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集體舞

下午第009章課全校都是自習，只是有時候會有老師因為課上沒有把所有的內容都講完，就會佔用這一節課來上。蘇南的班級今天運氣好沒有被逮到補課，團支書卓顏拉着蘇南，叫上同樣不幸被抽中的男女生若干，急急忙忙去借來的空教室練習月底的集體舞比賽。

“團支書，能不能別走這麼快啊，好歹也讓我歇口氣吧，一口氣上五樓不容易啊。”從高二的二號樓二樓穿過實驗樓，來到一年級的三號樓五樓，一路上都被卓顏拖着走，站在五樓的樓梯口，蘇南終於感覺有點體力不支了。

“好不容易今天老師沒來占課，班主任也同意我們佔用自習課時間來排舞，再怎麼樣也不能浪費這點時間吧。”卓顏回頭看了一眼不爭氣的同桌和跟在後面同樣慢吞吞的同班同學，咬牙切齒地說，“而且教室還是我問咱們年級組長好說歹說才借過來佔用三十分鐘，時間一過咱們就得讓位，高三的藝術生還要用的。”說完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漂亮的眼睛裏滿是不滿。

“好啦好啦，我投降，我有罪，我馬上用跑的”蘇南最終受不了卓顏的眼神攻擊，繳械投降。哼哧哼哧地跑在前面，等發覺自己還不知道在哪個教室時又討好似的回過頭，傻傻地看卓顏。

團支書大人終於展開屬於校花的笑臉。

這才應該是真正的卓顏。

漂亮的，自信的，和善的，成績好，有人緣，即使是學生們都很討厭又很害怕的年級組長見了她，也能有緩和的笑顏。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沒有人會不喜歡吧。

蘇南默默地看着牽着自己的手往前走的卓顏，當看到女生臉頰柔和的線條，高挺的鼻子，無暇的面龐和明亮的雙眼的時候內心一陣黯然。明明是一樣的年紀，成長在同一個世界裏面，為什麼有的人就能這樣出色，出色到即使你很妒忌她的一切，但只要她撅起小巧嘴巴，你明明知道那是個善意的騙局，你依舊會費盡心思地讓她開心，好像她笑一笑，世界都會更加明媚起來。“真是男女通吃啊”二貨起來的蘇南曾經這樣評價卓顏，而回應她的是卓顏的一記粉拳。

來到教室，女生站一邊，男生站一邊，按照個子高低分組。蘇南的身高在女生中屬於中等，所以碰到高個子的謝子言作為舞伴的幾率為零。想到謝子言，蘇南情不自禁地微微轉過頭去看那個自己在意了那麼久的男生。明明是簡單的t恤衫，牛仔褲，但是看起來就是和其他的男生不一樣。不一樣在哪裏呢？蘇南盯着地面在內心疑惑地想着。最終還是沒有想出來，心思也已經被卓顏打開的音樂徹底地拉回到了現實，不再想下去。

尷尬地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方彥斌，蘇南發現對方也和自己一樣無奈地笑着。看看周圍，也是同樣尷尬地一對對。蘇南在心底默默地慶幸，還好不是謝子言，想到這一點，突然想到另外一對，轉過頭去找秋澤，發現他沒有和卓顏一對的時候在心裏暗暗對他嘲笑了一番。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將這種心思影響到面部表情，餘光已經捕捉到了另一對。

秋澤沒有和卓顏一對，自己也沒能幸運地和謝子言以這種活動拉上手，但其實不是自己不夠幸運。將目光移到謝子言和卓顏交疊在一起的手時，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刺到了眼睛一般，苦澀到想流眼淚。

不是自己不夠幸運，而是命運根本就沒有讓自己和他有所交集。

和他有交集的，一直是另一個完美的女生。

到了這種年紀，腦海中對於男女的關係已經初具規模。平時雖然大家都有小打小鬧，但是像現在這樣要手拉手一起跳舞，還真是不能適應。蘇南對於方彥斌的了解少之又少，雖然同是一個班，但是從來沒說上過幾句話，最近的一次還是因為運動會——“方彥斌，班導叫你把男生的報名表格交給他”。

想要有所交集的人一直徘徊在自己的生活圈之外，而從來都不曾想有交集的人，卻在自己今後的生命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這個覺悟來得並不快，兩年後，蘇南才有這深刻的體會，而現在，自己只想計較的是自己暗戀的男生正一臉笑容的牽着其他女生的手，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現在的自己沮喪的呢。

如果謝子言有讀心術從而聽到蘇南此番在心底的腹誹，一定會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此時的謝子言因為要和自己熟悉的人牽手而面紅耳赤，雖然從來都是哥們兒的對象，並且也時常勾肩搭背地笑鬧。但是現在突然要煞有介事地牽手跳舞，對於高智商低情商的謝子言來說，自己怎麼也無法在短時間內適應這個轉變。看到對面因為同樣略顯尷尬地女生露出善意的笑容，謝子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主動地牽過女生的手，但是眼神又彆扭的不知道放到哪裏，只好胡亂地看向四周。明明是不經意地掠過，但是焦點卻又那麼鮮明地放在了那個瘦弱的女生身上。上身穿着學校的夏季校服——白色的運動短袖，下面是深藍色的牛仔褲，然後是杏色的板鞋。簡單幹凈的穿着好像永遠是這個女生的最愛。臉上因為害羞而掛着淡淡的紅暈，努力揚起的嘴角但是又因為緊張而微微有點綳不住。看到這裏，男生只覺得此刻的女生既漂亮又可愛。心情頓時好了一點，緊張感也消退了不少。

“吶，就把我當做某某吧，我無所謂的，只要能順利完成任務就可以了”耳邊響起女生揶揄的聲音，謝子言轉過頭，看到女生臉上掛不住的笑意，抿着嘴努力讓自己不笑出來，心裏只覺得又羞澀又生氣。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女生的手。卓顏頓時臉都綠了，但是又因為不能喊出來而憋紅了臉。

自己的心裏感覺別人永遠不知道，沒有參與進來的局外人也永遠無法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才會有矛盾，才會有誤解。就像現在，蘇南冷淡地看着在那邊你儂我儂的謝卓二人，嘴角的笑意終於垮塌下來。望向秋澤，看到男生完全沒有看到那邊發生的事情時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就算看到了應該也沒有什麼吧，都是些神經大條的男生，思想永遠只能停留在淺淺的表層，所以，男生之間的友誼才能夠更加堅固吧。

跟着視頻做難免會有差錯，各種跟不上節奏和走錯位，看的卓顏只能無奈的搖頭。“好了，今天就先練習到這裏。我會把視頻發到大家的郵箱裏面，回去以後一定要抽空多看視頻，下節課會有老師過來教大家具體的舞步。”說完深深地向大家禮貌地鞠躬，直起身子后是一個大大的笑容“今天大家辛苦了”。

連細節都可以做到無可挑剔。

一邊走一邊跟方彥斌交流心得，想起那些複雜的舞步，蘇南頓感心有餘而力不足。再想到卓顏的落落大方，對比上自己的無能，心情更像棉絮一般一團糟糕。

很多時候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樣的心情算不算的上是嫉妒。在自己的心裏一直是把對方當做好朋友，雖然沒能做到和阿夏一樣的坦誠，但是卻也能夠說得上幾句貼心話，平日裏打打鬧鬧，在外人眼裏一定算的上是很好的朋友。

但是究竟是因為什麼而使自己開始有了不一樣的心思？

明明是迷糊大條的女孩，什麼時候變得像小說裏面那些邪惡的女生一樣開始看不順眼別人的成功，別人的能力，開始看不見真相，看不清現實，只沉溺於自己的想法中，然後越陷越深。

在自己的世界中，那個叫蘇南的女生永遠是主角，有一切女主角擁有的美好的品質。

因為一直構想着虛擬的自己，所以往往分不清現實。把那樣的自己代入生活，總能輕易地迷失在一切顯而易見的表象中，已經無法去辨別事情的真實與否，只能盲目地被內心的焦灼所牽引，到最後，連一點點小事都能成為影響心情的導火索。

所有的過程都只為了總結出最後的結論——其實，自己已經失去了理智。這是蘇南最怕看見的自己。

理性地規劃着自己的路，不讓自己有一分的錯誤。因為知道，如果想要，就只能靠自己去爭取。沒有理智的頭腦，就很容易失去方向。是什麼細微的變化導致了現在的自己？

努力地回想，時間的齒輪一點一點地倒退，卓顏，夏曳然，謝子言，媽媽，爸爸，叔叔，嬸嬸，奶奶。內心像漲潮時的海灘，原本就深藏於心底的沙粒被潮水所掩蓋，泡滿了鹹味。

沒有思緒地亂抓一通卻依舊無法找到事情的根結，在上完廁所回來看到桌面上那張寫着84分的數學試卷時終於出現。趴在桌面上無力地看着那張試卷，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有它必然出現的理由。這句真理很好的詮釋了最近蘇南頻遭厄運的經歷和心情跌宕起伏的原因。就像是偷吃了聖果的夏娃亞當被趕出伊甸園，偷吃了幸福的蘇南同學必然要接受幸福之後的不幸。

總是沉溺於自己的世界是因為現實太過於殘忍，看到了大人們之間的你爭我斗，看到了自己喜歡的男生有了自己喜歡的女生，看到了真實的自己原來並不是同學們說的那樣天真善良好心腸，原來一切發生不是因為自己沒有看明白，而是因為自己已經慢慢懂得。最可怕的東西原來不是失去理智，而是成長。在那段成長的日子裏，原來有些人可以變得更快樂，而有些人，可以變得更加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