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易序(1)
Part1。
我希望成為你的影子,這樣,有陽光的地方,有你的地方,便會有我。
B城。
結束忙碌的工作,易序拖着疲憊的身體換下醫生白袍,穿着深色系休閑裝拿着鑰匙出了辦公室。同科室的幾位男醫生也在往外走,揚聲叫住他,“易序,夜色去不去?”
夜色是B城最為著名的聲#色場所,推崇高質量的“消費”。
易序淺笑着,擺了擺手,“不了,你們去吧。”
那男醫生嗤的笑了一聲,“易醫生,我說你這苦行僧的日子打算過到何年何月?”
易序只淡淡一笑,沒作解釋。他從來都是如此,他人的疑惑或是不理解,幾乎置之不理,也從不解釋。
待他離去后,那幾位那醫生又是嘖嘖感嘆又搖頭。
其中一人摸了摸下巴,“真的是那方面有問題?”
另一人表示附和,“聽說跟泌#尿#科的那女恐龍走的挺近,也許是有看病需求呢?”
兩人說著賊賤兮兮的笑了起來,另外幾位醫生笑着感嘆,“大男人的別這麼損行不行?”
那兩人笑得更淫#盪了。
緊隨其後的幾個女醫生聽見了,紛紛表示為易序抱不平。其中最漂亮的楚餚一頭長捲髮垂在背後,肌膚白皙,一雙杏仁目黑白分明,她性子辣,大步邁過去往那幾人身前一站,手臂一展,攔住去路。
說話最損的那男醫生對楚餚的美色垂涎已久,當即眼睛唰唰亮了,楚餚卻是一臉嫌棄,“醫術比不上易序,醫德更是差的要命,又在背後嚼人舌根,真不像男人!”
男醫生霎時黑了臉,一旁幾人憋着笑皆是等着看笑話。男醫生抹不開面子,淫兮兮的挑着唇,“我是不是男人,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楚餚輕哼了一聲,模樣嘲諷,“你?配么?”
周圍傳來鬨笑聲。
楚餚冷冷淡淡的瞥了那男醫生一眼,扭頭,離開。
同事拍了拍男醫生的肩表示同情,“哥們,好歹也是被咱醫院之花糟蹋的,噯,你也不吃虧啊!”音落,不顧男醫生越來越糟的臉色,幾人哈哈大笑起來。
楚餚回到家,只來得及跟樓下用餐的爺爺奶奶叔叔嬸嬸等一眾親戚打了招呼,不顧眾人異樣的眼光就上了二樓,打開抽屜,拿出相冊,一頁頁翻看。
她拿出那張與易序的合影,也是唯一的一張,手指輕輕摩挲上去。
他的神色通常是淡淡的,即便是笑,也是淺笑,眸色也淡淡的,卻彷彿帶着讓人沉淪的魔力,甚至他只消無意中投來的一個眼神,都足以讓楚餚沉淪。
楚餚看着相片,五指插#進亞麻色的長發中,忽而煩躁的抓了抓。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易序,她要如何才能靠近?
易序駕車在B城的主幹道轉了整整兩個小時,又在外解決了晚餐才往公寓去。回到B城已經兩年時間,生活很平穩的在繼續,無波又無瀾,他雙目直視前方,突然就皺了眉,如果那個女人沒出現的話……
車子停在公寓樓下時,他在車中抽了支煙,才推車走下去。
出了電梯,站定在自家門口,拿出門卡,視線往旁邊緊闔的門瞥了一下,確認沒什麼動靜時,舒了口氣。
打開,推門,走進房間,反手帶門——
卻是在那一瞬間,門被一股力道從外推拒着,易序幾乎是立刻就判斷出此人是誰。早就體會到她胡攪蠻纏的勁頭有多足,易序也不願意做無所謂的“抵抗”了,鬆了手,回身,卻是冷淡的看她一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顧希影每每看到易序這淡漠的眼神就覺得心傷,她為了易序,已經在B城待了半年,她做了許許多多的努力試圖融入他的生活,可易序心外的那堵牆築的實在是太高,高到不可攀似的。顧希影要慶幸自己從小磨練出的厚臉皮功力,否則一早就被他這淡漠的反應給嚇跑了。她笑得甜美又可愛,“我這不是想你了,就趕回來了嘛!”
她的追求最初便來得直接而猛烈,起初易序覺得這是對他平靜生活的打擾,可顧希影不氣餒,即便是他表現出厭煩的模樣,她也是甜兮兮的笑恍若未受傷似的向前沖,漸漸地,他發現顧希影這女人不吃硬也不吃軟,但凡你給她一點星光,她那笑容就能照亮整個夜晚。易序索性就選擇忽略她,不聞不問,他以為這樣的冷漠,會讓顧希影接受現實,後退,然後消失在他的生活中,卻不想他忽略了顧希影這人——鍥而不捨的功力。
易序揉了揉眉心,鍥而不捨?呵,索性說是狗皮膏藥更貼切!
不等易序邀請,顧希影就兔子一般竄進了房間,把懷中包裝精美的盒子往水晶茶几上擱下,大喇喇的往沙發上一坐,笑嘻嘻的揚着臉,“易醫生,我猜……你也想我了對不對?”
易序依舊沒有反應,走到冰箱前拿了瓶蘇打水,咕咚咚喝了幾口。他在單人沙發上坐定幾秒,望了望顧希影,猶疑着問,“東西……”
“筱秋收下了!”顧希影笑,聲音輕快,“她很喜歡,但是你去年就沒去參加她的生日party,今年又爽約,她表示……很失望!”顧希影回到G城便是為參加筱秋九歲的生日party,她走前不止一次邀請易序,可他始終不肯接受。
易序認真的看了顧希影幾秒,她突然便有些不自在了,坐在沙發上扭啊扭的,手指摳着沙發墊兒,“幹嘛這麼看我?”
“筱秋當真這麼說的?”易序挑眉,似乎是不相信。
顧希影回答得迅速而急切,“當然!你在她心裏仍然是no.1的排位!”
“希影,謝謝你。”易序忽而扯唇輕笑,卻彷彿自嘲。顧希影這丫頭雖然總是人來瘋,又愛出其不意,可心底還是好的。她的好意,易序也只能心領。當初,他送筱秋回顧家時,便已經預料到筱秋的不理解,甚至有可能會……恨他。
可是他沒得選擇,那是當初他認為的——最好的結束。
未免易序詢問過多漏了陷,顧希影立刻轉移話題,笑嘻嘻的打開茶几上的精美禮盒,“我帶了紫荊路那家的提拉米蘇哦,味道超棒的!”
易序看着顧希影遞過來的一塊兒樣子十分可愛的提拉米蘇,再看看她滿臉期待雙眸閃閃的樣子,穩了穩心神,又恢復了淡淡的強調。“我吃過晚餐了。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眉目間陡然流露出失望,顧希影訕訕的將提拉米蘇放回盒子裏,知道易序這是下了逐客令,儘管內心依依不捨,還是囁喏着從沙發上起身,皺了皺鼻子,“我走了。”
易序起身,很有紳士風度的為她打開房門。
顧希影走出去,剛一感覺到門有閉合的趨勢,一個轉身,跳回房間,差點沒給易序嚇一跳。
易序猶處在驚愕之中,顧希影已鼓足了勇氣,傾身上前,踮起腳尖,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唇湊上去。所有的動作在三秒之內完成,迅速到易序來不及阻止。那柔軟的帶着清甜味道的唇瓣就吻了上來。顧希影愛死了易序的獨特的氣味,那讓她覺得安心,讓她覺得甜蜜。在她越來越投入之時,回神的易序已經開始推拒。
到底是力量懸殊,顧希影很快便被易序給拽了開來。反正親了親了,她十分滿足的笑笑,不等易序發火,人已經歡快的跳出房門,背着身揚手擺了擺,“易醫生,謝謝你的晚安吻,我好喜歡!”
闔上房門,易序背靠着冰涼的門背,目光沉沉。
這丫頭越來越過分了。
如果不儘快快刀斬亂麻,他擔心……她會泥足深陷。
而他沒想到的是,顧希影已經徹底跌入愛的泥沼中,無法自拔。
第二天,易序下班早,剛走進家門尚未來得及闔上門,顧希影的小腦袋又從隔壁伸了出來,“易醫生,我做了晚餐哦!”她笑着眨了眨眼睛。因為常年在外的關係,她煮的一手好菜。
易序頓住腳步,他真心覺得奇怪,怎麼每次顧希影都能精準的掐好時間攔住他。恰巧他今天有話想要跟她說,也就沒拒絕。
顧希影見易序點頭答應時,高興地一蹦三跳,這一跳就有些失控,人就噌噌竄到了易序的身上。她跳上去時衝力大,易序沒注意就往後退了兩步,手掌也是下意識的拖住了顧希影的臀。顧希影的身體當即一僵,而後喜逐顏開。易序卻是微蹙了眉尖,聲音平靜卻又帶着微微的斥責,“下來!”
“幹嘛這麼凶嘛!”顧希影跳下來,朝他吐了吐舌頭,“易醫生,你也太小氣了!”她攏了攏頭髮,一邊兒往屋內走一邊小聲嘟囔着,“昨晚上一壘的時候也沒見你生氣啊。哼,等全壘打的時候,我就不信你還能這麼淡定!”
她自以為聲音很輕,卻一字不落的進入易序的耳畔。他揉了揉眉心,當真是有必要跟她講清楚。
顧希影的廚藝很好,更勝易序一籌,所以這頓晚餐吃起來非常享受。事實上,自打筱秋和夏之遙同時消失在他的生活中,易序已很久不下廚,要麼在外解決,要麼空着肚子,開火這事情彷彿是隔了幾百年的陳年舊事了。所以,這頓家常飯讓會讓易序感覺到溫暖,並不意外。
吃完晚餐,易序主動去刷碗。
顧希影托着下顎手肘撐在開放式廚房與客廳的吧枱上,因為角度問題,只看得到易序的側臉,卻是英俊的一塌糊塗,他連洗洗刷刷都非常認真,背脊挺得筆直,微垂着頭,待所有的碗碟洗刷乾淨,又用干布擦拭了一遍。顧希影的視線落在易序的手指上,凈白,纖長,骨骼雅緻。她就這樣想入非非了,若是易醫生的手指換個地方捏捏揉揉,會不會更……物盡其用呢?
易序迴轉過身時發現顧希影托着下頜笑得春心蕩漾,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揚手在顧希影面前晃了晃,顧希影正在肖想這長指,一個沒忍住,雙手一抬,捏在手中,揚着臉笑眯眯,“易序,你洗碗的樣子真帥!”
他早就發現顧希影這女孩子嘴特別甜,誇起人來一點都不含糊,卻又不會讓人覺得這是恭維,自有一股實心誠意的意味。
他不知怎麼的就彎唇笑了笑,顧希影第一次見到易序笑得這般沒有負擔,彷彿春風似的柔柔吹來,直叫她覺得身心舒暢。“你笑起來真好看!”
易序一怔,隨即抽回手指,正色道,“希影,我們有必要談一談。”
顧希影一揚眉,而後“哦”了一聲。這半年來,易序已經同她談了不下六次,通常是每月一次,顧希影想起來天涯上的“日#經貼”,那麼她這算是“日#經談”?
又是同一番話,顧希影幾乎都能倒背如流了。她沒有反駁,靜靜地等待易序講完后,輕輕甜甜的笑着,“關於愛情,年齡根本就不是問題。沒錯,你是比我大十歲,可男人比女人耐老,十年後,咱們倆走出去那也是決定般配。第二,你現在不愛我也沒關係,至少你不討厭我,感覺是可以培養的。我這麼可愛又漂亮的女人擱在你身邊,總有一天,你會動心的。”
易序無奈的笑,在他看來,顧希影把愛情想得太簡單。感情哪裏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了?就像他已然交予他人的真心,怎麼可能輕易收回?
“希影,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跟你談話。”易序揉了揉眉心,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你明天回G城,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他試圖將話說的重一些。
顧希影臉色微微一變,仍舊固執的堅持着,“你知道,我不會聽你的!”
易序臉色也冷下來,平日裏他雖然淡漠卻讓人覺得謙恭有禮,而此時臉色一變,猶如冬日飄雪般寒寂。“顧希影,我不會愛你,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
音落,他已起身,向門外走去。
如此對待一個小女孩兒,終究是不忍心,可是沒辦法。
顧希影卻噌噌的跑過去,張開雙臂擋在他面前。她咬了咬唇,有種置之死地的決絕,“你不接受我,是不是因為我姓顧?因為我是顧銘城的妹妹?”
顧希影比易序矮了一個頭,他逆光而站,身子擋住了大片的燈光。她被他擋在暗處,倔強的揚着臉,凝視他。易序垂首直視她,她挺翹的小鼻子左側有一顆淡淡的斑點,平添了獨特的味道。他的黑眸里映着她的臉頰,彷彿兩團小小的火焰,而她看到的卻是那兩團火焰漸漸消失,她必須得承認,或許自始至終易序的眼中都不曾有她。
不是……不難過。
鼻子酸酸的,眼眶熱熱的,她卻倔強的不肯收回雙臂,不肯放棄。
易序抄在褲袋中的手指捏緊,“你姓顧,的確是原因之一。”他深吸了一口氣,“我愛夏之遙,到現在都愛,很愛。如果我同你扯上關係,那麼我就無法讓她徹底離開我的世界。那樣對我來說……太殘忍。”
愛一個人,究竟會有多痛呢?
關於那些記憶,易序並不想忘記,因為很美好,美好到他想要偷偷地藏在心底,那個地方只屬於他和他的夏之遙,沒有別人來打擾。可是他又怕見到她,活生生的她。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再一次想要靠近夏之遙,那樣,太殘忍。
顧希影的雙臂失了力氣似的漸漸垂下來,眼眶一酸,兩滴清淚落下來。
易序手指微動,卻終究沒有為她拂去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