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來到醫院,護士聽見清秋是要找趙忠恕的,先是懷疑的看看她,隨後帶着她去病房了。這家醫院是屬於國防部的,裏面全是住着從戰場上受傷撤退下來的士兵。一路走過來清秋已經看見了不少拄着拐杖或者被戰友和護士攙扶的病人了。看着空蕩蕩的袖子和褲腿和他們年輕臉上麻木的神色,清秋的心緊緊地揪起來。她怎麼也沒想到趙忠恕怎麼會出現在美國的醫院裏面。自從戰爭開始,白家和國內的聯繫變得很艱,前一段時間剛和在重慶的佩芳一家聯繫上,剩下的親友度因為戰火的阻隔不知音訊了。
護士小姐用懷疑的眼光打量着清秋,她試探着問:“你是律師么?”清秋很是詫異,護士對着清秋說:“趙先生的情況很不樂觀,他要請這個白律師。您是白律師么?”清秋聽着趙忠恕的病情嚴重頓時心裏一緊,她擔心的說:“他怎麼樣了?我丈夫是他想請的律師,我們以前都是認識的,我立刻給他打電話。”護士推開病房的門對着清秋笑着說:“就是這裏了,聽說他在戰場很勇敢,受了很重的傷的,在中國沒有治好,被轉來這裏了。正不知道他的傷情是責罵熬過來的。”說著護士和清秋進了病房。
看着躺在床上趙忠恕,清秋有些不敢相信的自己眼睛了,趙忠恕也不是第一次在戰場上受傷了。可是眼前躺在床上昏沉沉的人叫清秋不敢相信,這個皮包着骨頭的人便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趙忠恕了。清秋忽然想起來在蘇州兩個人分別的情景,在聽了清秋的話,趙忠恕黯然離開的背影。想到這裏清秋忽然眼睛一熱,淚珠順着臉頰慢慢的滑下來的,一滴滴的掉在了趙忠恕的臉上。
彷彿是感受到了清秋在他身邊,趙忠恕張開眼,望着清秋擠出個笑容:“我還以為自己是死了,沒想到還能活着見到你,清秋真的是你么。我還能再見你,也就安心了咽氣了。”趙忠恕很明顯是太虛弱了,短短的一句話就像是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趙忠恕說了這句話也就昏睡過去了。
清秋見着趙忠恕的樣子頓時驚出來一身冷汗,她忙着握着趙忠恕的手,叫護士來。這裏醫生和護士忙着進來照看趙忠恕的情況,清秋忙着出去給丈夫打電話,又打電話把事情和白夫人說了。等着清秋回了病房,醫生對着清秋說:“趙先生在戰場上受了很嚴重的傷,可惜戰場上的醫療條件太差了,他的傷已經拖延了很長時間,他身上的傷口感染嚴重,需要進行幾次手術才能徹底根治。”清秋聽着醫生的話,央求醫生說:“他是因為保衛自己的國家才受傷的,我希望你們能儘力治療,挽救他的生命。”
那個醫生點點頭:“我早就聽見了他在戰場上英勇無畏的壯舉了會儘力的醫治的。當然這個也需要病人的配合,要是病人的求生意志強,或者還能挽救。”
等着趙忠恕的病穩定了,清秋坐在趙忠恕的床邊獃獃的看着床上的人出神。清秋的手忽然被趙忠恕抓住,他看見清秋眼裏的淚水,輕聲的說:“別傷心了,看你哭我要心疼了。身為軍人能戰死沙場也是一種榮耀,我臨死之前還能得了你的眼淚,也是我的福氣了。”清秋握着趙忠恕的手,忍不住抽泣起來:“你這個人再沒半點正經的,你在胡說我再也不會理你了。你安心的養病吧!”
這個時候白紹儀得了消息和白文信和金瑛一起趕來,等着白紹儀進了病房正看見清秋坐在一邊的沙發上,床上趙忠恕已經睡著了。金瑛見着趙忠恕的樣子又是一陣傷心,她也不敢放聲痛哭,只能拿着手絹捂着嘴哽哽咽咽的,清秋忙着上前扶着白夫人出去。這邊白紹儀和白文信父子兩個看着床上的趙忠恕都是一臉難過的。
清秋帶着白夫人去了休息室,正是吃無法的時候,休息室裏面也沒什麼人。清秋端着一杯咖啡給了白夫人,白夫人總算是恢復了鎮定,她抽噎一聲和清秋說起來趙忠恕位神秘會出現在美國。
趙忠恕雖然是平安撤退到了重慶,他卻義無反顧上了戰場,南京失守,接下來便是湖南幾場惡戰,趙忠恕在部隊裏面遭遇了幾次慘烈的戰鬥。直到趙忠恕被手下從長沙的死人堆裏面找出來,用擔架抬着回了重慶。那一路上全是潰退的殘兵,哪有什麼像樣的醫療手段?趙忠恕能活着回到重慶也是身邊的人忠心耿耿才能回來。趙一涵見着哥哥受傷自然是竭盡全力要挽救哥哥的生命。
“其實傷在重慶養的差不多了,誰知這個孩子天生要強,他就是不肯等着傷全好了再去做事。今天我接到了他妹妹的信裏面說了事情的原委。他的傷沒好利落就忙着籌建什麼對日本情報搜集工作!結果重慶的防空系統建立了,可是他自己先倒下了。一連拖着幾個月,重慶的醫院根本沒辦法。現在也只能送來美國了。都是一涵幫着走動的,若是老趙能養好了,就在這裏做武官。”白夫人想着趙忠恕的樣子忍不住嘆口氣。
“你也知道的,當初老趙的父親也是糊塗過。不過兩家多年的交情,紹儀和忠恕是多年的朋友。在我的心裏他和我的兒子是一樣的,來的路上你父親還我說當初老趙的爹臨終的時候把兒子託付給你父親了,現在老趙若是有個閃失,可憐他還沒個後人呢!連一個摔靈的人都沒有。”白夫人說著忍不住又哭起來。
清秋忙着勸婆婆:“現在到了美國這裏的醫生很好,醫療條件也不錯,而且遠離戰場,我想他再也不會犯傻了,母親不放心經常來看看他,親友有事情我們自然要幫忙的,最近我橫豎事情少,就先把手頭上的事情交給助手們,我每天跑跑。這裏的醫生雖然好,可是伙食太單調了。我在家做了可口的飯來。母親每天和他說話開導下,就能好了。”
金瑛擦掉眼淚:“你這個孩子真是善良。這樣的話你可要受累了。”
“張媽還在呢,有她幫着我輕鬆不少。以前張媽在國內的時候還不是我做飯的。現在家裏也不缺那點,不行的話可以再請一個傭人幫忙也好。父親現在做了領事,家裏總是要有應酬的。家裏也不能和以前那樣,總該是保全面子了。”清秋去上海儘管是很危險,可是她還是把白家大部分的資產和張媽給帶回來了。白家現在經濟上根本不用發愁。
趙忠恕經歷了幾次手術,總算是戰勝了感染擺脫了死亡的厄運,一點點的恢復起來。這天晚上白文信在晚飯的時候忽然提出來要把趙忠恕接到家裏休養的話:“我看忠恕那個孩子恢復的不錯,就是在醫院裏面住着怎麼都不舒服,我們家在郊區的別墅還空着,我想接他回來養傷你們怎麼看呢?我知道這個要求肯定叫兩位女士受累了,不僅要打掃房子還要照顧病人。不過請看在國難的份上——”
別拿着大帽子扣我們頭上了,我們都是女人擔不起那個大帽子,我橫豎是沒意見的,只是清秋要上班還要主持家政。你也該想想清秋啊!白夫人對着丈夫送去個白眼,問清秋的意見。
清秋聽着白文信的提議知道肯定是婆婆說的白文信還想着趙忠恕父親的囑咐,不忍心放着不管世交的兒子。只是若是別人,清秋自然是沒意見,哪怕是個陌生人,只要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傷員,清秋都是願意照顧的。可是這個人偏生是趙忠恕,白紹儀會怎麼想呢?想到這裏清秋忍不住埋怨起來白夫人這個婆婆做的太好了,她剛來美國的時候就和清秋和紹儀說一個家只能有一個女主人。清秋便是新家的女主人了,家裏的事情都要聽清秋的定奪。因此白文信和白夫人自然要問清秋的意見。
清秋暗自觀察下白紹儀的表情。誰知丈夫卻是一臉平靜:“父親的提議很好,我今天去看了老趙和他提過了請他來咱們家休養的話。清秋你看什麼時候收拾房子。”小彘聽着趙忠恕要來家裏住立刻歡喜的眉開眼笑的:“真的么太好了!我最喜歡的便是趙叔叔來。記得小時候他一來我和元元都高興得很。媽媽叫趙叔叔住咱們家吧,別墅那邊雖然好,可是太冷清了。我把房間讓出來給趙叔叔。”看着孩子的笑臉和央求的眼神清秋只覺得嗓子裏面堵得慌。
最後趙忠恕被白紹儀從醫院接到家裏,而白家別墅卻沒再打掃。他就在白家住了下。家裏多了個人,還是個需要照顧的病人,可是家裏卻沒人覺得不方便和難受。反而有了趙忠恕,白夫人和冷太太都有了陪着她們說話的人。甚至下午天氣好的時候,只是會陪着兩個老太太玩一會牌,順便說結果笑話惹得兩個人開心。
倒是清秋因為在實驗室上班,她的新種子已經到了很關鍵的時候了,恨不得每天都在實驗室獃著,倒是很少回家了。
這天清秋一身疲憊的從實驗室回家,推開門迎接她的不是慣常的歡聲笑語,屋子裏面靜悄悄,安靜的有點冷清。清秋忍不住擰着眉頭打量着家裏的一切,屋子格外的整潔,桌子上一個花瓶裏面養着潔白的百合和鮮艷的玫瑰花。仔細看看正是清秋培育出來的新品種。她試探着叫人,可惜叫了半天竟然是沒一個人答應。清秋很是納悶怎麼都不在家呢?小彘和元元在放假,冷太太是個深居簡出的人,張媽也就是個在附近散步的人,他們怎麼會全都不在家。
“清秋回來了,你可是回來的晚了。昨天你沒到電話么?今天老趙要去華盛頓履職,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都沒趕上去送他。”正在清秋狐疑的時候白夫人帶着全家上下回來了。白夫人對着身邊的兒子埋怨着:“你不是說你給清秋打電話了么?怎麼她一臉不知情的樣子啊!”
白紹儀笑着扶着母親的手臂吐吐舌頭:“我要打的。誰知老趙說他給清秋打電話。我昨天晚上事情多,忙着義賣會的事情就以為是老趙打了電話。其實紐約和華盛頓一點也不遠,等着聖誕節的時候還能見面的。”說著白紹儀走到清秋面前仔細端詳着妻子,心疼的摸摸她的臉頰:“這些天難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