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立規矩
德妃被降位后,一直都被禁足在永和宮。
沒過多久,德妃得了消息,說是十四阿哥的長子弘春沒了。不是病死,而是被府中的側福晉下毒至死的。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德妃哪裏能承受的了,立時就暈了過去。
這一回,是真病了。
看守的侍衛將此事回稟了康熙,康熙只說了句,既然病了,就讓人進宮侍疾。還特意傳了旨意,讓四福晉不必進宮了。
如此,便傳了剛剛喪子的十四福晉進宮侍疾。
十四阿哥府
一個老嬤嬤扶着一個面色蒼白的貴婦人坐在了軟榻上。
“福晉,宮裏頭那位主子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偏要傳福晉侍疾。”
這貴婦人便是剛剛喪子的十四福晉。
聽了那嬤嬤的話,十四福晉皺了皺眉,捏着帕子的手驀地一緊,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
“她如今那身份,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貴人,也配使喚我。”
沒等那嬤嬤開口,十四福晉又不屑地道:“不過一個包衣宮女,也就她自己把自己當回事兒,沒聽傳話的太監說,這些日子,皇上一次都沒去過呢。”
那嬤嬤點了點頭,又朝四周看了看,才應了一聲:“可不是這個理。”
無論怎麼不情願,第二日,十四福晉還是往宮裏頭遞了牌子,進宮侍疾了。
許是因為被降了位份成了德貴人,德貴人的心氣兒就一直不順,見了十四福晉,倒看不出有什麼好來。只覺着是她沒好好看住弘春,才害死了她的親孫兒。
心裏這樣想着,面上也就露了出來。
德貴人坐在軟榻上,猛地一拍桌子,將葯碗推翻在地上,怒喝道:“混賬東西,規矩都學哪裏去了,是瞧着本宮被皇上降了位份,一個個的都在敷衍本宮。”
雖然被降了位份,她依舊改不了本宮的稱呼,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留下最後的一點兒顏面。
“主子恕罪,主子恕罪。”身旁的兩個宮女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磕頭。
她雖然能不顧分寸自稱本宮,可永和宮上上下下在聽到旨意的那一刻,就都不約而同換了稱呼,自是不敢稱為貴人,只稱呼一聲主子。
德貴人氣急,揚手一個耳光就落了下來,冷哼一聲道:“本宮可勞駕不起你們,一個個的都不將本宮放在眼中,本宮可不是好欺負的。”
德貴人這般指桑罵槐,是個明白人都能聽得出來。
十四福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猶豫了一下,急忙上前跪在地上,開口請罪:“額娘恕罪,是媳婦的不是,惹額娘生氣了。”
德貴人坐在軟榻上,看也不看她,只自顧自拿起茶盞來撥弄着。
十四福晉出生高貴,進府之後自是愈發尊貴,哪裏受過這些委屈。只跪了一會兒,膝蓋就疼得厲害,卻是強忍着跪在那裏。
德貴人抬頭看了一眼跪在那裏的十四福晉,挑眉諷刺地一笑,拿起手中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這才道:“好了,起來吧,往後盡心些也就是了。”回頭又吩咐了身邊的宮女:“往後伺候本宮服藥這種事情,就交給十四福晉來做吧,她閑着沒事,也該收收性子了。”
十四福晉捏在手中的帕子緊了又緊,臉上微微發白,卻是一聲都不敢吭,只在心裏將德貴人咒罵了好些遍。
一連幾日,十四福晉都在德貴人面前伏低做小,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德貴人卻是滿不在乎,像是一點兒都沒發覺出來。
她這媳婦,不用說她也知道她心裏想啥,剛進宮的那一日,雖然也是恭敬,可總有那麼一些輕慢。
以為她不知道她心裏頭的那點兒小心思,想看她的笑話,她還太嫩了些。
這一日,德貴人又拿弘春之事將十四福晉訓斥了一番,還罰她在外頭跪了一個時辰。
自生下來,十四福晉哪裏遭過這樣的罪,才過了半個時辰,就暈倒過去。
“血!血!主子,不好了,十四福晉小產了!”身旁看着的宮女尖叫一聲,大喊道。
聽着這話,德貴人心裏也急了,急忙走到外頭,入眼就是一灘鮮血,還有昏迷不醒的十四福晉。
一時間,永和宮上上下下都亂作一團。
德貴人進了殿內,將永和宮的宮女太監全都傳了過來,只厲聲道:“今日之事,誰敢傳出一句,就是不要自個兒的腦袋了!”
跪在殿內的宮女太監急忙磕頭道:“奴婢(奴才)什麼都沒聽到,也什麼都沒見到,還請主子饒命。”
德貴人看了眾人一眼,這才吩咐道:“去讓人傳太醫,就說十四福晉勞累過度,不幸小產了。”
聽了她的吩咐,才有人匆匆忙忙退了出去,走到門口將此事告訴了看守的侍衛。
一會兒功夫,就有太醫趕了過來。
有宮女領着太醫走了進來,見着德貴人,那太醫跪下請了個安。
“微臣給貴人請安。”
德貴人眉頭皺了皺,嚴肅道:“還不快給福晉診脈,有什麼差池本宮可饒不了你。”
那太醫聽着這話,只在心裏搖了搖頭,這德貴人,還真覺着自己是之前的德妃娘娘呢。
一個貴人,還是被皇上厭棄的,若不是誕下兩個阿哥,日子過得怕是連些體面的宮女都不如。
只應了一聲,就站起身來走了進去,屋子裏忙忙碌碌,早有人端着一盆一盆地血水走了出去,而十四福晉,面色慘白,早就已經人事不知了。
那太醫見此情景,心中已是有數,又細細診了脈,這才起身,跪倒在德貴人面前:“貴人恕罪,十四福晉已經小產了。”
聽着太醫的話,德貴人心裏頭最後的一點兒僥倖也破滅了。
當下,就變了臉色。
那太醫瞧見這樣,心裏只奇怪了一聲,卻又不敢打聽。這後宮之事,最是骯髒不堪,知道的越少越容易活命。
“貴人,容微臣給福晉開些藥方,這病還需好生調養,不然日後怕是很難有孕。”
德貴人面色蒼白,只點了點頭,就叫他下去擬方子了。
“你說,是不是本宮錯了。”
德貴人拿起帕子拭了拭眼淚,輕聲道。
“主子寬心,主子教導十四福晉也是替福晉好,主子又不知福晉有孕,哪裏能怪主子您呢。”
聽了這話,德貴人點了點頭,忍不住怒道:“可不是,本宮又不是那些個不講理的,她既然有孕,如何不告知本宮。糊塗東西,也不知道規矩都學哪裏去了,如今卻讓本宮失了個孫兒。”
“是,主子所言極是。”那宮女應承道。
饒是如此,德貴人坐在軟榻上,一直都心神不寧。以前她對這個兒媳婦是很喜歡的,只是這一回,怎麼也不待見她。
只能說,是身份不一樣了。之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如今卻只是一個身份卑賤的貴人。
心裏頭有了芥蒂,自然事事都放在了心上。
德貴人想着,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幾分不甘。
若不是那個逆子,她如何會落到這個地步,也不會因為生氣而將十四福晉罰跪在殿外,不會讓小十四失了個兒子。
德貴人坐在軟榻上,總覺着心裏堵着一口氣。
等到十四福晉醒過來,已經是晚上了。
聽到宮女的話后,她不禁痛哭起來,她不知道,自己何時又有了身孕。
德貴人正在軟榻上躺着,聽着這哭聲,心裏頭咯噔一下,卻是讓人扶着走了進來。
才剛小產,十四福晉面色蒼白,身子孱弱極了,聽到腳步聲,也沒有抬頭,只一味哭着。
在她心裏頭,顯然是將德貴人給怪上了。
這些日子,她遭了那麼多的罪,身子虛弱,才沒能保住這一胎。
然而,她哭了幾聲,就聽到一聲呵斥:“夠了!你這哭天抹淚的,可是在怨憤本宮!”
德貴人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不滿,聽着,就讓人有些害怕。
十四福晉止住了哭聲,只哽咽道:“媳婦不敢,是媳婦惹得額娘生氣了。”
話雖這樣說,眼淚卻在她眼睛裏不停地打轉,只強忍着不落下來。
聽到她的話,德貴人面色這才緩和了些,坐到床前,拉着她的手道:“你也是當過額娘的,怎能如此不小心,要知道你有了身孕,本宮如何也不會讓你進宮侍疾。本宮知道你是個好的,都是為了本宮這身子,不然也不會勞累過度,失了這孩子。”
十四福晉躺在床上,眼淚一滴滴落下來,心裏卻是滿滿的諷刺。
她這額娘,到如今還能面不改色說出這些話來,分明是在警告她,她小產之事只是因為侍疾受累,身子虛弱的緣故。
她分明,是想讓這件事情就此過去。
當下,十四福晉點了點頭,只低眉順眼道:“是,都是媳婦不好,害額娘擔心了。”
德貴人聽了,這才柔聲道:“好生躺着,本宮明日就讓人送你回去,只是你身子不好,可得將養些日子,不然落下了病根可就不好了。”
十四福晉乖順地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小腹上,眼中卻是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恨意。
“是,媳婦知道了,多謝額娘掛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