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下午，臨安城最大的瓷器加工作坊。
這家瓷器作坊是臨安城出了名的作坊，乃臨安李家旗下的產業。
臨安李家在李家老爺子的運籌帷幄之下，倒也博得了偌大的名聲。李家的作坊工藝水平放眼整個武朝雖不敢說頂尖，但實力卻也不錯，裏面的能工巧匠倒也費了李家老爺子不少的功夫挖掘而來的。
此時天sè已近傍晚，但作坊里卻乾的熱火朝天。一群匠人光着膀子，或是摔坯，或是燒窯，個個幹得滿頭大汗。偌大的作坊，大大小小的工匠加起來，上百號人，看起來倒也極具規模。
只是由於管理模式的落後，別看這上百好的人看上去各司其職，忙碌不堪，但是工作效率卻極其的低下。除此之外，這偌大的作坊里，東西擺的凌亂不堪。若是腳下稍不留神，便碰了摔了，一件工匠忙活數ri的瓷器，只怕也會就此報廢。
最讓蘇星寒不舒服的是，這作坊上上下下全然沒有一個衛生的概念。只見這作坊里時不時的塵土飛揚，時不時的飛灰走沙的。這做瓷器本就是高危行業，作坊里的塵土進入人們的肺中，ri積月累下來，對工匠的身體傷害是極大的。
古代的醫療條件本就落後，而人們對衛生條件又如此的不講究。蘇星寒心中暗道，在這作坊里做工的匠人，也不知能有幾個人最終是老死的，只怕多半人未老，身先衰。就算是有幸老死，只怕這後半生也是在藥罐子裏度過的吧？
蘇星寒和李二公子走在這作坊里，身後跟着這作坊的坊主。一路上匠人們見到李二公子，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兒，臉上帶着笑容，與李二公子打着招呼，點頭哈腰。
李二公子頗為自得，面對這一張張諂笑的臉，姿態十足的點點頭，便算是打了聲招呼。兩人一路走，走到作坊一間用來休息的房間中。
兩人在堂屋坐下，坊主臉上帶着諂媚的笑容，道：“二公子，蘇先生，您二位先歇歇腳，我吩咐下人給您二位泡壺茶。”
“去吧去吧。”李二公子姿態十足，擺擺手。
“是，公子稍等片刻，老奴速去速回。”那坊主點頭哈腰道，態度謙卑的退下了。
“蘇先生，怎麼樣？我家這作坊，尚可入得蘇先生的法眼？”那坊主下去之後，李二公子像是孩子般，在蘇星寒面前炫耀道。“不知二公子是想聽假話呢，還是想聽假話呢？”蘇星寒瞥了一眼李二公子，似笑非笑的說道。
“自然是實話！”李二公子急的直瞪眼，氣哼哼的說道。
蘇星寒聞言，神秘一笑。啪的一聲將摺扇打開，風度翩翩的輕搖着摺扇，道：“既然二公子想聽實話，那我便不與二公子來虛的了。”
蘇星寒一笑，李二公子聞言，正襟危坐，一臉緊張的望着蘇星寒。這不怪李二公子太過緊張，而是這李二公子早已經到了弱冠之年。按照李家的規矩，這男子一旦到了弱冠之年，便要開始接手一些家族的生意。
這種方式說白了，就是對李家子弟的一種考驗。要是考驗通過了，這李家ri後到底誰說的算，便就算是定了。而這個瓷器作坊，便是李家老爺子給李二公子的一個考驗。
李二公子雖為人聰明jing細，但年方十仈jiu歲。若說斗狗狎ji，李二公子可謂老手。但這做生意，卻非一朝一夕便能養成的。而恰好，李二公子認識了蘇星寒，也見識到了蘇星寒的種種手段。是以，他很想聽聽蘇星寒的一些意見，或者說白了，他便是想讓蘇星寒給他些許建議，好在他爭奪李家家主的路上，走的更遠，也更加好看。
蘇星寒瞥了一眼李二公子，半晌才極為漠然的道：“垃圾！不，十分垃圾！垃圾且愚昧！簡直差到不能再差！”
“哈，蘇先生此言未免有點言過其實吧？”蘇星寒的話令李二公子頗為不能接受，但從蘇星寒的所作所為中，李二公子卻又不能不信。或許他已經信了，只是暫時還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罷了。
“李二公子若是覺得蘇某言過其實，那蘇某就言過其實，李二公子只可聽聽便罷了。”面對李二公子的不信，蘇星寒也不強迫他接受，反而格外洒脫的如是道。只是這人便是這樣，你越是說的言之鑿鑿，對方卻偏偏不信。而若你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對方反而更加相信。
“蘇先生莫生氣，高帥只是信口胡說，當不得真。”果然，蘇星寒表現的無所謂，倒還真讓李二公子從心裏接受了蘇星寒的評價。李二公子陪着笑容，繼續道：“蘇先生與我乃兄弟，兄弟之言我李二素來信的緊。蘇先生對我李家這瓷器作坊有何看法，盡可暢談，無須顧忌。”
蘇星寒是何等聰明人物，聽見李二公子這話，便知道這廝心中必定有所圖。不過他倒也不着急揭穿，而是笑着，謙虛道：“二公子既有命，蘇某莫敢不從。只不過這話若是說得不中聽，二公子權當蘇某信口開河，哈哈一笑了事。”
“蘇兄多慮，但說無妨，但說無妨。”李二公子笑着道，一副好學生的模樣。
蘇星寒暗自點頭，心道，這個李二公子表面上看上去無比紈絝，但卻也是個聰明人。這種人，其實才是最可怕的。
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蘇星寒微微停頓，在腦海里整理一下思緒，半晌才緩緩的說道：“二公子，李家這瓷器作坊雖在臨安城乃至江浙一帶都有着偌大的名聲，但在我的眼裏，其實卻漏洞百出，不堪一擊。”頓了頓，蘇星寒又道：“李家這瓷器作坊的問題有兩個，一者曰管理，二者曰營銷。”
“管理？營銷？敢問蘇兄，這兩者何解？”蘇星寒所說的東西領先了這世界一千多年，李二公子要想明白這個，還真難如登天。
“管理者，內部也；營銷者，外部也！”蘇星寒無比簡潔的回答着，而後似笑非笑的說道：“老實說，李家這作坊能在臨安城創下如此大的名聲，倒也真算是奇迹了。”
“二公子，蘇先生，請喝茶。”而在這時，那剛剛退下去的坊主帶着一壺茶，幾個杯子便來了。
蘇星寒已經完全將李二公子的好奇心給勾了上來，此刻見這坊主如此不識相的進來了，頓時心中幾分不悅。他幾分冷淡的朝着那坊主擺擺手，示意他速速離去。
這坊主倒也是個聰明人，極善察言觀sè。見李二公子極為不滿，心中一緊，也不敢多說什麼，放下段進來的茶水和杯具，便直接訕訕退下了。
見坊主退下了，李二公子站起身來，提起茶壺，給蘇星寒到了一杯熱茶，臉上帶着討好的笑容，溫聲道：“蘇兄，請細說。”
蘇先生可是來自一千年後的人，按照這年紀都可以當都敏俊xi的祖父了，哪裏會看得上這無比落後的茶水？他擺擺手，示意李二公子不用忙活。
李二公子見狀，也不再忙活，坐回原位兒，只是這神情拘謹，態度謙遜，屁股只是挨了椅子的半邊兒。
蘇星寒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李二公子，李二公子下意識的菊花一緊，有種被人看穿的感覺。微微避開蘇星寒的目光，蘇星寒卻也不與他糾纏，只是道：“二公子，我聽說令兄生的一表人才，能力超群。雖人不在臨安，但這名聲卻是不小哇。嘖嘖，說起來，我倒是真希望有朝一ri，能與令兄會上一會呢。”
蘇星寒這話說的極為隱晦，言辭間充斥着對李家大公子的敬仰之情，但李二公子卻從蘇星寒這話中，聽出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李二公子臉上的神情不動聲sè，笑着說道：“哈哈，看來蘇兄也是耳聰目明之人啊，我李家這點事兒也沒能逃過蘇先生的耳目。”
頓了頓，瞥了一眼蘇星寒，李二公子道：“說起我這大哥，倒也真是令人敬佩。嘖，我這大哥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家中長輩對其更是讚賞有加。說句實在話，與我這大哥比起來，高帥真是汗顏無比啊。再者，我大哥乃我大娘所出，而我娘卻只是一個偏房。單說長幼有序，李家交到我大哥手裏，便是沒有任何爭議的。”
李二公子這話說的言真意切，但可信度卻真不高。蘇星寒暗中撇撇嘴，心道，你丫的這話說的大氣凜然的，只不過你自己信嘛？不過話有說回來了，這廝這臉皮厚度還真是沒法兒說，符合老子的口味兒。得，就沖這點，你丫就算是沒能力，老子也得硬生生的把你挺到李家家主這個位置上。
“二公子，不知道有句話你聽過沒？”蘇星寒嘴角含着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道。
“什麼？”李二公子隨意的問着，但一點兒不肯挪開蘇星寒身上的眼神卻出賣了他緊張的心。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蘇星寒似笑非笑的說道。
“額？哈！”李二公子聞言，先是一愣，最後哈哈一笑，顯得格外瀟洒，心中所有的擔憂，也隨之煙消雲散。
蘇星寒見狀，笑了笑，卻不說話。李二公子也不說話，只是隨着蘇星寒的笑而笑。兩人沉默半晌，終於止住了笑容。
蘇星寒望着李二公子，李二公子也望着蘇星寒。
半晌，只見蘇星寒嘴角一瞥，笑着說道：“二公子，你知道嘛，你無恥的時候，頗有我的風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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