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踏破鐵鞋
突如其來的一切叫沈遼白傻了眼,秦召南已先一步沖入洞穴,沈遼白怔忪半晌,適才跟在他們身後沖了進去,但哪裏還有楚愆陽的身影,四周一片死寂,叫幾人心下涼了一半。
這個洞穴跟之前秦召南所看到的一樣,四面的牆壁上分別有四個洞口,通向四個不同的地方,而現下四個洞口沒有一點蛛絲馬跡顯示楚愆陽的去向,他們三個人更不可能分開走三個洞穴,秦召南和問皓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沈遼白手無縛雞之力,讓他單獨行動未免太難為他,何況他現下失魂落魄的模樣,就連跟在他們身邊,秦召南也放不下心。
沈遼白只是一直在自責,他明明察覺出不對勁,卻一直以錯覺的方式來安慰自己,若他能早些提醒,或許楚愆陽就不會陷入險境。
“山蜘蛛的前肢能探出一根毒針,用來麻痹獵物,毒液起先只會凝結在一個點,越往後便往四處擴散,若毒液攻入心肺,麻痹心肺使之不能呼吸,那便是華佗再世也救不回了。”問皓一臉凝重道。
秦召南的眉頭死死地擰了起來,問道:“有多長時間?”
“山蜘蛛喜歡存儲食物,短時間內不會對大郎下手,”問皓道:“只是毒液擴散到心肺約摸一個時辰,我們必須在這之前找到大郎。”
“那便抓緊時間罷。”一直沒多大動靜的沈遼白突然開口。
秦召南驚嘆於他恢復平靜的速度,又見他已經站到一個洞口前,便往洞口裏探了探頭,那邊又是一個稍小一些的空間,他轉頭問沈遼白道:“你確定?”
火光下沈遼白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神色卻十分堅定,他重重點了點頭道:“我斷不會拿愆陽的性命開玩笑。”
也不知為何他那麼肯定楚愆陽就是從這條路上過的,那是一種無法言清的直覺,楚愆陽叫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就如同那麼多次他身陷險境而楚愆陽總能及時出現一般,這次,他也要將楚愆陽救回來。
秦召南已經沒有絲毫猶豫,楚愆陽信任沈遼白,秦召南便沒有理由不信任他,從腰上取下扇子,按動扇柄的機關,扇骨上立即伸出一枚枚銀色箭頭,一看那泛着淡綠的尖兒便知是粹了毒的,他身形一矮,率先進了洞穴。
沈遼白摸了摸脖頸處的刺青,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他比任何時候都想要刺青蘇醒過來,好叫他能有更準確的判斷。
沈遼白選的洞口似乎是往洞穴內部深入,而每一個洞穴的大小都是不對等的,越往裏深入,腥臭的氣味便越是明顯,路上除了散落的蛛絲,還有一些動物的毛皮。秦召南隨便挑起一張毛皮,十分沉重與碩大,毛皮在這個乾燥的地方保存的不錯,甚至還能看見動物的眼睫。
這具毛皮十分完整,看起來有些像牛,只有在咽喉的部位有一個手指大小的窟窿,問皓解釋說那是山蜘蛛進食的方式,它的嘴裏還隱藏着一根尖利的口器,進食時便將口器刺入獵物的咽喉,有時候刺入並不致命,獵物便會活着感受到自己正在被吸食。
沈遼白摸了摸自己的咽喉,一想到那種感覺就感到噁心,若是在他們趕到之前楚愆陽就已經以這種方法死去……他打了個哆嗦,不敢再往下想。
“若是換做楚愆陽,那傢伙除非找到你的屍體,否則怎麼也不會做最壞的打算,上次在趙佗墓里的時候你與我們失散,老實說我們都看不到你活下去的希望,可是楚愆陽那傢伙非要說你還活着,並且否決了原來的路線跑去找你,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彷彿看透沈遼白的想法,秦召南說道,不過他不擅長煽情地安慰人,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彆扭地往前走了兩步,沈遼白只看到他的背影,接着又聽他說:“後來我想他那時哪兒有那麼肯定,只不過是給自己堅定信心罷了,否則負面情緒會讓原有的判斷失去准心的。”
沈遼白從未聽過楚愆陽講這件事,現下一想,那時候的楚愆陽應該也是無比擔心與焦灼,卻比自己要堅強許多,他那人,雖然表面看上去冷酷無情,然而想法卻從來都是樂觀向上的,沈遼白呼出堆積在胸口的悶氣,微微勾起嘴角,道:“謝謝。”
秦召南回頭看了看他,見他不再繃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已經放鬆了一些,蒼白的面容映在火光中,黑漆漆的眸子異常光亮,溫和的笑意讓人很安心,本來以為只是稀疏平常的相貌,但是沈遼白的美,總是在不經意中才會發覺,就好像他肩上的那朵菖蒲,會在不經意中綻放出最妖冶的花朵。
嘖嘖嘖,楚愆陽的品位真是不錯,秦召南心中暗道,不過自個兒家中的那位也不差,他一想起來還有點美滋滋。
“小心些,”沈遼白摸了摸自己手臂上豎起的寒毛,道:“好像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他話音剛落,秦召南便覺一陣腥風撲面,好在沈遼白的提醒,他早就進入備戰狀態,當腥風接近面前時,手中的摺扇往前一刺,似乎刺入什麼柔軟的物體中,發出噗嗤一聲,摺扇尖端的利刃稍帶點彎曲,他手腕一轉,彎曲的利刃便像鷹爪一般勾住眼前的東西,緊接着被秦召南狠狠地擲了出去,撞到牆壁上彈落下來。
是一隻小蜘蛛,身體還是褐色的,這裏的小隻是將它與大蜘蛛相比,其實它也不小,若是普通人見了肯定非嚇死不可,現下它的腹部整個兒被秦召南的摺扇破開,腥臭的黑色血液流了一地,掙扎了兩下,八隻長足便蜷縮起來,就此死去了。
秦召南嫌惡地撇了撇嘴道:“還拖家帶口的啊,看我不把你滅個滿門。”
“我們離巢穴不遠了,”問皓說:“通常都是由大蜘蛛出去捕獵,小蜘蛛在巢穴內等着進食的,現下我們見着小蜘蛛,應該很是接近了。”
秦召南一聽,急忙催促沈遼白道:“夫子,接下來往哪兒走?”
但他沒有聽到迴音,二人心中一凜,回過頭去,沈遼白已經不見了,他的火把掉落在隔壁的洞穴里,方才他們只顧着看蜘蛛屍體,竟沒有注意到這細小的動靜。
已經來不及責怪自己太疏忽了,秦召南鐵着臉甩去摺扇上的血液,道:“這回不把它們滅個滿門,我都對不住信任我的楚愆陽。”
洞穴很暗,初時沒有火光,他什麼也看到,但等到習慣了黑暗,便能隱約地看見一些東西了,不過他中了山蜘蛛的毒,因而不能動彈,只有眼珠子在來來回回地活動,可惜面朝上只能看到洞穴頂部。幸好沈遼白的僵直只持續了一小段時間就能動了,這大概跟他異於常人的體質有關,刺青雖然進入沉睡,不代表不起作用了。他從坐着的那堆東西上跳下來,活動了一下手腳,他現□處的洞穴要比之前到過的都要大,裏面堆滿了白色蛛絲,層層疊疊地,好像貨物似地整齊地碼放着。
這些蛛絲與之前見到零散的不同,是完整的袋裝,裏面好像裝了不少東西,顯得鼓囊囊,沈遼白只消稍稍一想,便斷定這是大蜘蛛抓回來的獵物,以這種方式儲藏起來,而方才抓他來的是只小蜘蛛,可能還不會吐絲結網,因而只是將他空落落地擺在一旁。
既然是大蜘蛛抓回來的獵物,那楚愆陽是不是也在這裏?沈遼白覺得十分有可能,他從靴子裏抽出龍鱗在蛛絲上試了試,確定能劃開之後,便將位於上層的蛛絲劃破,楚愆陽被抓來的時間不久,應該是位於上層的,不過可惜的是,他劃開的這個是一具動物屍體,早已死透冰涼了。
一直到將這個洞穴的蛛絲袋全劃破,也不見楚愆陽,難道是被吃了?沈遼白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儲藏了這麼多食物,沒有理由會想吃楚愆陽。
他的視覺在黑暗的洞穴里很微弱,但還是摸索着往洞口走去,穿過洞口便又是另一個洞穴,竟又是一個儲藏洞,沈遼白照例劃開上方的第一個蛛絲袋,他看到一張人臉,雖然有些模糊,但是憑着感覺他就能斷定躺着的人就是楚愆陽。
沈遼白的眼淚直直地砸在楚愆陽的面頰上,滾燙滾燙的,“遼白?”楚愆陽微弱地喚了一聲。
“嗯。”沈遼白應了,還帶着些許哭腔,他死命咬着下唇不讓自己過於激動地哭出來。
楚愆陽現在倒想取笑他一下,再好好看看他臉紅窘迫的模樣,然而他沒有一絲力氣,“我不能動了。”楚愆陽平靜地說道,毒液擴展地比他想像中快,如果問皓再不趕來,他可能真的沒救了。
“愆陽,”沈遼白附在他耳邊低低地說著,“蜘蛛的毒對我好像不管用,你改改是刺青的關係,刺青跟隨我多年,早已深入我的骨血,或許不一定有用,可是總也要試試,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