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帝王之稱(下)

第五章 帝王之稱(下)

龍卿羽從漫長的回憶之中脫離出來的時候,窗外的雨已然停下了,唯有從屋檐上滾落的滴滴雨水砸在地面上、發出的連綿不斷的“啪嗒”聲中,才能聽出今早是下了多麼大的一場雨。

龍卿羽抬起眼帘,靜靜地看着低着頭站在自己面前的歐陽敬,再一次覺得當年初到西北時、自己把他留在臨西城裏的決定是正確的。

要是當年自己沒有這樣做的話……龍卿羽轉頭看了一眼窗外,被雨水淋洗過後愈發蒼翠欲滴、青蔥挺拔的那一片樹林讓他緊縮的心稍稍地放鬆了一些。

“歐陽敬。”龍卿羽放下了手中的竹簡,喚了一聲。

歐陽敬聽着王爺已經恢復到平常時候的聲音,心下鬆了一口氣,接道∶“在。”

“我們就去看看三弟吧——聽聽他又寫出了什麼‘美妙動聽’的樂曲來。”龍卿羽起身、一甩袖子,便大步地向鼎陽王府的正門走去。

“是,王爺。”歐陽敬連忙應道;待龍卿羽從自己身邊走過之時,他轉身跟在了他的側後方、一起走出了這間空曠的藏書閣。

房間裏書桌上,只剩下了那部;展開的幾片竹簡上書寫着五百年前這個王朝建立之後,在第一代帝王的主持下,儒生們所記錄的禮儀之規。

馬車行得很穩,這一是因為車夫的技術極好,二是因為這輛馬車屬於鼎陽王府——鼎陽王所乘的馬車,就算裝飾上比不了帝王的座駕,質量上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如果龍卿羽願意的話,就算真的按照帝王座駕的規格定製一輛馬車,也不會有太多的人在意;但只有極少數人——比如此刻正在車夫旁邊坐着的歐陽敬——知道,龍卿羽的心底是沒有任何越踐乃至篡位的想法的;那枚龍紋玉飾雖然是莫於國國王獻給執政者龍卿羽的,但其實龍卿羽在收到之後就立即找到了行蹤一向不為人知的聖麟帝,兩人長談過後,聖麟帝就把這枚玉飾送給龍卿羽了。

——倘若帝都之內只有一個人能找得到甩手皇帝龍君月的話,那這個人就一定是龍卿羽。

龍卿羽端坐在馬車之中,【百罪】劍被橫放在了他的雙腿之上;花紋古樸的青灰色鯊皮劍鞘是龍卿羽在平定了西北、與莫於國建立了穩定的附屬與被附屬的關係之後,專門找人定做的——一位位高權重的王爺隨身所佩之劍,自然不能再只用一塊黑布胡亂地包裹起來就算了。

——鑄劍谷中出現的名劍,向來都只有劍本身而已;劍鞘和掛墜這類事物,向來都是持有者自己按照喜好而增添上去的。

【百罪】的獨特效果是“告知持有者其身邊之人所犯之罪”,但兩千餘年來的歷史證明,這一條效果只適用於“對持有者有敵意的人”;換句話說,哪怕是歐陽敬犯了什麼彌天大罪,只要他還對龍卿羽保持敬意、沒有加害他的想法,【百罪】就不會把歐陽敬犯下的罪行告知龍卿羽。

自四年前從西域載譽而歸之後,【百罪】就再也沒有告知過龍卿羽任何事情了。

如龍卿羽這般掌權多年的王者自然不會愚笨到以為這是一件好事,正相反,近兩年以來,他越發地感覺到有什麼陰謀正在無聲無息地進行着。

這種近乎於猜想的念頭的出現不為別的,就只因為這一代出現的五柄名劍。

每一代出現的名劍的劍銘都是秘密,一般直到兩代之後才會被人們所知——原因很簡單,大部分名劍都在歷史上多次出現過,僅憑它們的劍銘,也足以讓熟知歷史、精通政治的人推測出歷史未來的走向。但是對曾在鑄劍谷中修習過的龍卿羽來說,那算不上是秘密。

龍卿羽閉上眼睛,腦海里依次浮現出了這一代的五柄名劍的劍銘及它們的持有者∶光盛王朝盛麟帝龍君月—【帝泣】,光盛王朝鼎陽王龍卿羽—【百罪】,光盛王朝貴族傅嵐淵—【鬼神】,來歷不明的孤兒武—【斷回】,落雲國人士炫靈鳳(即雲峰觀觀主啟曉道長)—【問情】。

先不說“五柄名劍中有三柄是屬於同一方勢力“這件歷史上少見的事,光是這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劍銘,就足以讓龍卿羽的心揪緊了。

姑且不算其它四柄,僅僅是龍君月的那柄【帝泣】,劍銘本身就透露出了一股蕭瑟悲涼之意∶試問,能使一位帝王落淚的,會是什麼樣的事情?

這就是有“少年明君”之稱的龍君月,會在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龍卿羽剛剛在年紀上達到王爺的標準、就忙不迭地把這個國家毫不吝惜地扔給了他,自己躲進皇宮深處的最大原因;這也是為什麼連龍卿羽的世子都已經七歲了、光盛王朝還沒有皇后的原因。

“皇兄你會不會過於敏感了?”龍卿羽不止一次的問過龍君月這個問題,但每次龍君月的答案都是一樣的——“你自己回王府去翻翻史書,看看持有【帝泣】的帝王身上都發生過什麼事,你就不會再覺得我太敏感了。”

(注∶龍卿羽比龍君月要小上兩歲,所以稱龍君月為“皇兄”;而龍卿彰與龍卿羽為同母所出,所以私下裏龍卿彰會稱呼龍卿羽為“大哥”。)

龍卿羽睜開了雙眼,嘆了一口氣——光盛王朝在自己的努力下已經成為了這片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家,無論從綜合國力還是國土面積上來說,都足以更換稱號了(過去光盛王朝不改稱為光盛帝國的最大一個原因就是國土不夠廣闊),但攤上了這麼一個軟弱的帝王……唉……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龍卿羽待車停穩之後,在心底默數了五下,果然聽見了歐陽敬的聲音,“王爺,我們已經到了。請下車吧。”

龍卿羽的目光指向了歐陽敬聲音傳來的車廂側面,他拿起【百罪】劍、掛在了腰上,然後從歐陽敬由外側拉開的車門走了出去。

鼎烈王府。

雖然門上掛的匾上寫着這四個出自名家之手、蒼勁有力的大字,但無論怎麼看,這個位處望舒城城郊的小院子也不像是一個王爺居住的地方。更何況這個王爺還被加封了平西侯之位。

清雅、幽靜、秀美、別緻,這哪裏像是一個武藝高超、曾經率兵征伐西北的將軍所居住的地方?

每一次看到這間小院,就算龍卿羽在心中再不相信自己的三弟是真的心甘情願放棄了兵權,也不禁會越來越覺得,這個俊秀如女子的男人是真的不會再拿起兵器、殺伐戰鬥了。

難道,感情之事真的能將一個人改變得這般徹底么?又一次踏入這個小院,龍卿羽那顆在經歷過種種事情之後早就能做到處事波瀾不驚的心,也是泛起了一片漣漪。

平日裏熙熙攘攘的望舒外城大街上,今天卻因為剛剛那場雨而沒有太多的人;啟曉道長站在城門口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取下了扣在自己頭頂上的斗笠。

“好久沒來望舒城了……走得累死我了。”啟曉道長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後走進了拱形的城門。

一路走過外城的這條大街,並沒有多少人打量她;拋開光盛王朝一向淳樸的民風不談,她這一身道士裝束也足以讓路上的男人對她產生一定的敬意了——這不完全是因為尊重她的身份,更是因為道家那些層出不窮的道術。

乾淨的街道、古雅的建築以及飄蕩在空氣中的淡淡泥土味道,這一切都讓啟曉道長的心情從一個多時辰以前殺人後的低落中變得好了些;她從十五歲起便進入白峰觀修道,常年的單調田園生活讓她在心智上更接近於不到二十歲的女子,所以這個清雅的環境還是比較合她的心意的。

她就這麼慢慢地在大街上走着,不斷地左顧右盼、新奇地看着周圍的一切;直到走到內城的門前。

望舒外城是普通人居住的地方,而內城則是光盛王朝各個貴族的居所,內城的中心,自然就是光盛王朝的皇宮。

啟曉道長不是沒有進到過內城,但那是十餘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她是跟着龍卿羽和傅嵐淵兩位師兄一起來看大師兄——也就是光盛王朝的皇帝;在她殘存的久遠記憶中,勉強有一個印象,就是進內城是需要出示證件來證明自己的身份的。除非已經知名到守門的士兵認識你的臉,否則沒有證件的人是根本不可能通過正常的方法進入內城的。

“正常的方法……唔……”啟曉道長迅速地掃視了一遍守兵站崗的位置,又抬頭看了看城牆的高度和天色,開始認真地考慮起來自己要不要等晚上翻牆進去。

這個念頭剛剛成型、還未等她思考具體的計劃,她的思路就把一聲馬嘶給打斷了。

啟曉道長蹙着秀眉回過頭,便看見了一個騎着馬的、看裝束便知是內城中某個貴族家族的管家的人;在他的馬後,跟着一串被綁起了雙手的漂亮男女。

在管家的身邊還有一個騎着一匹名駒“銅頂”的年輕人,那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高傲、冰霜般的神情加上睥睨的眼神,再加上他身上所穿的華麗到繁瑣的衣服,讓啟曉道長在一瞬間想起了一個人。

“這就方便了。”啟曉道長微笑着,攔在了大路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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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盛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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