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墜崖
漫漫仙途路,遙遙溫柔情
天道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仙界之下,三千世界九重天。玄武世界正是這萬千世界之中的一個世界。
玄武大陸之上,有“天下第一閣”之稱的玄陰閣,今個兒出了件大事兒,引得掌門大怒。
暴怒之下,真氣四溢,玄陰大殿內,凡是在場的人,皆受到牽連,連身為七階武者的幾個內門長老,在這股威壓之下,都吐出幾口血來。
話說,玄陰閣掌門在平日裏總是不苟言笑,喜怒不形於色,這十幾年來何曾向今日這般震怒,面色陰沉可怖。
如此,便讓大殿之上諸人頗為不解。
眾人面面相覷,皆一頭霧水,其中,一個在平日裏極受掌門青眼的內門長老,神色嚴肅的驅退弟子,領着其餘的三位內門長老入得內殿,向掌門詢問。
他們明面上雖是一副為掌門分憂的模樣,實則好奇不已,欲打探詳情。
片刻之後,內門長老們沉着臉走了出來,對視片刻,皆是搖頭苦笑,各自離去。
待歸了自己所管轄的閣內,便立刻傳來閣內管事,將這大事告知下去,並向下層層傳遞。
傍晚之時,管事將此事宣佈下去,諸弟子和下人們便知:玄陰閣今日出了個賊,將門內聖物偷去,且至今不知所蹤,與那聖物一併失蹤的,還有最受掌門“寵愛”的弟子——跡青凡。
管事的說了一番話,中心意思約是:尋回聖物,找到跡青凡。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閣內出現小賊一事,讓眾人猝不及防。於他們而言,這人丟了,也就罷了,畢竟此人於他們,關係不大;但這門內聖物,可是惹人眼紅的緊。
玄陰閣又坐落於懸崖峭壁之上,非常人不得進入。
這有點心眼的啊,都能將這聖物丟失和跡青凡失蹤聯繫在一起。
不管是何等物件,只要和“聖”掛上鉤,便不是凡品,掌門能夠從一個中等門派的七階武者,成長為今日玄武大陸之上唯一一個九階武者,很有可能,憑藉的就是這聖物。
也不少人得出此等結論:這聖物很有可能就是跡青凡偷得。
這跡青凡,在這玄陰閣內,也是個地位尷尬的人物,雖是核心弟子的身份,但其武力值不高,且生的丑,說是受到掌門的寵愛,可也就是在生活物什上,少不了她。
其餘諸事,例如練功,教課,都是不管不問。這便使得,在平日裏,就是這掃地洒水的下人們,都是可以對其隨意揉捏欺辱,拳打腳踢。
這等人物,也就是其核心弟子的身份,使得她能夠進入內門重地,有機會偷得聖物,但其武力值是不值一提的。只要找到她,逼她交出聖物,之後就是殺了,毀屍滅跡,無蹤可查。取得聖物,猶如探囊取物。
眾人皆是被利迷暈了眼,立刻開始四處搜尋。
可也有心地純良的,看了看管事,又瞥了眼眾人,便向管事的啟問,那些個平日裏,溫和做派的管事,在此刻,卻皆是陰沉着臉,更有甚者,大嚷大罵道:“此事非我等可以介入,只須知,我等也是聽得上面人的命令。掌門自有她的打算,休要再問。”隨即,甩袖離去。
暴雨傾盆,雷聲轟鳴,潺潺的雨水滴落在山體之上,又夾雜着泥沙滑下,引得山間動物跳脫着,躲避雨水。
在一地勢低洼的地段,驟然閃現出一道白光,將此地照的明亮,嚇退了妄圖前來“撿便宜”的野獸。藉著光,恰可看清,這白光正是一人的胸膛之上閃爍出來的。
白光不畏泥水,依舊透亮,片刻,卻虛弱了下來,倏爾,又暴閃了幾下,化作一道白線,進入了那人的眉心。
那人,一身華衣,被泥水染成了灰色,忽的天上一陣巨雷,夾雜着刺眼的白光劈下,將這人仰面朝天的臉照了出來。
着實狼狽!
滿頭黑髮夾雜着污泥糾纏在一起,好些濕嗒嗒的黏在了她的半邊臉上,因此掩蓋了她的容貌。但是,如墨一般的黑髮更凸顯出此人白皙的膚色,她的五官極為精緻,眉如黛,睫纖長,鼻樑秀挺,端的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只是......
此刻,天上掉落的點點滴滴的雨水,打散了貼在額頭的黑髮,並暴露了她的真容。只見,以她的眉心為中心,伸展出了一個黑色的火焰狀文印。
她的胸前微微凸起,表明這人,是個女子,且年歲尚小。
不知過了幾許,這人的睫毛輕顫,口中呻、吟一聲,睜開了眼。
這女孩兒雖然面上有瑕疵,但這眼睛,卻是極美。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上翹,端的是雙瞳剪水的丹鳳眼。
她蒼白的嘴唇蠕動着,念着的卻是一個人的名字——跡青凡。
就在先前,她的腦海中,迅速的閃過自己從出生至今日的十三年歲月,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一襲紅衣的掌門。之後,便是無窮無盡的屈辱。
記憶中的跡青凡,是一個自卑,怯懦的女孩兒,但此刻,從自己被推入崖下的那一刻起,自己便不再是原來的跡青凡了。
這次在鬼門關走一遭,跡青凡感覺自己恍若換了個人。
憶及讓自己極為惦念敬畏的掌門,她生不出半點尊敬之心,她腦海之中出現那個紅衣人影,掌門含笑的看着自己,溫柔的臉上,卻閃爍着算計的神色。
自己在玄陰閣這些年內,她對自己不管不問,這對於之前把掌門視若親人的自己來說,是最致命最痛苦的打擊。
想到這裏,跡青凡心中劇痛,罷了,這一次墜崖,倒是看清了許多事情。
記憶中僕人們輕蔑的眼光,無禮的模樣,她記得清清楚楚。現在想來,卻也不若先前的那種自怨自艾,而是滿腔的憤怒和仇恨,那些難聽的辱罵和拳打腳踢,讓自己回憶起來便火冒三丈。跡青凡心中發誓,日後若有人再待自己這般,她絕不會聽之任之,雖不會千倍奉還,卻也是以牙還牙。
跡青凡憤憤的想到,自己絕不會再這般讓人欺辱,今日之事便是自己心灰意冷的在懸崖邊上靜坐,讓歹人推入山崖之下,險些丟了性命。
現在跡青凡心中被往事填滿,一幕幕的屈辱回憶在眼前閃過,跡青凡冷笑,今日僥倖不死,待歸入玄陰閣內,她定會讓罪魁禍首付出代價。
大雨如注,絲毫不見減弱的趨勢,跡青凡微微側了側身子,想要坐起來,隨即便感覺到一股鑽心的疼痛傳遍全身,阻擋了她的動作。
跡青凡蹙眉,開始感受着身體的狀況。
渾身難受,似是從頭到尾,給人蹂躪了個遍,身上沒有哪處是不疼的。其中,右腿痛苦不堪,該是骨折了。頭部也傳來針扎般的痛楚,隱隱有些發熱,看來是開始發燒了。
這暴雨不知道要下到什麼時候?這裏也沒有一個棲身的地方,再這樣淋在大雨中,自己指定熬不過今晚。
當務之急,還是找個地方避雨,才是正事。
跡青凡忍着疼痛爬起來,環望着四周。
這裏是一小塊較為平坦的陸地,雨水漫過了她的部分、身子,這裏的地勢較為低矮,是個小水坑。
她站起來,發現較遠處,聳立着連綿的群山,向上看,皆是一眼望不到頂的高大山脈。照目前看來,她現在所在之地,應該是崖底了。
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從山崖之下墜落卻沒有喪命,想來應是天命福澤。
她從水坑裏爬起來,拖着一條傷殘的腿,速度緩慢的向著最靠近她的山脈靠近着。
為今之計,還是找個山間矮洞歇一夜,待到雲消雨停,再作打算罷。
玄陰閣一廢棄的殿宇內,兩個妙齡女子面面相對,其中一個坐在木製長凳上,着一身粉衣。她雖是十之三四的年歲,五官卻是出脫的精緻,她的秀眉上挑,別有股清麗脫俗的意味。
此時,她靈動的雙眼中滿是揶揄,清雅的聲音娓娓動聽,說的卻是:“三師妹,師傅平日裏,待你不薄啊,怎的對師傅的心肝,卻是這般狠辣,真是……”她頓了頓,輕笑出聲,見對面之人面色難看,才又說道:“最毒婦人心啊!”
對面的藍衣女子,此時已是面色慘白了,她的雙眸閃着光,淚眼盈盈,真是楚楚動人。她扁着嘴,似是撒嬌般的說道:“大師姐,我這不是為您不服么,想那跡青凡,論容貌、資質、能力,樣樣不如您,可就是這麼一個貨色,卻總得師傅寵愛,而您呢?哎……”言盡於此,話中未盡之意,卻是明明白白。
粉衣女子正是玄陰閣掌門門下,四弟子之一的大弟子——安曉兒。
此時,她依舊笑着,似是不為所動,只是右手貼着的長凳,缺了一角。
她拍了拍手上的粉末,雙眼專註的盯着自己的手掌,說道:“此事做便做了,只是,玄陰閣也不能憑空消失個人物,你且說出,你的藏屍之處,我便當今個兒自己啞了,此事就此揭過。”她抬起頭,笑意盈盈的看着對面的人。
藍衣女子手心早已被汗水汗濕,連后襟都是冷汗,她忙答道:“理應如此,理應如此,我費這般功夫,正是為了曉兒姐姐您吶,只是,此事當真不巧,我將那醜婦引入山崖邊,原本是想揍她一頓,出出氣,沒成想,那女人竟自己摔了下去。這玄陰山,高達千尺,她只是一介凡人,墜崖之後如何能活,所以,這屍體,怕是……”
“青妹妹,姐姐平日裏待你不薄啊,你說出這些傻話來哄騙姐姐我,當真讓我心寒呢?”說著,便起身,緩緩踱步到藍衣女子面前,白皙的手指,挑起她垂在胸前的秀髮,在手指間轉了幾個圈,她面上雖是溫柔笑意,身上氣勢卻是漲了不少,只見藍衣女子的額頭汗水滴下,頃刻,就腿軟的跌倒在地。
安曉兒用力扯着她的頭髮,那藍衣女子也是個大家族出來的小姐,正是掌門門下的三弟子——葉青青。
在尋常日子裏,除卻練功,她哪受過這種罪,頓時淚如雨下,大聲求饒道:“曉兒姐姐,我說的俱是實情,您若不信,明日可以隨我去山下一看,我若欺您,就自斷筋脈,離開玄陰閣。”
“青妹妹,姐姐我只是隨意那麼一說,沒成想,你倒是當真了,姐姐在這給你賠個不是,還望你別見怪才好!只是,這跡青凡也真不是個東西,死都死不幹凈,若是他日,她的屍身讓別個人尋見,鬧到掌門那裏,掌門定是要好好追究一番,此事雖與我無甚關係,但若是,牽連到你,那……”說著,還露出一臉擔憂的表情,似是極為葉青青着想。
話說到這個份上,此時,葉青青也知道,這聖物,自己是無緣得到了,只能收了之前那些虛以委蛇的小心思,訕笑着接話道:“曉兒姐姐說的極是,今個兒外面正是大雨傾盆,跡青凡墜入崖下,若不立刻去尋,一夜過後,怕是屍骨無存了。”
這席話,就是明擺着揭露出安曉兒的錯處了,見安曉兒不為所動的模樣,也只能過嘴仗的乾癮。她自是知曉,她的能力不及安曉兒,在她這處討不了好。
於是她接著說道:“只是,掌門如此疼愛她,若是知曉她屍骨無存,定會傷心不已,大師姐如此孝順,定見不得掌門傷心,我們還是快去崖底看看罷。”
安曉兒冷哼一聲,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葉青青,便拾起地上的油紙傘,向門外走去。
葉青青連忙站起來,稍微拾掇了一下凌亂的衣衫,乖巧的走到前方領路去了。
“安曉兒,葉青青……”一聲低啞的嘆息飄散在空中,殿內房梁之上,一美艷女子輕巧的跳到地上,雙眼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臉上滿是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