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劃過頸部的箭
兩人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的驚疑和恐懼。段強用發乾的聲音說:「這些是真的嗎?」
程宗揚喉頭滾動了一下,沒有作聲。
段強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然後抽着涼氣說:「不是作夢。」
程宗揚唇角抽動了一下,想笑卻笑不出來,這傢伙整天都想着穿越,現在真的穿越了,卻不敢相信。
段強突然跳起來,在草地上瘋狂地尋找,「我的包呢?我的包呢?」
看到他急切的樣子,程宗揚生出一陣荒唐感,這個穿越迷一直都夢想着這一天,連乘飛機都帶着穿越用的物品。結果真到穿越的時候,那隻旅行袋卻放在了飛機的行李箱裏,除了隨身放着的幾件小東西,什麼都沒有帶來。
程宗揚沒有段強那種夢想成真的狂喜。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穿越,在目睹了面前血腥的搏殺之後,他只想回到那個熟悉的世界。
在這片草原上,他看到無數人在戰場上拚殺。猙獰的半獸人在屠殺人類,人類同樣也在屠殺半獸人,鮮血和殘缺的肢體不住飛起,到處是鮮血和死亡。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一點都沒有感到驚懼,相反,額角的疼痛卻讓他在不適中生出一
種隱隱的興奮……
段強忽然停下來,看着程宗揚的臉,「宗揚,你……」
程宗揚抬起頭,「怎麼了?」
段強指了指他的腦袋,有些遲疑地說:「這裏有個傷口……好像在閃光。」
程宗揚右側太陽穴上有一個紫sè的傷痕,形狀如同閃電。此時正隨着山丘下不住傳來的瀕臨死呼喊,在他皮膚上隱隱閃亮,流動着詭異的光澤。
程宗揚朝自己的太陽穴摸去,忽然內臟彷彿被人抓住用力一擰,忍不住嘔吐起來。
「宗揚!」段強連忙扶住他。
程宗揚不停嘔吐着,卻沒有吐出任何物體。這次嘔吐與他以往的經驗完全不同,那些充滿死屍氣息的空氣不住湧入他的口鼻,即使他屏住呼吸,仍不斷透過皮膚進入體內,帶來冰冷的寒意。
伴隨屠殺而來的興奮感越來越強烈,他一邊嘔吐,一邊呼吸着充滿死亡氣息的空氣,幾乎按捺不住身體的衝動。
就在程宗揚幾乎崩潰的時候,肚臍下方的位置微微一動,充塞在體內的氣息彷彿找到了一個泄口,像cháo水一樣流入其中。程宗揚鬆了口氣,臉sè恢復正常。
「沒事了。」程宗揚推開段強的手臂,手指微微戰慄。
戰場中,勝利的天平正在向秦軍一方傾斜,半獸人的攻勢被秦軍方陣遏止,越來越多半獸人倒在血泊之中。就在這時,一隊騎兵從秦軍背後的山丘后馳出。
馬上的騎手穿着輕便的皮甲,手持弩機,腰佩長劍,鞍側掛着一支一米五長的短矛,從兩翼朝獸蠻人圍去。秦軍的輕騎以其快速機動,總是作為戰場的終結者出現,用來攔截襲擊撤退的敵軍。長平之戰秦軍以輕騎五千將四十五萬趙軍斷為兩截,最終全殲趙軍。當秦軍的輕騎出現,戰鬥的勝負已經沒有懸念。
戰場另一側,那名分外高大的半獸人手中握着巨斧,濃密的長發在風中飄舞。望着戰死的同族,他昂起雄獅般的頭顱,發出一聲悲涼的嗥叫。
叫聲在草原上遠遠傳開。良久,草原深處傳來一聲同樣悲涼的迴響。高大的半獸人扯下頸中的野獸頜骨,在青銅斧輪上拍得粉碎。
簇擁在他周圍的獸蠻人都露出屈辱和不甘的眼神。獸骨項鏈是獸蠻武士勇力和榮耀的標誌,當他們毀去自己的榮耀,也就意味着承認失敗。每一個獸蠻男子都是天生的勇士,寧肯死去也不會服輸。當天神創造出天空和大地,他們就是這片草原的主人。但現在,他們不得不又一次放棄自己的土地,恥辱地接受失敗。
獸蠻武士開始突圍,秦軍方陣仍以自己的速率緩慢前進,並沒有因為敵軍的退卻而放棄陣型。騎在馬背上的秦軍弩手分成小股,四散追逐潰散的敵軍,無情地收割着生命。
後方的半獸人衝來援救自己的同伴,再返身衝破秦軍輕騎的攔截。對壘的兩軍轉變為一場追逐與反擊的混戰,戰場迅速擴大。
一支弩矢不知從何處飛來,斜插在離兩人不遠草地上,矢首shè入沙土,矢尾不住顫抖,上面依稀帶着血跡。
兩人驚出一身冷汗,不約而同地伏下身體,朝山丘后爬去。
程宗揚咽了口冰涼的口水,「你還想穿越嗎?」
段強面如土sè,他勉強擠出一個充滿恐懼的笑容,「我們不該穿越到這裏,如果……如果……」
段強想說,如果穿越到另外一個地方,也許能夠實現他的夢想。但沒等他說完,程宗揚全身的汗毛忽然間全都豎了起來,嘶聲道:「段強!」
一支巨大的長箭驀然飛來,狠狠從段強頸側穿過,帶出一篷腥紅的血雨。
程宗揚渾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了。箭矢貫穿了段強的頸部,幾乎是一瞬間就奪去了他的生命。
右側的太陽穴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程宗揚抱住段強的身體跪在地上,頭腦中一片混亂。
『看我的穿越之球!』
『穿越成功!』
『我要帶三件東西:一本《軍工製造》,從鍊鋼到彈藥我全都要造;一份歷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個神仙;再加一挺重機槍--有這三件寶貝在身,我
是神擋殺神,佛擋滅佛!』
段強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迴響。
命運如此荒唐,他終於如願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卻只在這個世界生存了短短几十分鐘。在原來的世界,他有金、有車、有女人……卻宣稱理想的生活在別處,生命中唯一的夢想就是穿越。當他終於夢想成真,等待他的東西卻是一支穿透脖頸的利箭。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是如此結局,還會夢寐以求想要穿越嗎?
程宗揚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
一支寒光凜冽的箭頭正對着自己。那是一張巨大的長弓,弓脊足有手掌那麼寬,上面包裹着堅硬的牛皮。握弓的手同樣巨大,骨節暴露的手指像裸露的樹根一樣粗壯,上面長着野獸般的鬃毛。隨着關節的用力,弓弦正緩緩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