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已大修)
Part4顧銘城,他沒有心。
夏之遙瞬間便紅了眼,在眼淚落下來之前,她垂下眸子,推開擋在身前的顧銘城,沿着走廊逃走。
而瞧見她眼底難以遮掩的傷心之後,顧銘城突覺心煩氣躁。他胡亂的扯了領帶,低低的咒罵一聲。
回到化妝間,那幾個女人立刻用戲謔的眼神望着夏之遙,還不時的低聲討論着。
“看她還裝什麼清高,這不都被人看光了?”
“哎喲,可人家也不虧啊,這不是勾搭上了顧總?”
“顧總那眼高於頂的,就她那樣的,指不定剛爬上船(*),就被人一腳踢走了!”
……
夏之遙回到座位上,打開儲物櫃,取出包包,連即拿出了哮喘噴霧,背過身去,朝口腔里噴了幾下,等情緒稍稍平復了,她才撫着胸口長長的呼吸。
剛換下便裝,小九的電話便打進來。“不是說今晚九點就能下班?怎麼還沒有出來?怎麼連打你幾個電話都沒人接?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小九是急脾氣,一連串問出許多問題。夏之遙覺得很溫暖,不管生活多困苦,好在身邊還有小九和貝貝,這份友情給了她努力活下去的勇氣。她笑笑,“剛才跟蘭姐多聊了幾句,現在沒事了,我馬上出去。”
剛掛斷電話,蘭姐就出現。那笑眯眯的樣子活像撿了寶似的,眼角的魚尾紋盡顯。“遙遙,今兒個有客人約你吃宵夜(河蟹),給了這個數。”蘭姐舉起手指頭比劃幾下。
夏之遙定了定神,果然是財大氣粗。蘭姐其實心裏也沒底,畢竟夏之遙只是水吧的駐唱,對這些事從來都是避之不及的。果不其然,夏之遙又拒絕了。蘭姐那叫一個痛心,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溜走了。
小九載着夏之遙,在第一個十字路口便遇上紅燈。小九的右腳點在地上,戴着安全帽的頭往後偏了偏,“真沒出事?”
夏之遙嗤聲笑,“小九,不要說得我好像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
“我答應過夏叔要照顧好你,就決不能食言。”小九信誓旦旦。
“可是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很好,沒有被人欺負。”夏之遙強調。
紅燈轉綠燈。
小九還沒來得再回話,右邊的車道便衝出一輛黑色跑車,攔路停下。車門打開,車上下來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領頭的那個右側臉頰靠近鬢角的地方有一道傷疤。“遙遙小姐,我們老大‘請’你,那是給你面子。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聽這話,夏之遙就知道一定是方才被拒的客人咽不下這口氣。她輕聲提醒小九開車繞過去,可那幾個似乎早有預料。小九是個暴脾氣,一點就着,下了機車,讓夏之遙等在遠處,又揚起了拳頭。
小九再能打,那也是寡不敵眾,免不了佔下風。
當那幾個男人當中某一個人亮出匕首時,寒光一閃時,夏之遙彷彿回到了六年前的某個夜晚,淅淅瀝瀝下着雨,她也是同樣被幾人攔在街邊小道里,那幾人連話都沒說幾句,便對她拳打腳踢的。而隨後趕到的小九為了保護她,手臂被劃了好幾道傷痕。最後,不知是哪個人朝她的腹部狠狠踢了一腳。她腹部一陣陣的絞痛,小九立刻便紅了眼,抄起匕首朝那男人捅了一刀。
而此刻,那混亂的場景彷彿重現。夏之遙心臟突突的跳。那時候小九在牢裏蹲了足足三個月,若不是最後求到人替負了賠償金,怕是他要吃上幾年的牢飯。她着急的不得了,怕小九再錯手,於是拎着包便沖了上去。她從小被夏義帶着,也學過幾招,可是右手使不上力氣,反被人折了手臂背到身後去。
就在兩人處於絕對劣勢時,顧銘城毫無徵兆的出現,同他一同下車的還有蕭尋等三個狐朋狗友。幾個人皆是衣冠楚楚,打起架來卻果斷狠戾。不過幾分鐘,那幾個小混混便屁滾尿流的落荒而逃。
蕭尋也是好多年沒親自動手了,他動了動手腕,朝着夏之遙吹了聲口哨。“夏之遙,怎麼每次見面你都讓我們這麼的……驚喜?”
這絕對不是誇獎。
夏之遙尷尬的向他道謝,蕭尋揚了揚眉,饒有興緻的看着顧銘城往夏之遙那處走去。
顧銘城神色淡淡的。“你的入幕之賓,可真不少。”
小九擋在夏之遙身前,“顧銘城,你嘴巴放乾淨點。”
顧銘城冷冷的掃他一眼,“她整天裝得一副無辜的表情,也虧得你相信。”
“顧銘城,我警告你,離遙遙遠一點。否則,我TM不會放過你。”只要一想起顧銘城曾帶給夏之遙的傷害,小九就自責到心痛悔恨。顧銘城這種壓根就不懂愛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得到夏之遙的愛情?
顧銘城也沒生氣,反倒勾了勾唇,“這話你應該跟她說。當初可是她死乞白賴要嫁給我。”
小九氣得雙目冒火,恨不得將顧銘城打個滿地找牙。可夏之遙拽着他,不讓他動手。“算了,小九。他願意怎麼說就讓他去說,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咱們不會少一塊兒肉,也不會少賺一分錢。”
小九憤恨的放下拳頭,拉起夏之遙的小手。“咱們回家。”
遠去的機車消失在暗夜的盡頭。
方才夏之遙連一個眼神都沒投給顧銘城,他眯了眯眸子,不知為何,胸口堵得厲害。他偏過頭對身後的人說:“查一查剛才那幾個小混混是哪路的,解決的乾淨點。”
“是,顧總。”
蕭尋劍眉一揚,玩味的笑着,故意試探他。“兄弟,我看這妞眼裏可真沒你了。還管她死活做什麼?”夏之遙被混混攔着那會兒他們幾人的車子恰好駛過,蕭尋從窗子裏看見了,顧銘城也看見了,蕭尋當時就彎起唇抱着看好戲的心態,果不其然,車子剛出了這條街,顧銘城就扯着領帶要求司機折回去。
“好久沒打架了,手癢而已。”顧銘城雙手往褲袋裏一抄,不急不緩地說。
“哦。”蕭尋意味深長的拖長了尾音,哼笑。“希望你只是手癢,而不是心癢。”
顧銘城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跟雷茵茵待一起久了吧,連說話都被她傳染的陰陽怪氣!”
說雷茵茵陰陽怪氣,蕭尋立馬不樂意了。“她那是真性情。”
顧銘城嗤笑,故意戳蕭尋的痛處。”那可不是,她就對你是真性情,要不然能照三餐的打你罵你抓你呢?”他故意將視線落在蕭尋頸子裏被高領襯衫遮掩卻仍隱約可見的指痕。
隨從的幾人嘴角都憋着笑,敢在蕭尋頭上動刀子的恐怕也就一個雷茵茵了,偏偏蕭尋拿她時一點法子沒有。
蕭尋眼皮跳了跳,已經開始卷衣袖。“怎麼著,想練兩把呢?”
顧銘城聳了聳肩,雲淡風輕道:“隨時奉陪。”
……
*
貝貝沒好氣的給小九臉頰上粘創可貼。小九狠狠地嘶氣,“你是不是女人吶?用這麼大勁兒!”他揉着嘴角,直叫疼。
貝貝盒上醫藥箱,給了他一記白眼,“這還算輕的,下次若是你再跟人動手,我會在創可貼上撒點辣椒面,再給你粘上去!”
“靠,最毒婦人心!”小九嘴角抽跳。
貝貝轉過身來,抿着唇剜了小九一眼。“疼死你也活該!”
夏之遙在“非夜”的工作時間基本集中在夜晚。白天,她通常在貝貝的奶茶店幫忙。
這家奶茶店是她夏之遙挑選的地點,位於C大校門外,小小的一間店面,只不過兩三張小桌子,生意還勉強過得去。
她到店裏時,貝貝正為兩位顧客調製格雷奶蓋。
“還生氣呢?”
“沒有。”貝貝沒所謂似的拿着抹布擦拭桌面不小心低落的奶茶痕迹。“我都習慣了。
夏之遙失笑,貝貝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或者說,鬧彆扭只是她與小九的相處方式。
“諾。”貝貝沖泡了一杯錫山紅茶給夏之遙,“溫的,比冰紅茶味道差點,不過你身體不好,將就點喝嘍。”
“謝謝。”夏之遙攬着她的肩,“我就說,我們家貝貝是最體貼的。”
貝貝嘆了一口氣,“只可惜,小九是個榆木疙瘩!”
夏之遙失笑,“沒關係,金誠所致金石為開呀!”
很顯然貝貝沒有這般樂觀。“遙遙,你真的相信水滴石穿呢?男人呀,心都是石頭做的!”
捧着紙杯的手指驀地收緊,指尖的微涼氣息一絲絲湧進肌膚里,夏之遙僵硬了表情,一時間無話。貝貝適才覺得失言,連即解釋補救,“顧銘城那個混蛋,連心都沒有!”
似乎……越解釋越糟糕了……
夏之遙臉色蒼白,貝貝覺得心疼極了,反倒是夏之遙笑了笑,“沒事,都過去了。你看,我現在不是挺好的?”
貝貝抿了抿唇,挺好的?在醫院裏足足躺了兩個月,差點連命都丟了,這叫做挺好的?一無所有,淪落夜場,陪酒賣唱,這叫做挺好的?
“阿姨,我要一杯紅棗牛奶!”
稚嫩甜美的童音響起,夏之遙與貝貝同時抬頭。櫃枱前梳着馬尾辮的小女孩睜着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踮着腳尖將錢擱在櫃枱上。
貝貝笑了笑,“筱秋,怎麼又是你一個人?媽媽沒來嗎?”她家住的不遠,不過五分鐘的步行路程。
易筱秋點了點頭,“是呀,可是沒關係,我自己認得路,我很聰明的哦!”
夏之遙瞧着筱秋,溫溫笑了笑。小丫頭是五六歲的年紀,長得可愛極了,臉頰紅紅的,像只蘋果。夏之遙伸出手碰了碰筱秋滑嫩嫩的臉頰,“阿姨給你調製紅棗牛奶好不好?”
哪料到她突然癟起了嘴角,扒在櫃枱上的手指摳了摳,聲音蔫蔫的,“啊……不要了吧……夏阿姨,你調得紅棗牛奶好難喝……”
貝貝噗嗤一聲笑了。夏之遙嘴角突地抽了抽,居然被嫌棄了……她輕輕捏了捏筱秋的鼻尖,“小丫頭,還挺挑剔!”
待貝貝將調製的牛奶倒進紙杯遞給筱秋,她很有禮貌的道謝,笑盈盈的嘬了一口,“哇,好香!貝貝阿姨,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哦!”
被誇獎的貝貝心慌怒放,反觀夏之遙,無奈的攤手,筱秋笑眯眯地安慰夏之遙,“夏阿姨,沒關係,你唱歌很好聽呀!”她又喝了幾口溫牛奶,“我要走了哦,電視台馬上要放喜羊羊了!”
一溜煙從窄小的奶茶店跑出去,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夏之遙垂下眼瞼,抿唇輕輕笑笑。貝貝將櫃枱上的零錢收起來,轉過頭來瞧見低垂着眼睛若有所思的夏之遙。她微不可聞的輕嘆,“遙遙,你會後悔嗎?”
方才那紅撲撲的臉頰浮現在腦海,夏之遙的指尖微顫。她認真的思忖,片刻后抬起頭來,陽光照射在她白皙的臉頰,她嘴角是若有似無的淺笑。“當初的選擇是逼不得已,可如今看來,我們是對的,不是嗎?”
貝貝沉默。
室外突然傳來響亮的哭聲。
夏之遙心裏一個咯噔,立刻放下水杯從屋裏跑出去。
筱秋不小心撞到了人,一杯牛奶大半都灑在了漂亮姐姐的身上。沒想到這漂亮姐姐這麼凶,她被凶了幾句,哇啦就哭了。
“筱秋,怎麼了?沒事吧?”夏之遙着急的不得了,左看右看確認她沒受傷,才放下心來。
“夏之遙?”
夏之遙滿心着急,壓根沒注意到立在一旁的男人。待耳邊傳來清冷的聲音,她心跳忽的加速,抬起頭來,只見顧銘城黑眸里劃過寒光,視線掠過她,停在小丫頭身上。
她呼吸一滯,驀地收緊了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