿足矣。
“枳實有下落了么?”杜思林問。
防風搖搖頭,“三百年了,我還在人間遊盪,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已經投了胎,轉了世。”枳實是防風的愛人,也是她在人間遊盪的執念。
生死相隨。這是她們生前的誓言。也許最大的幸運便是她們死在同日,死在同地。
一同被逼死在護城河。
杜思林點頭,沒有再多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