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疑雲入雲山（2）
劉洛之走後，雲公子再回首面對她，輕擺手示意，“那邊有茶水，傅姑娘一路想必勞累，不妨稍歇片刻。”
她循望過去不禁驚訝——那裏什麼時候有了茶几和茶具的？她隱約記得之前那裏分明是空蕩的，是她之前看錯嗎？
她滿心疑惑地正待過去，恰此時，忽然一陣急促的脆鈴聲從上方傳入，她竟不由得一嚇。
“聞風鈴！”
只見雲公子和風熙日般的臉色陡然一變，十分肅穆，她輕聲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傅姑娘在此稍歇，不必理會外面，我去去便回！”
說完話，雲公子已經飛身而出，同時門啪地一聲合攏了，傅青竹只感覺到一陣略急的風穿過堂，根本來不及多說。
雲公子的武功顯見也十分不俗，她估計不在自己之下。思想自己從入這山以來的事她只覺得都有幾分古怪，但又覺得劉洛之和雲公子行事倒並不像心懷叵測之徒，所以她暫且並不多疑，打算按照雲公子所言就安安分分地守在屋裏等。
她行至茶几前坐下，自己做主倒了一杯茶，端起來卻沒敢放心喝，恰此時，光線忽然暗了下來，她幾乎看清自己手中的茶杯，與此同時頭頂上轟隆隆一陣聲響，緊接着電閃雷鳴風也急，門窗碰撞的聲響也巨大，地面似也在震動。
這突變讓她有些坐不住了，放下了茶杯起身，快步走來門口出手推門，但怎麼也推不開。心中不由得急了，她提起一口氣，聚力於掌打在門上，碰地一聲門應聲打開了——
狂風瞬間擠入，將人往後推，憑她也有些站不穩，一手抓住門才勉強撐住了。
門外此時一片昏暗，完全是入夜了的景象，風聲呼嘯，雷鳴陣陣。她抬起一隻手抵擋風往面上撲，邁出腳步跨出了門——
就在這瞬間，她瞥見忽然一道金光從後方飛出如一條金龍衝上天去，那金光在天頂碰的一聲炸開，如煙花，瞬間點亮了天地，天頂傳出一聲獸類狂怒般嘶吼，地面陡然一震，她險些因此摔倒，但好在她一直緊抓着門而倖免。她望着天空，隱約看到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壓在頂上，看不清形狀，就像是一大團挾着電閃雷鳴的黑雲而已，又像是巨大的獸。
此際，又一道金光飛上天去，這次她看清了那一把金色的巨劍，飛劍直往上插入了黑雲，轟隆一聲，爆裂出金光，又聞聽見一聲沉悶嘶吼——
狂風收弱了，天光降落，周遭稍稍亮了些，但還如陰雲天。她放下擋風的手抬頭看，又見漫天白花飛舞，透過那些飛花，她看到頭頂上方隱約有一層金光罩罩住了四野，而天頂那翻滾的黑雲和雷鳴電閃似乎都被那金光抵擋在外，顯得只是張牙舞爪在虛張聲勢了。不久，巨大黑雲開始分崩離析，散往各處，像是鳥獸散一般……
到底發生什麼了？這一番變幻彷彿不真實一樣。
她正疑惑之時，忽然一道金光從天落下，正落在她面前，她心一提，那金光瞬間消失，出現了一個人——那人一身白衣披着一頭白髮，只是背對着她站在那兒，周遭一切就彷彿都被奪去了光彩，他就如暗夜天頂唯一的月亮那般，無暇而神聖，似近在眼前又渺不可觸及。微風拂着他的衣他的發，部分飛落下的白色花瓣撲入上他的身上卻瞬化為白光消失無蹤……
她是在做夢嗎？剛剛的和現在的是真的嗎？她竟不自禁懷疑。眼前這人是真的嗎？又是人嗎？她竟直覺他並不是人。
此時，雲公子從天而降，正落在傅青竹面前不遠，面對那人躬身稱呼道，“師尊！”
原來他是雲公子的師傅？
她放鬆了些，又望了望天上到此時，天上的黑雲才終於消失殆盡，不留一絲痕，天地間恢復了之前那和風麗日的敞亮，而籠罩四野的金光如今也看不見了。
“文修不才，還要勞師尊出手。”
那高天孤月般的白衣白髮之人似是才聞聲轉過身來，而她也才看到他的面目，他的面貌十分年輕，但從他一雙眼裏透出的深幽淡漠卻讓她覺得他的年歲一定很長久。
那人道，“此妖本領非凡，道行高深，你應付不了也很自然！”
妖？她心中有些許驚惶，因為她也是妖。
那人先抬手示意讓雲公子站直了身，接着那淡漠的目光才往她看來，定了好半晌。
被看出來了嗎？她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雲公子這時出言解釋道，“師尊，這位是上山來求取草藥的傅姑娘。”
“人皇後人。”白衣白髮之人卻說道。
因為他的目光還在她身上，而且她周圍沒有人，她確認道，“你是說我嗎？”
那人微頷首。
“你說的是真的？我是人皇後人？”她不解，“我不是妖嗎？”
“你自己……不知道嗎？”
她點頭，“我不知自己父母是誰，自襁褓中便蒙義父收養長大。你說的人皇後人我只聽人說起過。”
那人輕抬起一指，一道金光從他指尖飛出朝着她飛射而來，她來不及避過，那金光撞上她的身體后化去，同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腿起了變化，幾乎只是轉瞬一條長長的蛇尾從裙下蜿蜒而出，她心中一嚇。
“這是你的本體，人皇後人都是半人身半蛇身如你這般的模樣。”
她原本就有些生氣這人招呼不打便讓她變成了這般模樣，她並不想以這模樣示人，她想變回去，但卻控制不了，不由得有些生氣。
“什麼是人皇後人，和妖又有什麼區別？”
“若你已經忘記那就不必要記起，也許忘記對你們也並沒有不好。”說完話，那人便化為一道金光消失無蹤了。
你們？“誒……”她想多問話卻已來不及說不出口。
“師尊已經走了。”雲公子提醒道。
她無奈地點了點頭，心底有些鬱悶。
“你看，師尊已經讓你恢復了人的模樣！”
雲公子這一提，她便往下看去，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雙腿又已經恢復形態了。
“你這師尊……有點奇怪啊！”
“師尊並不奇怪！”雲公子面上露出一絲悵然，“想必是看見傅姑娘你想起了一些往事吧！”
“什麼往事？”
雲公子含苦笑了一下，搖頭不語。
別人不多說她也不好再問。
“雲公子你好像並不驚訝我方才那副模樣。”
“從你站在我面前開始，我便已知曉你非常人，不過我倒是不曾料想到你是人皇後人，還是師尊慧眼一眼看破了你。”
既能一眼就識破她非人，那他想必也非同一般人吧！那其餘人也一樣看破她了嗎？這入雲山上到底是些什麼人？她不免深深好奇。
雲公子又說到，“師尊他修為高深，自然比我更通曉世間事物，且師尊早些年和人皇後人交情頗深。”
“你師尊認識人皇後人？”
“是。”雲公子一笑道，“不過那對於傅姑娘而言也是相當久遠的事了！”
“哦。”她心中仍不免好奇。
在她想好如何問之前，雲公子忽而問到，“傅姑娘當真姓傅，不姓風嗎？”
“我不知父母身世，襁褓之中便蒙義父收養，義父姓傅我便也姓傅了。”傅青竹反問，“我該姓風嗎？”
“人皇後人自然姓風，但你……你難道不記得自己是人皇後人嗎？”
“難道人皇後人這種事是生來就該記得的？”
雲公子點頭，“人皇後人是。他們生來便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過……”
“不過什麼？”雲公子凝眉讓她心下也不由得凝重了幾分。
“師尊結交過的那一任人皇後人是一對姐弟，分別叫風雅和風卜，與本門也算淵源極深。記得在他們那時候人皇後人就出了點問題，他們之中有一人忘記了自己天生的身份和生來的責任。”雲公子瞧了她一眼，“也許……也許如今你不記得也很正常吧！”
她反而有些雲裏霧裏。
“師尊既說已經忘記那就不必要記起，那你也就當不知道吧！記得自己是人皇後人也並沒有什麼好處。”
雲公子的話讓她稍微釋懷了些。
“傅姑娘裏面請吧，我們坐下再談。”雲公子又道。
她便點了點頭跟回到了屋內。
兩人在茶几前相對坐下，雲公子看傅青竹面前有一杯茶便只替他自己斟了一杯，再端起那杯茶對傅青竹致意。
承對方以茶代酒的情誼，她也端起了茶杯兩人都飲了一口，正都放下茶杯。
“你找我？”
就在茶杯與桌面相碰的瞬間，一個聲音傳來，雲公子抬頭往她身後望去，她也不由得回頭，看到一個人出現在了屋內。
她心下不由得驚詫，只因這人和雲公子的師尊十分相似，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這人一頭黑髮半束着，氣質和雲公子的師尊並不相同，略顯得稚嫩。
“青嵐，瑾軒沒跟你說過有客人嗎？”雲公子無奈地嘆息。
青嵐看向她，驚訝道“真奇怪！她明明和主人長得絲毫不像，但方才我竟有一瞬覺得有點像主人。”
“你也覺得嗎？”雲公子微愕道。
“難道你也覺得？”
“是啊。乍一眼渾然覺得有些像師姐，但細看卻絲毫不像。“
青嵐的目光沒再多停留在她身上，望向雲公子問，“你找我什麼事？”
“這位傅姑娘是來求取重生草的。”
“那是什麼？”
“一種靈草，後山應該有。我想麻煩你去一趟取來。”
“好。”
“我給你畫好了圖譜，在那邊桌上！”
青嵐便去對面桌上拿了一捲紙，也不看便離開了。
雲公子幾時畫的？她心中十分疑惑。
“傅姑娘——”
雲公子出聲喚她才將她從疑思中拉回。
“你還有個師姐？”她脫口而出。
雲公子慘笑了一下，“那是挺久以前了。”
她不好多問下去，便又閑說到，“剛剛那個人和你師尊長得很像。”
“是啊！”
“他和你師尊有什麼關係嗎？”
雲公子琢磨了一會兒，回答道，“親人。”
“父子？”
雲公子微微一笑，“說來應該也可以這麼說。”
她反倒驚愕不已，“你師尊那樣的人不像會有兒子。”
“青嵐是因為師姐和師尊才誕生於世的，所以他能確實算他們的兒子。”
“那你師姐和你師尊又是什麼關係？”
雲公子微微一笑，“傅姑娘對我師尊很在意？”
“只是好奇而已。”
雲公子便道，“我師尊道號虛懷，人稱虛懷真人，如果你以後恢復人皇後人的記憶，也許你會知道他到底是誰，他和我師姐的事你也許也能知道。”
傅青竹回憶到到此處，李解憂忽然打斷了她，“姐姐，你確定他說的他師尊是虛懷真人？”
“是。”
“虛懷真人、青嵐……那這位虛懷真人是否有個相愛的女弟子？”
“應該是吧。”雲公子並未說明，但她估計就是雲公子那位師姐，她盯着李解憂見她神情變換，便問，“怎麼，你知道了什麼？”
李解憂鄭重地點頭，便要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