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對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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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蠟像館？”
“怎麼回事？”
另外三人同時驚呼。
這三聲驚呼並不是劇本上的台詞，劇本上只要求他們露出驚訝的表情。之所以情不自禁地說了話，恐怕是因為他們並不知道張、喬二人昨夜單獨行動的事情。
第二幕涉及的演員只有張浩天和喬·華萊士兩個人，白諾由此產生了一個疑問：難道和劇本無關的演員就不會得到劇本么？
麻由美迅速和劉宇對視了一眼，二人像是知道了什麼。接着陸懷安極其做作、極其誇張地咳嗽了一聲。
這又是劇本中沒有的動作了。顯然，這是三個演員在用眼神和動作交流，看樣子，他們配合得非常默契。
不對，他們並非對第二幕劇本的存在一無所知！
就算第二幕劇本沒有發放，但是對於演員來講，直接從第一幕跳到第三幕也是件奇怪的事情吧，資深演員怎麼可能不懷疑？
第三幕接下來的台詞只有“喬·華萊士向眾人講述了昨晚的經歷”這一句話，而並沒有具體寫出昨晚經歷的是什麼。但第三幕劇本一發放，所有人都應該看到華萊士台詞中“昨天晚上，我和張浩天一起去了蠟像館”這一句。
那時，演員們應該立刻能推測出，昨晚跳過的第二幕其實指的就是“夜探蠟像館”這件事，可為何這三人還會驚訝得說出台詞之外的話來？
難道這是三人特有的暗號，代表接下來的對話中要進行某些特殊的交流？
他敏銳地察覺出三人的意圖，線索一點點在腦海里連結起來。
台詞沒有一句句寫明下面的對話是什麼，“向眾人講述昨晚的經歷”可以有很多種辦法講述，不但白諾可以說，其他三人也可以利用提問和回答的機會進行穿插對話。
如果是白諾，一定會考慮利用這個契機，說一些題外話。
比如，問一些自己想知道的問題。
他想起第二幕結束時，自己關於劇本的疑惑。
恐怖片中的信息是非常重要的，很多恐怖片就是因為角色對信息理解的錯誤而導致悲劇。白諾對演戲的規則和劇本的使用實在是了解得太少，而眼前正好有三個演員是熟悉規則的，為何不問問他們呢？
雖然他不能保證這三個演員不會合夥說假話陷害自己，但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機會了。
再說了，對白諾這種長年摸爬滾打在生死邊緣的人來說，真話和假話，同樣是信息，同樣有含金量，只不過看怎麼利用罷了。
白諾略微講述了一下兩人去蠟像館的緣由和剛到蠟像館時看到的驚人景象，便很快進入正題。說到黑影在幕布里拖拽張浩天時，他被麻由美給打斷了：“先容我暫停一下，有個細節我沒聽清，你說在黑影出現在張浩天的背後之前，是幕布‘先’掉下來的。”
“是的，那時我聽到了鐵環的崩裂聲。我從小喜歡鋼琴，耳朵非常敏感，不會聽錯。”
“也就是說，事情的發生過程是：鐵環裂開，幕布掉落纏住他，然後黑影出現在他背後，最後被拖走，是這樣嗎？”麻由美極認真地計較着事情發生的順序。
“大部分對了。”
“大部分……還有哪裏不符合？”
“幕布纏住張浩天和黑影出現的順序要調換一下，先是幕布掉落，再是黑影出現，最後幕布纏住張浩天。”
“你所說的幕布是指那種非常厚的、劇場用的，還是普通的窗帘？”
“雖然看起來很巨大，但是落地聲音很輕，應該是窗帘那種。”
說完這一句，白諾靈光一閃。
是了！麻由美這麼一問，讓他想起來。
張浩天的房間窗戶是挨着床的，也就是說他失蹤的時候，也有可能接觸到類似於幕布的東西。
幕布是關鍵！
幕布的掉落預兆黑影的出現，黑影操縱了幕布拖人。也就是說黑影只有靠幕布才能完成某項穿越空間的任務，他自己並不像我們想像中的鬼魂那樣厲害，可以飛天遁地。
敵人的手段是有限制的，這是一個不錯的消息，不過麻由美為何要強調事情發生的順序？白諾暫時沒有想通，也覺得自己這種質疑有些太敏感了，說不定她只是為了提示幕布的重要作用才編出這樣的台詞呢？
白諾決定跳過這個疑點，繼續下一個問題。
“我有一個疑惑，如果現在不弄明白的話，我想我也不用留在這裏和大家繼續了。”
“昨天晚上張浩天被拖入幕布的時候，我奮力地阻止，可黑影並沒有攻擊我，這是不是因為黑影認為他應該被拖進去，而我不應該？之後我阻止了一切，那黑影為何沒有報復我，反而還放我回去了？”
白諾這兩句話說的很隱晦，而且某些詞特意加了重音，就是想告訴三個資深演員，文字表面下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如果不弄明白這個疑惑，就不用留在這裏和大家繼續”其實是說“這個問題是有關和大家一起怎麼演戲的，如果弄不懂，我就演不了了”。
白諾在暗指，接下來的內容是關於演戲規則方面的事情。
之後的那句話中“劇本”被白諾替換成了“黑影”，第二句話的正確問法應該是：如果劇本安排張浩天死，那麼我阻止了這一切，為何系統沒有扣我的分，反而還獎勵了我？
他這種問法太過模糊，主要還是因為不敢違背劇本。違背劇情扣積分的速度太快，必須慎重使用機會。萬一日後到了必死的地步，還可以用這些積分為自己換取無視劇本、死中求生的時間。所以現在積分能不扣就盡量不扣，白諾只希望三個人中有人能聽懂自己的意思。
眾人沉默了一陣。
這時，劉宇站了出來。他張了張嘴，似乎考慮了一番，然後謹慎地回答：“我想……黑影可能是某個擁有特殊身份的非人力量，如果他想做什麼事情卻被你阻止了，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好結果的。但是問題是，昨天晚上本應該被黑影拖走的張浩天本，卻‘被’、‘你’、‘救’、‘下’、‘來’、‘了’！”
他幾乎一字一頓地將最後一句話說出，然後對白諾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好人有好報，或許那個黑影也知道中國的一句古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劉宇這話說得顛三倒四，白諾甚至以為，這已經到達違背正常邏輯、要被系統懲罰扣分的邊緣。而劉宇說完話后，表情沒有絲毫改變，他也不能確定對方是否因為說了這些話而被扣分。
但總之，他覺得劉宇的這個回答是很有誠意的：他邏輯上的顛三倒四既是為了利用台詞回答問題，也是為了提示自己要從另一方面解讀他剛剛說的話，不要只聽字面意思。
白諾將劉宇的回答翻譯過來的話，就是說：“違背劇本會被系統懲戒，但是張浩天被你救下來了，劇本會因此發生改變，甚至因為你救了本該死去的人，系統還會給你獎賞。”
那麼這和他自己原先的猜想就一致了。
劇本支持、鼓勵拯救該死之人，即使被它安排必死，演員也可以自救或者讓他人拯救，只要救成了，就會像白諾一樣得到獎勵。那時候不但不用擔心自己會因為積分少而被判定死亡，還可能會改變劇本中的原始內容，影響之後劇情的發展。
白諾還想問問“為何張浩天最終還是被擄走了”這件事。要知道，這種安排發生在劇本空白期，那麼空白期是不是也要一直保持警惕？劇本不寫，不代表不會有人死，那豈不是危險時時刻刻都會降臨到演員頭上，令人防不勝防？
他剛想開口——
系統音突然提示：“警告，演員行為和劇本要求、人設要求出現嚴重不符，從現在開始扣除積分。如果積分透支超過底線的話，在影片結束后將自動判定演員死亡。”
真是的，看來沒機會再問了。
原來他們在這個話題上已經耽誤了過長的時間，以至於被系統判定是故意拖延對白而違背了劇情。
趁着分數還沒減少，白諾趕緊開口：“總之當初的情形很危急，我和張浩天只顧着逃命，其他的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我們回來之後，張浩天不想跟大家提起這件事，主要是他怕你們立刻就去調查真相，然後遇到危險。而我則是困得不行，所以我們兩個都先回去睡了，誰想到之後還有事情會發生呢？”白諾盡量讓語氣中流露出后怕，但他的心中卻放下了一根沉重的擔子。
這就對了，黑白熊雖然表現得冷酷而任性，但它所說的話里明顯帶有一種“玩弄演員於鼓掌之中”的傲慢態度。既然是玩遊戲，就不可能沒有生路。所以演員在恐怖片的世界裏並非無路可走而只能坐以待斃。
只要正確利用規則和條件，就能逃脫必死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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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蠟像館？”
“怎麼回事？”
另外三人同時驚呼。
這三聲驚呼並不是劇本上的台詞，劇本上只要求他們露出驚訝的表情。之所以情不自禁地說了話，恐怕是因為他們並不知道張、喬二人昨夜單獨行動的事情。
第二幕涉及的演員只有張浩天和喬·華萊士兩個人，白諾由此產生了一個疑問：難道和劇本無關的演員就不會得到劇本么？
麻由美迅速和劉宇對視了一眼，二人像是知道了什麼。接着陸懷安極其做作、極其誇張地咳嗽了一聲。
這又是劇本中沒有的動作了。顯然，這是三個演員在用眼神和動作交流，看樣子，他們配合得非常默契。
不對，他們並非對第二幕劇本的存在一無所知！
就算第二幕劇本沒有發放，但是對於演員來講，直接從第一幕跳到第三幕也是件奇怪的事情吧，資深演員怎麼可能不懷疑？
第三幕接下來的台詞只有“喬·華萊士向眾人講述了昨晚的經歷”這一句話，而並沒有具體寫出昨晚經歷的是什麼。但第三幕劇本一發放，所有人都應該看到華萊士台詞中“昨天晚上，我和張浩天一起去了蠟像館”這一句。
那時，演員們應該立刻能推測出，昨晚跳過的第二幕其實指的就是“夜探蠟像館”這件事，可為何這三人還會驚訝得說出台詞之外的話來？
難道這是三人特有的暗號，代表接下來的對話中要進行某些特殊的交流？
他敏銳地察覺出三人的意圖，線索一點點在腦海里連結起來。
台詞沒有一句句寫明下面的對話是什麼，“向眾人講述昨晚的經歷”可以有很多種辦法講述，不但白諾可以說，其他三人也可以利用提問和回答的機會進行穿插對話。
如果是白諾，一定會考慮利用這個契機，說一些題外話。
比如，問一些自己想知道的問題。
他想起第二幕結束時，自己關於劇本的疑惑。
恐怖片中的信息是非常重要的，很多恐怖片就是因為角色對信息理解的錯誤而導致悲劇。白諾對演戲的規則和劇本的使用實在是了解得太少，而眼前正好有三個演員是熟悉規則的，為何不問問他們呢？
雖然他不能保證這三個演員不會合夥說假話陷害自己，但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機會了。
再說了，對白諾這種長年摸爬滾打在生死邊緣的人來說，真話和假話，同樣是信息，同樣有含金量，只不過看怎麼利用罷了。
白諾略微講述了一下兩人去蠟像館的緣由和剛到蠟像館時看到的驚人景象，便很快進入正題。說到黑影在幕布里拖拽張浩天時，他被麻由美給打斷了：“先容我暫停一下，有個細節我沒聽清，你說在黑影出現在張浩天的背後之前，是幕布‘先’掉下來的。”
“是的，那時我聽到了鐵環的崩裂聲。我從小喜歡鋼琴，耳朵非常敏感，不會聽錯。”
“也就是說，事情的發生過程是：鐵環裂開，幕布掉落纏住他，然後黑影出現在他背後，最後被拖走，是這樣嗎？”麻由美極認真地計較着事情發生的順序。
“大部分對了。”
“大部分……還有哪裏不符合？”
“幕布纏住張浩天和黑影出現的順序要調換一下，先是幕布掉落，再是黑影出現，最後幕布纏住張浩天。”
“你所說的幕布是指那種非常厚的、劇場用的，還是普通的窗帘？”
“雖然看起來很巨大，但是落地聲音很輕，應該是窗帘那種。”
說完這一句，白諾靈光一閃。
是了！麻由美這麼一問，讓他想起來。
張浩天的房間窗戶是挨着床的，也就是說他失蹤的時候，也有可能接觸到類似於幕布的東西。
幕布是關鍵！
幕布的掉落預兆黑影的出現，黑影操縱了幕布拖人。也就是說黑影只有靠幕布才能完成某項穿越空間的任務，他自己並不像我們想像中的鬼魂那樣厲害，可以飛天遁地。
敵人的手段是有限制的，這是一個不錯的消息，不過麻由美為何要強調事情發生的順序？白諾暫時沒有想通，也覺得自己這種質疑有些太敏感了，說不定她只是為了提示幕布的重要作用才編出這樣的台詞呢？
白諾決定跳過這個疑點，繼續下一個問題。
“我有一個疑惑，如果現在不弄明白的話，我想我也不用留在這裏和大家繼續了。”
“昨天晚上張浩天被拖入幕布的時候，我奮力地阻止，可黑影並沒有攻擊我，這是不是因為黑影認為他應該被拖進去，而我不應該？之後我阻止了一切，那黑影為何沒有報復我，反而還放我回去了？”
白諾這兩句話說的很隱晦，而且某些詞特意加了重音，就是想告訴三個資深演員，文字表面下還有更深層的意思。
“如果不弄明白這個疑惑，就不用留在這裏和大家繼續”其實是說“這個問題是有關和大家一起怎麼演戲的，如果弄不懂，我就演不了了”。
白諾在暗指，接下來的內容是關於演戲規則方面的事情。
之後的那句話中“劇本”被白諾替換成了“黑影”，第二句話的正確問法應該是：如果劇本安排張浩天死，那麼我阻止了這一切，為何系統沒有扣我的分，反而還獎勵了我？
他這種問法太過模糊，主要還是因為不敢違背劇本。違背劇情扣積分的速度太快，必須慎重使用機會。萬一日後到了必死的地步，還可以用這些積分為自己換取無視劇本、死中求生的時間。所以現在積分能不扣就盡量不扣，白諾只希望三個人中有人能聽懂自己的意思。
眾人沉默了一陣。
這時，劉宇站了出來。他張了張嘴，似乎考慮了一番，然後謹慎地回答：“我想……黑影可能是某個擁有特殊身份的非人力量，如果他想做什麼事情卻被你阻止了，一般情況下是沒有好結果的。但是問題是，昨天晚上本應該被黑影拖走的張浩天本，卻‘被’、‘你’、‘救’、‘下’、‘來’、‘了’！”
他幾乎一字一頓地將最後一句話說出，然後對白諾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好人有好報，或許那個黑影也知道中國的一句古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劉宇這話說得顛三倒四，白諾甚至以為，這已經到達違背正常邏輯、要被系統懲罰扣分的邊緣。而劉宇說完話后，表情沒有絲毫改變，他也不能確定對方是否因為說了這些話而被扣分。
但總之，他覺得劉宇的這個回答是很有誠意的：他邏輯上的顛三倒四既是為了利用台詞回答問題，也是為了提示自己要從另一方面解讀他剛剛說的話，不要只聽字面意思。
白諾將劉宇的回答翻譯過來的話，就是說：“違背劇本會被系統懲戒，但是張浩天被你救下來了，劇本會因此發生改變，甚至因為你救了本該死去的人，系統還會給你獎賞。”
那麼這和他自己原先的猜想就一致了。
劇本支持、鼓勵拯救該死之人，即使被它安排必死，演員也可以自救或者讓他人拯救，只要救成了，就會像白諾一樣得到獎勵。那時候不但不用擔心自己會因為積分少而被判定死亡，還可能會改變劇本中的原始內容，影響之後劇情的發展。
白諾還想問問“為何張浩天最終還是被擄走了”這件事。要知道，這種安排發生在劇本空白期，那麼空白期是不是也要一直保持警惕？劇本不寫，不代表不會有人死，那豈不是危險時時刻刻都會降臨到演員頭上，令人防不勝防？
他剛想開口——
系統音突然提示：“警告，演員行為和劇本要求、人設要求出現嚴重不符，從現在開始扣除積分。如果積分透支超過底線的話，在影片結束后將自動判定演員死亡。”
真是的，看來沒機會再問了。
原來他們在這個話題上已經耽誤了過長的時間，以至於被系統判定是故意拖延對白而違背了劇情。
趁着分數還沒減少，白諾趕緊開口：“總之當初的情形很危急，我和張浩天只顧着逃命，其他的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我們回來之後，張浩天不想跟大家提起這件事，主要是他怕你們立刻就去調查真相，然後遇到危險。而我則是困得不行，所以我們兩個都先回去睡了，誰想到之後還有事情會發生呢？”白諾盡量讓語氣中流露出后怕，但他的心中卻放下了一根沉重的擔子。
這就對了，黑白熊雖然表現得冷酷而任性，但它所說的話里明顯帶有一種“玩弄演員於鼓掌之中”的傲慢態度。既然是玩遊戲，就不可能沒有生路。所以演員在恐怖片的世界裏並非無路可走而只能坐以待斃。
只要正確利用規則和條件，就能逃脫必死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