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與竇家人見面
章節名：188與竇家人見面
她確實不計較，但她的身份卻不能不計較，一位被奴才冒犯的世家子輕易原諒對方，這事情若是被有心害她的人傳出去，這種行為不叫善良，而是對整個世家大族階級的挑戰，她以後面對的冷箭會更多。
林蕊蕊可沒那麼捨己為人。
“來人啊！”董管家的聲音裏帶着絲絲冷意，“送他去暗巷！”
“嘶……”圍觀者倒抽一口涼氣，這暗巷可不是什麼好去處，都是一些腌的孌童與妓女聚集在那裏。
要知道妓女與孌童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才有貌的鴇母靠家好的，還能在舒服的樓里吟詩作畫、悲傷春秋一下自己的身世，與來玩的權貴嬉笑怒罵一番，而暗巷就是最低端的聚集地，只要有幾文錢就能出賣身體的下等街。
這個地方，也是很多主家懲罰那些犯了錯的奴僕的聚集地，犯了錯了家僕，要麼死，要麼流放暗巷，運氣最好的也是凈身出戶，不過因為權貴之間都有些聯繫，通常是不會收別家犯錯的下仆，所以除非下仆有一門謀生的手藝，又能吃得了苦，否則哪怕是凈身出戶的下場也不會太好。
“是！”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六七個身強力壯的家丁，一把就將那個冒犯的下人給擒拿住。
“饒命啊！董大管家饒命啊！少爺饒！”下仆想要繼續求饒尖叫。
董管事冷冷地一個眼神過去。
下仆的嘴巴就被捂住了。
然後整個人猶如死狗一樣被拖走。
而原本那些即將離開的士子，一個兩個都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用炙熱的目光看向林蕊蕊，低聲聊着。
“喂喂，這人你有看到過嘛？”
“沒看到過又怎麼樣？沒看見竇家的大管家都喊他少爺么！定是受寵愛的！”
“那下仆完全就是狗眼不識泰山啊！”
“看看那個冒犯他的下仆的下場，我們沒聽過沒看過又怎麼樣，這才更加顯得厲害啊，一定是被保護得很好的顯貴世家大少爺啊！穿成這樣莫非是出來體驗生活的？”
“對啊，嗨，富家少爺的想法我們怎麼想得通！”
在場眾人看向林蕊蕊的眼神完全變了，雖然還不明白這位衣着樸素的士子是何人，但在看過剛剛那一幕後就知道，這樣的人定然是很得寵的。
之前以為不過是一個長相太過俊美的窮酸子，甚至還惡意的揣測，有這樣的樣貌卻沒有匹配的身世以後難免會遭遇不幸，可沒成想這居然是一尊大神。
一位很得權貴世家寵愛的少年，士子，樣貌又如此出類拔萃！
集齊三個優點，簡直意味着未來的官路會無限平坦。
不少人捶足頓胸，暗罵自己是個沒眼見的，錯過了自然而然和大神搭話的機會！說不準詳談而歡之後，可以獲得賞識的機會啊！白白放過了！
有些心思細膩的已經盤算着怎麼結交一下林蕊蕊，若是能與這位“微服私訪”的大少爺拉扯上關係，那麼以後……
還有更多人是在暗自慶幸着，幸虧方才沒有對他落井下石……
當然，還有一些人則在幸災樂禍的準備看戲，看看那個以前囂張得很的放印子錢的肥胖商戶，今日會多倒霉！有些心思深沉的乾脆的開始謀划起這個商戶在城裏的營生了。
“林公子……”眾目睽睽之下，肥胖商人一點骨氣也沒有的乾脆利落地跪在林蕊蕊面前，帶着哭腔連連磕頭，“在下上有老下有小，活得不容易，是小的眼拙有眼不識貴人，還請公子留給小的一條活路！”
給成家當狗腿子當多了，他可是很知道那些貴族的脾性，那就是，自己永遠是對的而且一點虧也吃不了。肥胖商人已經打算用全部的身家換取這次活路的機會，銀錢可以再賺，可他若是死了，那就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林蕊蕊懶得計較，只是瞥了他一眼，低聲道：“昔者周國劉氏商賈，為富不仁，國未滅而人被滅，後輩依舊被唾罵，而同為昔日周國秋氏，慷慨多善，修路造福，百姓擁戴，國滅而人不滅，其富已三代不衰！好自為之！”
說罷，甩袖離開。
“諾！”肥胖商人重重的磕頭，聽沒聽進去不說，但姿態還是做的很正的，“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以後必行善積德！為林公子積福！”
不遠處的林蕊蕊聞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乾脆利落的進了府。
傍晚的竇家若水園林，園如其名，環境靈秀飄逸，奼紫嫣紅枝葉繁茂，如夢似幻，美得就好像是一水墨畫兒般，林蕊蕊與翠兒跟着董管事進入內里的園子，一路上許多身着綾羅綢緞的侍女恭敬行禮，繞過走廊，便隱隱聽到絲竹蕭聲，還似有小姑娘的談笑聲，遙遙傳來。
“林少爺，請往這邊走，”董管家恭恭敬敬地引着。
林蕊蕊看了一下董管事，又看了一下方向，哎呀不對啊，這個方向分明是向著內宅走的啊……
“董管事，你這是？”林蕊蕊疑惑地看着董管事。
董管事站直身體，然後微微向前鞠躬，聲音陳懇地說道：“林少爺，我家老爺想請林少爺過去。”
九卿之一的邀請，若是別人只怕會欣喜若狂，可林蕊蕊卻越發覺得迷惑，這幾乎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一個上位者突然要見另外一個，怎麼想怎麼都覺得有陰謀啊。
“這樣啊，可是我家中還有事，今日過來主要是道賀一聲，並沒有準備什麼，而且你看……”林蕊蕊故作一臉有些為難的模樣，張開雙手，整個人玉樹臨風的站着，“我這一身委實不太妥當，是以，還是下次收拾好了在求見吧。”
按正常的交際禮儀，董管事聽到這話就會放林蕊蕊離開，不過在這裏，董管事依舊堅持邀請林蕊蕊，雙方你來我往的，林蕊蕊甚至都覺得對方有些不依不撓的執念了。
這讓林蕊蕊很不開心，語氣有些沖地開口道：“那現在是怎麼意思？強迫我去覲見嗎？”
董管事一愣，這還是林蕊蕊第一次說出這麼沖的話，愣住的同時趕緊就是五體投地的拜倒在林蕊蕊腳尖前，用崇敬恭敬的語氣道：“並非如此的，林少爺只需要在偏殿等候就是了。我家家主他們會過來見您！家主說了，是他過來求見你，至於為什麼會有這樣似是有些不合理的要求，家主說了會由他來解釋！”
“竇家家主求見？”林蕊蕊有些詫異的開口，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一時間她連發怒都給忘記了。
“是的，是竇家現任族長，林少爺您稍安勿躁，小的雖只是一個奴才，但也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事實上，自從得知林少爺的消息，我們竇家可是無時無刻不在關注着林少爺。請林少爺相信我，竇家絕對沒有任何一個人對林少爺有惡意。”
“沒有一個人有惡意？”林蕊蕊本來還詫異的，聽到這話立刻啞然失笑了，“別告訴我你們不知道岳文書院發生的事情！”
董管家似乎是一點也沒有被問住，依舊如同復讀機一樣說道：“林少爺，等家主過來后自會給您一個解釋。”
解釋？
可能是雙方扯皮的時間太長，消磨了原本的懷疑，林蕊蕊都覺得有些厭倦起來，說道：“那麼，麻煩你帶路吧！”
“諾！”董管事很開心地回道。
三人又走幾步，出現一雕刻着花磚美人的牆壁，透過其中圓形的月兒門，隱約可見到精緻的小樓，精美的小山流水，天然芬芳的花卉園蒲，還有幾個三五成群的貴婦少女在花叢中散步。
不過也正因為林蕊蕊的到來，幾位少女都是一副嬌羞的低呼，然後躲到了貴婦們的身後，年紀稍大的貴婦閱歷較多，知道竇府不會隨便放外男進入，所以是有些疑惑兼慈愛地看向林蕊蕊。
年紀不大的貴婦就是一臉警惕了，還不忘低聲抱怨，竇府她們是不敢念叨的，只是嘀咕可惜了一副好相貌卻壞到骨子裏了。
“董管事，不知這位是？”話音剛落，那裏面走出一個美麗少女，不，看她的髮髻應該是少婦，頭髮盤卷着插着珠釵，雪頸修長，微微一笑的笑容溫柔恬靜，身形高挑，一身淡紫色的長裙令她的氣質高貴不少，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這位是主家的貴客，”董管事臉上的表情也溫和了一些，認真介紹。
單這一項，林蕊蕊就明白這位少婦應該也是有點地位的，起碼，董管事對她還是頗為鄭重的。
少婦臉上微微有些怔愣，不知想到了什麼，體態盈盈地對林蕊蕊微微行了一個小福，轉身離開。
“那是誰？”雖然少婦一直是柔柔弱弱彷彿大和撫子一樣的溫柔模樣，但林蕊蕊強烈的直覺告訴她，這位少婦不懷好意。
“是成家大公子的夫人，”董管事低聲應道。
哦？
成家么？
細細回憶一下，不就是曾經在挖寶藏的時候，跟在阿煜身後打算撿漏子，結果被阿煜狠狠的設計教訓一番的人家嗎？
難怪會有敵意啊……
“那我們繼續走吧，”林蕊蕊對董管事說道。
董管事行禮，然後繼續帶着林蕊蕊往裏屋走去。
殊不知在三人遠離的時候，原本背對他們的成家大夫人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兩隻手緊緊的拽緊成一個拳頭，嘴角挑起一個微妙又狠辣的弧度。
……
……
竇府裏間，書房。
淡淡的沉香香味瀰漫，古樸的房子裏被熒熒燭光點綴，四位老人或坐或站。
一位蓄着長長的黑色鬍鬚，雖然看上去有些蒼老，但發質格外的烏黑，此時的他坐在最中央，格外認真又威嚴地看着林蕊蕊，彷彿就是一家族長。
他的左手邊坐着兩個人，緊挨着他的那人與他相貌有一定的相像，蓄着差不多的鬍鬚，只不過年齡明顯要小上一點，此人手裏拿着一把蒲扇，正在慢悠悠地晃動，眼底饒有興趣。
而左手靠外面的那人，站着，年齡看上去是最小的，明顯不過三十歲，他的表情是最為和睦的，笑意滿滿，不過林蕊蕊卻不怎麼喜歡，總覺得彷彿帶了一個面具一樣。
而中間右手邊坐着的人，戴着一頂高高的官帽，額間還有些許汗滴的樣子，看着就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他打量林蕊蕊的目光最肆無忌憚，裏面的情緒也蘊含得最多。
看着自己面前的四位老人，林蕊蕊非常平靜，這種不動八方的鎮定態度似乎超乎所有人想像。
“林少爺，坐在正中間的這位正是竇家家主，也是竇家族長，另外三位是竇家族裏的長老，竇弘善和芷長老……還有竇立芷長老，”董管事認真介紹着。
而林蕊蕊則從這介紹中敏銳的聽出，董管事對那位竇立芷長老的忽視，不，或許說不僅僅是忽視，她的直覺告訴她更應該說是一種忌憚。
董管事完全沒有意識到不過是一瞬間的本能反應，就讓站在一旁似乎正在發獃的林蕊蕊看出那麼多破綻，此時他思考的是，家主到底在做什麼啊！明明芷長老的野心壓都壓制不住了啊！為什麼這麼重要的時刻還讓他過來啊！萬一林少爺被這個笑眯眯的笑面虎給籠絡了去可怎麼辦啊！
等董管家介紹完畢，林蕊蕊不卑不吭微微行禮，說道：“竇公，還有這三位竇家的長老，初次見面，不知喚我過來有何事？”
“林少爺……”董管事大急，他真的沒想到林蕊蕊一入門就給出這麼強硬的態度，竇公可是九卿之一啊，另外三位長老也有不小的權利啊，各個都是盤踞一方的大能，真正能一言定生死。
這樣的人物，怎麼能准許別人的冒犯啊！
竇家族長竇弘文有些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間，揮揮手，董管事剛想要勸解的話語就咽了回去，退下。
竇弘文似乎想要努力將他嚴肅的表情變得祥和，只可惜，一張常年面癱的臉上想要露出笑容，這無疑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事實上在林蕊蕊眼裏，這位竇家族長的臉部似乎是神經性壞死般在抽搐。
林蕊蕊下意識的扣住自己的手腕，有拿出金針的打算。
“林子墨，相見即是有緣，也不必守那麼多規矩，趕路過來應該累了吧，咱坐下聊聊，如何？”竇弘文用有點顛三倒四的話說著。
一看就是很多年沒有這麼低聲下氣的懇求，他說起來有些不習慣。
若是竇家族長非常倨傲，林蕊蕊肯定甩袖而去。
可竇弘文用這麼軟和的一着，然而讓林蕊蕊沒了脾氣，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攻擊性很強的人，以往會出手，不過是有人犯到她手上罷了。
一時，竇府的書房裏安靜得針落地都能聽見。
一位族長三位長老對林蕊蕊也算耳聞很久，但是之前都是朝堂上，是對一個能如此榮獲聖心之人的揣測。
果然名如其人。
縱然沒有錦繡華服，沒有金玉飾品，從小並不是在世家大族裏面長大，但站在那裏時，目光沉靜地注視着前方，面對他們這掌握洛國權利的頂級世族之人，卻一點膽怯的心思的都沒有，這股自在從容的通身氣派哪裏像是普普通通的孩子。
起碼，在竇家是沒看見過一個的。
同樣的，林蕊蕊也在打量這四個表情各有不同的老人，這就是掌握着竇家實權的幾人吧。
林蕊蕊疑惑的同時心裏升起一絲不妙的預感。
“咳，”林蕊蕊中性冷然的嗓音響起，“不知道竇家族長與長老找我究竟為何？”
竇弘文放下手中握着的杯子，眼底透着默默的溫情：“林丫頭，事到如今你為何還要隱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