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攔路
除了御街之外,馬行街可說是東京汴梁城最寬闊的街道了。
這有些類似於後世的快車道,是禁止行人穿行的。
天剛擦黑,皇城司承旨提督錢剛帶着十幾名察子,騎了快馬,沿着馬行街,旋風般往開封府大牢馳去。
開封府大牢座落在南城,馬行街的盡頭處,騎快馬也就小半個時辰。
藉著街兩邊闌珊的燈火,眼看開封府大牢已經在望。
一個人,一把椅子,一張大桌,彷彿從天而降,一下子將馬道堵得滿滿的。
“吁!”錢剛與察子們一起勒住了馬韁繩,動作整齊劃一,就像是一個人做出來似的。
“押班,也不知張大是幹什麼吃的,竟然讓人如此任意妄為?屬下看看去。”說這話的人是皇城司虞候李虎,錢剛的心腹之一,而張大就是此次負責抓捕牛二的察子班領。
按照錢剛先前的指令,開封府大牢這條街已經被圍住了。
雖然皇城司察子辦案與禁軍以及捕快不同,他們所謂的圍住,其實就是暗自控制,普通人決計對這種“圍住”毫無覺察,但最起碼,也不應該讓人在馬道上大吃大喝呀。
“慢着!”錢剛喝退了李虎,然後雙腿一夾馬腹,胯下的那匹火炭駒一聲長嘶,箭一般向前沖了過去。
桌散,椅碎,人亡。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
那個人也許是嚇呆了,竟然不知道躲閃。
不,他沒有被嚇呆,而是在一杯接着一杯的吃酒。彷彿在他的眼中,根本沒有怒馬豪客,只有酒杯。
“吁!”錢剛不愧是從西北軍中淬鍊出來,眼見馬蹄距離那人只有咫尺之遙時,猛地一勒馬韁聲,火炭駒又是一聲長嘶,彷彿是被一根巨大的長釘釘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
“錢押班奈何來遲乎?高某在此已經恭候多時了!”那是個後生,書生打扮,白衣勝雪,唇紅齒白,古冠高爵,正在滿飲杯中酒。
“高衙內!”饒是錢剛心智堅定,也是大吃一驚。
“錢押班客氣了,喚我一聲高歡就可以了。”高衙內說著,從桌子底下拽出一個高凳來,“錢押班鞍馬勞頓,且坐下來吃杯水酒。”
錢剛緩緩搖了搖頭:“衙內莫怪,非是錢某不給衙內面子,而是俺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執行公務時從不吃酒。”
“常言道,吃酒誤事,但吃些羊肉總成吧。”
高衙內揭開了桌上的一個大盆,只見盆里放的全是羊肉,還冒着熱氣呢。
“這可是隴西馬家的白水羊頭肉,用上等的英州羊做出來的。”
隴西馬家信奉伊斯蘭教,全家不吃豬肉,但是做出的牛羊雞肉香嫩異常,尤其是白水羊頭,剔去骨頭,切成薄片,拌上馬家自製的醬料,撒上椒鹽,端的是天下美味。
錢剛心裏不由一緊:“高衙內在此處現身,難道是想阻止我去捉拿牛二?不可能呀,據說高衙內與牛二素有恩怨,着實沒有幫他的理由呀!”
檢校太傅梁師成眼高於頂,在朝中除了太師蔡京之外,就只有高俅能讓他顧忌三分了。這倒不是高俅甚得官家寵愛的緣故,而是梁師成控制的皇城司與殿前司有些千絲萬縷的關係,高俅若是一門心思的與梁師成做對,相信梁師成的ri子也不好過。
“好教衙內得知,在下來時已經填飽了肚皮,吃的恰巧也是隴西馬家的白水羊頭肉。”
錢剛拱手施了一禮道:“錢某公務在身,還望衙內行個方便,讓一條路出來,錢某改ri一定到歡樂樓登門拜謝。”
錢剛也算是給足了高衙內面子。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故此,高某吃飯的時候,最恨別人打擾。”
誰知高衙內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當下冷聲道:“錢押班,如果換作是你,會在此時此刻丟下如此美味嗎?”
高衙內說著,抓起了一塊羊肉,放進嘴裏,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
“衙內,再不讓開的話,請恕錢某無禮了!錢剛幾時受過這等窩囊氣,鋼牙一咬,就要硬闖。
“押班,莫要義氣行事。”李虎湊了上來,輕聲道:“兩側街上,皆是白衣後生,個個帶着弓箭,應該是高衙內的粘桿處好手。”
“粘桿處!”錢剛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高衙內喜歡在夏季,帶着粘桿四處粘知了玩,所以,就把自己的親衛隊取名為粘桿處。
粘桿處雖然成立僅有半載,但是除了一些身懷絕技的閑漢之外,還有一些抽調來的殿前司高手,實力着實不容小覷。
“回宮!”錢剛的臉sè變了幾變,最終還是一揮手,帶着手下疾風般而去。
高衙內微微一笑,朗聲道:“錢押班一路好走,請替家父向梁太傅問安!”
錢剛當然聽得出來話中之意,無外乎就是說高家此番欠了梁太傅一個人情,不敢有忘。
這幫察子來得快,走得更快,幾乎是轉眼工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時,從暗影出踱出一個人來,邊走邊說:“衙內,我們為何要幫牛二那廝?讓皇城司的人將他抓走,不是正好報了如夫人的殺兄之仇嗎?”
這個人名喚富康,是九頭鳥富安的弟弟,粘桿處的統領。而富康口中的如夫人,就是高衙內的小妾黃五娘。說起來,黃五娘的哥哥黃四郎就是間接死在牛二之手。
高衙內大快朵頤了一番之後,拿了布巾擦了擦嘴邊的油,方才說道:“牛二自是不凡,但始終是個小人物。家父此番之所以賣孫定面子,就是想給梁師成一個jing告,皇城司與政事堂聯手固然是好,但也不能無視我們殿前司!”
原來,這段時間梁師成與蔡京走得太近了,以致冷落了高俅。因此高俅才讓高衙內出馬,藉著牛二之事在梁師成那裏找一下存在感而已。
“只是便宜了牛二那小子。”作為九頭鳥富安的弟弟,富康也是個聰明人,不多時便琢磨透了高球的心思,雖然心中着實不甘,但嘴上卻不得不為高太尉父子歌功頌德:“太尉英明,衙內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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