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婚事御前定(中)
周圍一片寧靜,唯有雪花落地簌簌聲,半響,才於深紅馬車內傳來輕微咳嗽聲。
“既是慕容小姐請求,我便自當應下,若說慕容家與吳家締結秦晉之好,我這裏首先存了疑問,不若一道於殿前說個清楚。”
溫潤沙啞的聲音傳來,穩了慕容舒筠的心,卻驚得吳紀新漏失心跳半拍。
據說,慕容老太太在世時,曾與肅王府楚太妃有過約定,待兩家子女成人,必結秦晉之好。雖則肅王世子早年與相府千金互生情愫結為連理,然畢竟還有二子成郡王。
而慕容舒筠作為慕容家長女,雖不若二小姐才藝雙絕,卻是正統嫡出,配許成郡王,並無不適。
今日肅王世子突聞吳氏公子揚言與慕容大小姐有婚約在身,又將置肅王府於何地?
未免惹禍上身,吳紀新連忙自慕容舒筠的馬車上躍下,恭敬對着深紅馬車一拜,“方才乃是在下失言,與慕容小姐開了個玩笑,還請世子不要放在心上的好。”
“是不是玩笑本世子不清楚,卻知吳公子定不會輕易拿了姑娘的閨譽說事,既是有此一說,未必空穴來風,今日若不將此事說清,肅王府的名譽,怕不知毀於何時。”
淡淡的語氣,卻透着不容置喙的堅定,無論如何,今日之事,定要鬧到御前才是。
吳紀新心下着急,脫口而出,“世子有所不知,在下與慕容小姐的親事實乃國公夫人親口允諾,在下不過未拒絕而已。”
“怎麼?如是說來,倒是你受了委屈?”
車內又是一道男聲,不若先前的溫潤沙啞,卻是低沉好聽,霎時驚了所有人。
修長白皙的手指透過深紅色帘子出現在眾人眼前,而後挑起半面,身穿牙白色羽緞的男子眼眸微轉,隔雪看來,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慕容舒筠微微抬眸,隔着帷帽依稀能夠看清他那張翩若驚鴻的俊臉,朱唇殷紅鼻樑高挺,劍眉如畫玉眸流彩。唇畔雖有笑意,卻似蘊了千年寒冰,冷意十足。
心中詫異只是片刻,片刻后,就着還未起身,她行了二次大禮,“小女見過成郡王。”
蘇傾衍黑眸微沉,深邃難耐,犀利的目光掃過慕容舒筠,直落吳紀新身上,“既是吳大公子受了委屈,若不到殿前還以說法,似是說不過。”
語畢,目光似又深了幾分,讓人難以捉摸。
吳紀新顯是驚愕住,半天未做反應。
氣氛有瞬間凝固,直至車內再次傳來咳嗽聲,先是輕輕兩聲,而後越來越重。
蘇傾衍劍眉緊擰,玉眸深處湧上濃烈的擔憂,瞬時鬆了挑起的帘子,沉聲吩咐,“進宮!”
話落,深紅馬車緩緩而動,掉頭先行離去。
慕容舒筠待車駛遠,這才悠然起身,看向即便是大雪的天也急得快要落汗的吳紀新,清冷着聲音道:“公子請吧。”
吳紀新乍然回頭,內心自是不安,遣了隨從回府遞信,這才一躍而上馬背,揚鞭追着肅王府馬車而去。
璃茉見人已走遠,急切上前,將慕容舒筠攙扶了住,往車內帶去,“小姐,雖說有些事情奴婢不該越了規矩,可是夫人這次真的過分了,即便是要二姑娘代替小姐嫁入肅王府,也不該替小姐定下這樣荒唐的婚事。”
兵部尚書府吳大公子在建都可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雖是身份尊貴長相頗俊,卻日日遊手好閒,走雞斗狗,家中未娶妻先有妾室,花名在外,豈是能夠託付終身之人?
慕容舒筠微嘆口氣,語意溫和,然帷帽下的秋眸卻是寒光乍現,“璃茉,即便是行了三書六聘,只要還未拜堂成親,一切,都還有扭轉的局面。”
谷素娥,不是我慕容舒筠軟弱好欺,十年來,你那些小把戲在我眼裏不過兒戲,你要替你女兒鋪路我並不想阻撓,若然允得我終身不嫁我也雲淡風輕,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在讓我知曉生母逝去的原因后又妄想推我入火坑,今次我御前告狀,將是咱們正式交鋒的序幕。
北斗星移,夜幕降臨,大雪卻猶然未停。
皇宮,金鑾殿前,一行人立於階上,靜佇等候。左右兩側長廊上,皆是宮婢來往上燈忙碌的身影,許是半刻,自殿內走出一人,手執拂塵,恭敬而來。
“皇上有請肅王世子、成郡王,及慕容大小姐、吳大公子覲見。”
“有勞李公公。”
肅王世子蘇梵羽向來溫潤,雖則重病在身,也並不消減其滿身貴氣,只見他對着李公公稍一頷首,踏步優雅,進入殿內。
而成郡王蘇傾衍卻向來清冷狂妄,漠然霸道,錦袍一掀,大步向前行了去。
慕容舒筠十年如一日,呆在定國公府鮮少見人,今次入宮,也是迫不得已,算是首次。然則她卻並不慌張,也並無好奇,別人想看她笑話,別人想將她欺侮,還得看她自己答應不答應。
四人先後進殿,一字排開,對着高位的皇者行了大禮。
金兆皇帝蘇流溢,年過五旬,身形微胖,卻不減英姿威武,眉宇俊俏,雄風依舊。
卻見他大手一抬,威嚴卻溫和,“都起來吧。”
四人謝過,退至旁側。
“衍兒今日又有何事?”
金兆肅王嫡系二子蘇傾衍,年方十四便帶兵出征,平定西方叛亂,東擊東陵蠻賊,可謂英雄出少年,然則肅王府早已立長子蘇梵羽為世子。皇上雖喜蘇傾衍,卻不可廢了規矩,便在其行成人禮之日諭旨親封為郡王,賜郡王府一座,緊鄰肅王府府邸。
由此,蘇傾衍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可見一斑。
但聞皇上問起,蘇傾衍黑眸微動,開口卻道:“今日得見皇上,也為了卻一段公案,還請皇上做主。”
“哦?什麼樣的公案?”
皇上似是來了興趣,身子微微前傾,一副準備聆聽的模樣。在位二十多年,日日處理朝中政事,雖則地方中央不少大案小事,這御狀,似還是第一次有人來告。
“祖母原與定國公府老夫人有過約定,待兩家子女成人,必結秦晉之好,今日是我肅王府先對不起國公府小姐,大哥先一步娶了相府千金。然則我自願擔起此任,奈何國公府卻要因此毀約,竟將小姐許與吳家公子。是以我便要親口一問,是我蘇傾衍配他家小姐不上,還是我肅王府此間敗落,配他門第不上?”
一番話,說得慷概激昂,義憤填膺,倒是驚得慕容舒筠險些站不住腳。
外界皆道成郡王如何清高自傲,桀驁邪肆,誰曾想他卻深深在意這場婚事。
不過,從他話中她也聽得出,他在意的,並非她這個人,而是不滿國公府及尚書府聯手毀了他肅王府名譽,可他不知,谷素娥卻是想將慕容婷雲送入他的懷中嗎?
皇上但聞這事,面上顯露一笑,“這件事情朕也依稀聽太妃提過,既是如此,便是國公府的不是,朕自當定罪。”
據聞慕容家二小姐才貌雙絕,能歌善舞,且還懂得行軍佈陣,若然許給衍兒,也是不錯,是以此事,必當給予國公府壓力。
慕容舒筠眉心微蹙,因了皇上的話而微微向前,跪地而拜,“皇上聖明,請恕小女冒犯,事實並非郡王所言,豈可因一人直言妄下判斷?”
清悅的嗓音響徹整個金鑾殿,蘇傾衍側目,將目光投注那一道嬌俏的身影之上。
而皇上則是滿面疑惑,似是才發現這麼個人,不由問道:“你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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