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所謂同床
冰冷的刀鋒架在了淺井沫白皙纖長的脖子上，男人握劍的手沒有一絲顫抖,目光銳利而冷酷,摻雜着迫人的殺氣。
“阿武……”淺井沫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輪廓中依稀還帶着幾分少年時候的影子的男人，他的下顎多了一道顯眼的刀疤，純凈爽朗得盛滿了盛夏的陽光的眼睛也終於染上了風霜和地底世界的黑暗。女生咬了咬唇,這個幾乎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少年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她本以為已經做好了準備的心底，還是無可避免地抽緊了一下。
看着那雙澄澈無垢的琥珀色眼睛怔怔地注視着自己,目光中摻雜了喜悅，感慨,和不易察覺的傷感，山本武冷厲的目光中漸漸帶上了訝然，最後，他有些不確定地開口，“小沫？”
眨了眨眼，少女點點頭，“嗯，是我哦，阿武。”
“額……”山本武有些怔愣地將刀放了下來，認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半響，終於摸着頭爽朗地笑了，“啊哈哈，真的是小沫啊，我還以為……”
“什麼？”最後的幾個字山本武消了音，淺井沫有些疑惑。
“額，沒什麼……那個，小沫你怎麼會在這？”
“被十年火箭筒打過來的啊。”提起這個淺井少女就有些黑線，她抬頭看着似乎在轉移話題的山本青年，眯了眯眼，“阿武，你剛剛是要說什麼？”
“啊，我忘了，哈哈……”黑色短髮的男人笑得無辜，淺井沫盯着他，結合他剛剛進門時的動作和自己出現的地方想了一會兒。
“阿武，這個世界的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沒有！”
“阿武~”
“真的沒有啦，小沫你別瞎想了。”
看着擺了擺手笑得一切太平，眼底卻隱藏着不易察覺的傷痛的男人。淺井沫沉默了一下。
“可是阿武……我剛剛出來的地方，是個漂亮的棺材哦。”
有片刻的時間，客廳里很安靜。屋外的風吹過拐角處空蕩蕩的木質窗框，從哪裏傳來風鈴的輕響。
“啊，我忘了呢。”沉默了半響，已經長成了大人的山本武輕輕地笑了，還是他一貫爽朗陽光的笑容，可是卻偏偏給人一種隱忍壓抑得喘不過氣的沉重。
“這個事情，是瞞不住小沫的啊……”
抬頭看着他的樣子，女生喉頭一哽，心中瞬間揪痛，心情沉重了下來。
“笨蛋阿武，我自己就是從棺材裏面爬出來的，怎麼可能瞞得住啊……”她的聲音有些勉強和哽咽，但還是努力用力一種歡快的語氣。
男人伸出手揉了揉少女的頭髮，輕輕笑了下，粉色的碎發散下來擋住了視線，讓她看不到男人的表情。
“對啊，我是笨蛋啊。”
“我們，沒有保護好小沫呢……”他的聲音空曠得像吹過荒原的風，在一片冷寒的世界中回蕩。
“阿武……”淺井沫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這個誰都會說，不是他的錯，也不是大家的錯。無論是她還是這個時代已經死去的那個淺井沫都不會責怪任何人，尤其是陪同她一路走來的同伴。雖然她還並不了解這個時代的自己死亡的真相，但是她依然可以毫不猶豫地肯定這一點。她知道，山本武也知道，但是這依然不能減輕男人心中哪怕一絲一毫的沒有保護好重視同伴的憤怒和自責。
最終，她沒有再開口，只是握緊了男人垂在身側的手，努力地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屋子的門突然“啪”地一聲被摔開，強大的炎壓捲起混亂的氣流。淺井沫鬂間的長發被呼嘯進來的風吹亂，紛揚的髮絲間，淺井沫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怔愣地看着出現在門口的那個身影。
黑色剪裁貼身的西裝，修長筆直的身形，被周身的氣流揚起的黑色碎發，淡漠的灰藍色眼睛。站在門口的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強烈的壓迫力和存在感，如一柄出竅的利刃瞬間奪去了女生全部的注意力。
“恭彌……”輕微的呢喃自唇邊溢出，淺井沫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有些愣神。
“額，恭彌你來了啊。”
黑髮男人的到來讓之前屋子裏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山本武摸了摸腦袋，爽朗地笑了，“找來得真快，我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呢。”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表情有些茫然的少女。黑髮男人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一目了然。
雲雀沒有回答他的話，徑直走到淺井沫面前，認真打量她，淡漠如水的目光掃過女生繁複的裙擺露出的小腿，在那些分佈在白皙的肌膚上淺紅的零星交錯的划痕時微微停了一下。
“恭彌？！”下一秒，女生小小驚呼了一聲被雲雀攔腰抱起。
因為男人突兀的動作，少女有些微的無措。
“那個，恭彌，我可以自己走的哦。”
“你確定？”十年之後氣場越發強大的雲雀恭彌斜睨了懷中的女生一眼。淺井沫順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被磨破已經開始發腫的腳踝。之前接二連三出現的狀況讓她應接不暇，完全忽視了自己腳上的傷，現在注意力被拉回來，她幾乎是瞬間感覺到了腳腕的刺痛與酸澀。
默默地看了自己腳上越發紅腫的腳踝幾秒，女生將手環上了身邊男人的肩，乖乖地縮進了他懷裏。
山本武站在原地看着雲雀抱着女生轉身離開，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十年前的這個時候她們還不是那個關係吧，你不要把小沫嚇到了啊，恭彌……
將懷中的女生放到沙發上，雲雀低頭看着她腳上的那雙綁着腳踝的高跟鞋微微蹙眉。
淺井沫眨了眨眼怔怔地看着面前可以稱得上是動作輕柔地幫她脫下鞋子的男人，腦袋有一瞬間的運轉不靈。這是神馬狀況？
“先去洗個澡，傷口不要碰到了。”
男人的聲音還是一貫的清冷，平淡無波的語氣中帶着他慣有的命令的味道。淺井沫獃獃地點了點頭，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停了一下，回過頭。
“那個，哪邊是浴室……”
輕柔的水流順着肌膚滑下，淺井沫仰着頭，任細小的水珠噴洒在臉上長舒了口氣。
十年後的世界就沒有一個消停的，一到這裏就出各種狀況啊有木有。她的中央處理器運轉不過來，求升級版本啊親！想想剛才的場景和雲雀臉上的表情，女生就有些黑線。她為什麼會問恭彌浴室在哪，腦子被門夾了么。剛剛進來的時候還沒注意到，這裏的佈置明明跟十年前雲雀家裏一模一樣啊！
揉了揉頭髮，淺井沫嘆了口氣關上了水，抬頭看了看周圍，沒有發現浴巾。剛剛渾渾噩噩地什麼都沒拿就走進來了，浴巾什麼的還以為裏面會有……
淺井沫掀起浴簾一角朝外面看了一眼，白色的浴巾掛在離這裏不遠的牆面上。她伸出手夠了夠，嘛，夠不到……
淺井少女低頭想了想，要不然走出去拿？浴室裏面應該不會有人進來……的……吧……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隻修長好看的手，淺井少女有一瞬間…不知道該想什麼……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修剪得圓潤整齊，印襯在毛茸茸的白色浴巾上更顯得瑩潤如玉。嗯，它拿着的就是那條淺井沫夠了半天沒夠到的浴巾。
淺井沫順着那隻手木然地將視線上移，然後看到了自家竹馬那張經過時光打磨愈發俊美得讓人晃神的臉。
雲雀挑了挑眉看着大半個身子躲在浴簾後面，抬頭盯着他看了幾秒，又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少女。
“你不是要浴巾？”
清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似乎完全不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裏有什麼不對。
淺井沫默默地接過了他手上的東西，默默地說了一聲“謝謝”，再默默地拉上了浴簾，將浴巾丟到一邊蹲（坐）回了牆角。
誰能告訴她剛剛發生了什麼事……雖然以前恭彌也是各種自我任性不解釋，但還是很尊重個人**的。絕對沒有自我到堂而皇之走進她洗澡的浴室還一臉正常不解釋的地步啊！回想起來她遇到自家竹馬後，他的一系列動作。淺井沫默默地捂住了臉，為什麼她覺得這個世界比她之前去的另一個十年後更加玄幻……一定是她穿越的方式不對！
在浴室坐了半響，淺井少女終於理清了她被這個世界衝擊得各種凌亂的思緒，換好剛剛恭彌放在外面的衣服，鎮定地走了出來。
似乎也沐浴了一下，穿着黑色浴衣的男人坐在沙發上，腳邊放着一個醫藥箱。聽到門開的聲音，他回過頭看了一眼走出來的少女。目光掃過她隨意挽起還在滴着水滴的頭髮，微微蹙眉。
“過來。”
淺井沫乖乖地走過去坐到他旁邊，看着男人彎下腰開始幫她包紮傷口。
他的動作很輕，白色的藥膏塗抹在女生腳踝紅腫的地方然後被修長的手指慢慢暈開。藥膏塗在傷處冰冰涼涼的，讓原本不斷傳來的刺痛減輕了不少。淺井沫低下頭，看着身前的男人認真的眉眼。黑色的碎發遮住了那雙凌厲淡漠的灰藍色眼睛，從這個角度只看得到他高挺的鼻樑，淡色微抿的唇。
這個畫面有些熟悉，似乎不久之前，她還用同樣的角度端詳過同樣的人，淺井沫突然就有些恍惚。
看着最後一處傷口被處理完，淺井沫眨了眨眼。
“謝謝了，雲雀先生。”
男人起身的動作一頓，目光冷然地看向反應過來自己叫了什麼之後僵了一下的少女。
“你叫我什麼？”
“額……”淺井沫目光漂移。
狹長的鳳眼眯了眯，雲雀輕輕地抬手將女生心虛地扭過去的腦袋側過來，
“看起來，發生過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唔……”看着眼前十年之後壓迫性氣場更強了的男人，淺井沫默默地跟他的眼睛對視了幾秒，
率先投降。“好，好啦。我會說的……”
雖然她也沒準備瞞着他，但是這麼快就就被察覺了真心很挫敗啊喂！
“事情…就是這樣……”淺井沫將之前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調換了靈魂的經歷簡單地描述了一遍。她雙手並在腿間不安地摩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觀察了一下對面沙發上的男人。他眼睫微垂蓋住了眼中的神色，精緻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漂亮得像中世紀的油畫。這讓坐在沙發上的女生更加不安了。
“恭彌……”少女咬了咬唇，不會是生氣了吧……
雲雀的視線緩緩掃過女生有些蒼白的表情，目光在她輕咬着的沒有血色的唇瓣上停了一下。起身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誒？”淺井沫眨了眨眼。
“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去休息。”男人淡淡地將她抱出了客廳直接向卧室走去。
哈？那個……這是什麼意思……少女對他的舉動有些茫然。
“還有，以後不準隨便亂跑。”雲雀清冷的聲線再次從頭頂傳來。
女生愣愣地點了點頭。“啊？哦……”
淺井沫眨了眨眼，反應過來。所以，他這是不追究了？可是真心不是她想亂跑的好不好啊恭彌……
堪稱波瀾壯闊的一天終於過去，淺井少女被頻出的狀況弄得各種疲憊，在吃東西的時候頭就開始一點一點了。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好，往床上一躺，女生已經完全不想動了。
把臉埋在軟軟的枕頭裏，淺井沫閉上眼睛正要任意識飄走，一旁的床墊一沉，微微有些傾斜。淺井少女掙扎着睜開眼，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黑髮男人。
“把頭髮擦乾再睡。”
雲雀清冷好聽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淺井沫閉上眼睛把頭往枕頭裏埋了埋。
“可是好睏啊恭彌……就這樣算了吧，也不是很濕……”
女生的聲音越來越小，軟軟糯糯，帶着不自知的撒嬌意味。
雲雀看了一眼趴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少女，站起身走出了房間。不一會兒再次走了進來，手上多了一條毛巾。
粉色柔軟的髮絲在指間穿過，黑髮男人低頭看着躺在床上似乎已經進入沉睡的少女。修長的手指劃過她柔嫩的臉側，肌膚上帶着淡淡的紅暈，溫熱的溫度從指尖傳來。
這是淺井沫，那個從小陪着他一起長大的女孩子。她是鮮活的，血液在皮膚下的血管中流動，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與他上次看到的那個樣子截然相反。
感覺到自己臉上微弱的觸感，女生迷迷糊糊地睜眼。
“恭彌？”
“嗯，睡吧。”
“哦……”少女聽話地閉上眼睛，不知道是習慣性的聽話還是大腦過於疲憊懶得再去動一動了。慢慢睡着的少女完全沒有意識到，既然她都要睡了，雲雀還在這裏做什麼。
於是，當第二天，淺井少女睜開眼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萬分熟悉的自家竹馬那俊美的面容。
“……”一定是她睜開眼睛的方式不對！
腦海中一道驚雷劈過的淺井沫立刻閉上了眼睛，祈禱她剛剛看到的都是幻覺，然後小心翼翼地再次睜開眼。很好，沒有任何改變……
終於清醒過來的少女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搭在身邊男人的腰上，身體乖巧的縮在他懷裏，突然之間就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這個問題有點嚴重啊親。雖然她不是第一次跟恭彌一起睡了，但是那時候他們還勉強可以用當時年紀小當借口啊。現在呢，她是還只有14歲沒錯，但是恭彌不是啊親！看他昨天睡得那麼理所當然半點都不帶猶豫地就知道估計十年後的她也是跟他這樣睡的。
個問題就相當嚴重了啊親！兩個成年人習慣性地睡在一張床上，他們會是什麼關係？他們還能是什麼關係！
淺井沫默默地看着對面自己竹馬那張帥天怒人怨的臉發獃，她覺得自己需要好好消化一下剛剛推測到的那個消息。這個信息量略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