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修改)
崔嬤嬤抱着雁卿自屋裏出來,就見林夫人帶着一行丫鬟婆子浩浩蕩蕩進了院子。
原來林夫人正籌備中秋團圓佳節的族宴,聽聞阿寶出事,縱然厭惡柳姨娘,卻也不能置身事外,忙領了大夫並有閱歷的老人前來救護主持。
崔嬤嬤與林夫人雖為主僕,卻先有亂世里救命的情分。林夫人令她奶雁卿,她便將雁卿當自己親女兒養護。當此刻抱着雁卿,見到林夫人,胸中悲痛里更添愧疚,眼中淚水終於再止不住的滾落下來。“噗通”就跪在林夫人身前。
林夫人先看她面色,再低頭,便瞧見雁卿毫無反應的歪在崔嬤嬤的臂彎里,腦後鮮血染了崔嬤嬤滿手。她腦中便彷彿又有刀斧聲起、亂世硝煙。一時連指尖都冷如冰、硬如石了。
林夫人退了一步,扶住身後小丫鬟的手,才勉強撐住了。
大夫們都是有眼色的,不待林夫人吩咐,已趨步上前,趕緊為雁卿診治。
林夫人才壓穩了聲音,問崔嬤嬤,“怎麼回事?”
崔嬤嬤強忍着,且不說自己救治寶哥兒一節,只恨恨的哭道:“大姑娘去扶柳姨娘,柳姨娘卻將大姑娘摜倒了。”
柳姨娘也正扶着門框出來。
她逞凶時被怒火沖昏了頭,見雁卿倒在門閂上便不起來了,還又恨又嘲的覺着雁卿裝模作樣,故意陷害她。雖如此,崔嬤嬤二話不說便抱着雁卿跑出去,她也怕了——她再受寵也不過是個奴才,傷了雁卿豈非自找苦吃?
再瞧見門閂上的血跡,方后怕起來。忙追着崔嬤嬤出來,想辯解一二。
結果不待她追上,崔嬤嬤已向林夫人告狀了。
柳姨娘卻也是有急智的,無事她還要給林夫人填三分堵,何況此刻刀兵相見的時候?當即便回頭自李嬤嬤懷裏搶過寶哥兒,抱着便嚎哭起來,“我的哥兒啊!”
都是當母親的,寶哥兒是柳姨娘的命,雁卿何嘗不是林夫人的命。難不成雁卿的命反比寶哥兒的命賤些?
她不嚎哭,林夫人還能忍;她一哭,再忍下去就不是林夫人了。便怒道:“給我撕了她的嘴!”
林夫人手下的丫鬟,殺人都不手軟,撕一張爛嘴哪裏用客氣。當即便有人上前扇了柳姨娘一巴掌,那一巴掌力氣不遜於男人。柳姨娘應手便幾乎撲倒,丫鬟麻利的將寶哥兒自她懷中截下來,抱回來給林夫人看。
林夫人試了試寶哥兒的鼻息,聽他呼吸里雖有雜音與哭腔,大致卻還是平穩的,便略放下心,道:“讓劉大夫給寶哥兒瞧瞧。”
懷裏沒了寶哥兒做筏子,柳姨娘果然連嚎哭都不敢高聲了——也是被那丫鬟毫不容情的一巴掌給嚇到了。她抱着寶哥兒那丫鬟尚不畏懼,何況此時?
只捂着臉倒在地上,氣息不繼的哭着辯解,“我不曾摜倒大姑娘……”
雁卿卻是昏厥了。掐人中、扎虎口都喚醒不來,大夫們面色便也凝重起來。
就有老婦人悄悄揭起雁卿的衣服瞧了瞧,不由“啊”的呼出聲來。
林夫人聽聞聲音,忙上前去,那老婦人便面帶不忍的揭起衣服令林夫人一瞧——只見當心口一記紫紅的印子,分明是被人下狠力推的。林夫人又疼又恨,聽柳姨娘還在辯解,“不曾摜她”,腦中只一片血色。她真想上前親自將柳姨娘肋骨根根踩碎了,看她還信口胡說。可抬眼瞥見月娘髮髻散亂的奔出來,跪在柳姨娘身邊,滿臉是淚的又怕又不敢言的護着她。眉眼間分明有些雁卿的模樣,便不能狠絕。
只道:“將寶哥兒與月娘送去老太太跟前。”
月娘不肯走,到底也讓丫鬟婆子連抱帶扶的送走了。
柳姨娘還待再嚎哭,抬眼瞧見林夫人如有火在燒的清黑瞳子,便立刻嚇到噤聲——林夫人眼睛分明也濕了,卻不似尋常女人哭泣的模樣。她的痛恨和沉默有如斧鉞,彷彿蘊含著能揮斬金石的力道和殺意。柳姨娘雖無法理解,卻也看着心悸。
林夫人將雁卿抱起來交給崔嬤嬤,才回頭一瞧柳姨娘,毫不留情的道:“給我打!”
柳姨娘因獨居小院,便不曾見過林夫人的令行禁止。還想着她父母人緣尚好,自己也有燕國公寵愛,當不會真有人敢來打她。誰知林夫人一發話,便有人麻利的將她按在地上。取了板子來,分毫不省的打了下來。
柳姨娘只撐了片刻架子,就嚎哭哀求起來。
林夫人也不說打多少,吩咐完了,轉身就走。
分明就是打到解氣,打到死的意思。
柳姨娘當此刻才知道畏懼。先前還存的僥倖之心再不剩分毫,她已知道林夫人是威脅不得了,忙哭道,“夫人饒命,就看在寶哥兒、月娘的面子上……”
她被人按在地上,掙扎間忽看到有鬚髮皆白的老太太扶着人過來,林夫人也斜斜的住了腳步行禮,忙道:“老太太,您救丫頭一命吧!”
來的正是燕國公的母親李老夫人。老夫人年近花甲,已多年不管府上的事了,只交給林夫人打理。
當初老燕國公去的早,老太太獨自帶着三個未成人的兒子,管家一事便多仰仗身旁陪嫁管事。當中柳姨娘的父母是受重用的。老夫人寬厚念舊。雖也惱怒柳姨娘勾搭上燕國公,致使她與林夫人婆媳間有了心結。可大致還是希望兒子后宅安寧、妻妾和睦的。
今日她正在院中散步賞秋,就見有人抱了月娘寶哥兒來。月娘見着她,跪下來就哭着磕頭,先說,“姨娘做錯了事”又求,“老太太救她一命罷。”哭得哀切可憐,李太夫人於心不忍,終究還是往鴻花園來了。
聽柳姨娘喊那一聲,想她竟還有臉自稱丫頭,李太夫人也氣。然而想到月娘寶哥兒,想到她父母當年苦勞,少不得還是要憐憫她一回。
林夫人向她行禮,她便親手去扶林夫人,道:“好孩子。大節下的,你何苦跟她置氣。”
不想林夫人竟真的哭了起來,聲音哽咽着,道,“阿娘,雁丫頭她……”便再說不下去。
李太夫人卻還不知雁卿的事,才要問,“雁丫頭怎麼了”,就瞧見人抬着雁卿正出門。老太太一扶額頭便晃了晃身,崔嬤嬤也已跪下來指控,“是柳姨娘害的!”
老太太已經哆嗦着指着柳姨娘,紅着眼睛道,“打,給我使勁打!”
說完一把將林夫人按在懷裏,道:“你別哭……雁丫頭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月娘見柳姨娘已被打得聲都發不出來了,哭着便要去給她擋板子。
下人誰敢傷了月娘?終於都停下來,望着李太夫人和林夫人求主意。
李太夫人沒料到雁卿這般狀況,一行怒,一行急,便有些上不來氣。然而到底還是憐憫月娘,不能令她眼瞧着生母被打死,便道:“且留着她的狗命,待大姑娘醒來再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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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公趙世番自署中出來時,已打發走了一牆角人。
如今他在朝中任中書監一職,常在御前行走,參知機密要事。雖品級比起父祖輩來尚不十分高,卻也已是朝中上下皆知的要人。近來皇帝免了幾次早朝,只偶然傳召三省長官議事。朝臣覲見天顏的機會越發少起來。人人都知道將有變故,卻又難窺探底細。便紛紛到他門前探話。
趙世番對這些人的來意心知肚明。他口風卻嚴,任人百般打聽,能躲的時候便躲着,躲不過去便裝傻說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糊弄着。一應同儕的邀約悉數拒絕。每日準時點卯下值,絕不在外多逗留片刻。
這一日也是出門便垂着眼睛,徑直坐上自家馬車。
政局繁雜,他心事也不少有。正思索着,忽聽外間有人稟道:“老爺要不要先去看看柳姨娘?”
趙世番便將心思略分出一二,問,“緣由?”
小廝便道,“聽聞柳姨娘讓夫人給打了。”
趙世番驚詫了片刻,心神一時便有些亂。
他久不發問,外間小廝便解釋,“說是因柳姨娘不留神,讓小郎君傷着了……”
趙世番就問,“怎麼傷着的,大夫看過了嗎?”
“只聽柳管事含混不明的說了兩句,倒沒明白是怎麼傷着的。聽着彷彿是有些隱情的。”
“夫人沒差人來說?”
“倒沒瞧見——老爺也知道,私家事夫人從不拿到公中說。這麼些年了,除了那回老太太跌了一跤,夫人何時往署里找過老爺?”
趙世番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他心裏一時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想了一會兒,才嘆道,“從偏門悄悄的進去,我去看看寶哥兒。”
鴻花園近水臨山,比旁處陰濕些,草木也更繁盛。夜色反而先自草木山丘間浸上。天色尚還淺灰時,地上便已染墨般黑沉了。
因柳姨娘犯錯禁足,院前便有婆子把守着。
趙世番一路走來瞧見,也並不意外。他卻不想令林夫人知道他先來瞧寶哥兒了,便示意隨身跟隨的小廝招福“讓她們歇着去”。婆子們誰敢攔着趙世番?只能迴避到一旁去,裝沒瞧見。
趙世番進了屋,便先聽見柳姨娘哀戚的呼疼聲。又聽她啜泣着問喜梅,“傳信兒給老爺了嗎?老爺會來的吧?”
喜梅只能寬慰道,“想來老爺才下值呢,您別急。老爺這麼疼您,會來看您的。”
她就又啜泣了一會兒,道:“我只怕老爺把我給忘了。”又道,“拿被子給我蓋一蓋吧。”
喜梅就勸,“這都打腫了,讓被子一壓您豈不是更疼?”
柳姨娘便道,“老爺不愛聞這苦藥味。疼了忍忍也就過去了,或者你多點一些白檀,去去藥味,還安神鎮疼。”
趙世番聽了,待要憐惜她,卻又覺得她好笑。待要笑她,又顯得不厚道。便打起帘子進屋去,清了清嗓子。
柳姨娘趴在床上,瞧見他,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掉下來。她本就生得嬌弱,這一哭越顯得梨花帶雨了。在林夫人身上是別想見到這模樣的,趙世番便有些吃這一套。上前在床邊椅子上坐下,接了毛巾擦了擦手,問道:“你又怎麼了?”
柳姨娘拽着他的衣袖,垂着頭認錯,“我又惹禍了,老爺不要怪罪我。”
趙世番心裏還是很舒服的,便不介意為她做主一回,“先說說是怎麼回事吧。”
柳姨娘就道:“寶哥兒傷着了,老爺知道嗎?”
趙世番擦完了手就接茶水喝,任由柳姨娘拽着他的衣袖撒嬌,“嗯……不過瞧你這樣子,想是不要緊的。”
柳姨娘就一噎,又抹着眼淚哭起來,“老爺不疼人……寶哥兒今日差點兒就沒了,您還說不要緊!”
趙世番手上才頓了一頓,那雙十分精明的鳳眼嚴厲的望向柳姨娘,不說話了。
柳姨娘知道他這才是關心起來了,就讓喜梅扶她起來,說一句哭一行的講述起來,“今日夫人那邊大姑娘不知怎麼的來了鴻花園,也怪我怠慢,瞧着她和月娘玩的好,就只令她們小孩子去玩。又是晌午了,我困得厲害,便去打了個盹兒。誰知我一覺醒過來……”
說到這裏她便哭得透不過氣來了,趙世番很厭煩這種說到重點就卡殼的——若是平日裏**也就罷了,此刻說的分明是孩子“差點兒就沒了”,她還要哭相好看的吊著人,實在是有些可厭了。趙世番便一丟茶杯,道,“你要說就好好說——雁卿和月娘怎麼了,阿寶呢?”
柳姨娘便滿臉淚水的望着他,“是我造了孽,一出門就瞧見大姑娘拿了一把琉璃珠子哄寶哥兒……寶哥兒這個年紀的孩子,你怎麼能給他珠子玩?我忙要衝過去奪,就……就看到寶哥兒把珠子吃下去了……”
趙世番蹭的站起來,焦急的問道,“寶哥兒呢?”
“老太太抱去了。”柳姨娘就又拽住了他的袖子,哭道,“老爺別急,珠子已經吐出來了,就是孩子憋得……”她就仰着臉哀切的望着趙世番,“老爺,我好害怕,萬一憋傻了怎麼辦?”
趙世番拍了拍她的手背勉強作安慰,便起身道:“我去老太太那兒看下。”
柳姨娘忙道:“老爺去看什麼呀,都說寶哥兒已經不要緊了。要緊的是大姑娘。”
趙世番就停了腳步回過頭去,那雙眼睛冷滲滲的望着她,“雁卿怎麼了?”
柳姨娘便嚇了一跳——她這些年雖暗裏給林夫人添了不少堵,但明着卻不敢當著趙世番的面說那母女兩個一句不好。她知道,趙世番心裏妻妾的界限還是很分明的,她就只是個妾而已,怎麼能議論主母跟大姑娘?但此刻她心裏還是有些不甘的。
淚珠就又啪嗒啪嗒落下來,“老爺想到哪裏去了,大姑娘才八歲,又是有些懵懂的,她哪裏知道不能給小孩子珠子玩?便在尋常農家,也沒有怪孩子的啊。何況她是嫡姐……我不敢埋怨她——是大姑娘傷着了。”
趙世番的臉上就又一變,“雁卿?”
柳姨娘就楚楚可憐的擦着眼淚,“是,大姑娘傷着了——老爺,真的不是我做的,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動大姑娘啊。我當時一團亂的就光想着讓阿寶把珠子吐出來。等阿寶把珠子吐出來,我才瞧見大姑娘摔到門閂上了。大姑娘的崔嬤嬤非說是我推的,夫人不由分說就令人打我……”
趙世番臉色發青,已是有些動怒。說話聲卻越發沉靜了,“真不是你?”
柳姨娘被他嚇得一抖,忙拿帕子擦眼淚遮掩,“我是個當娘啊——阿寶那樣,我哪裏能顧得上大姑娘?”她卻又不敢把話說滿了,就又道,“然而崔嬤嬤和夫人都覺着是我,我又不敢十分確定了。當時我腦子都空白了,光顧着阿寶去了,許是不留神碰了一下?但我真的不記得了啊!”
趙世番氣得發抖,用力將袖子抽出來,轉身便甩手走了。
到此刻他再不明白,柳管事差人將他騙到這裏來,為阿寶傷着是假,為鴻花園傷了雁卿脫罪才是真,那他這麼多年真白活了。男人最恨的,有的時候不是你蒙蔽他,而是你利用他。
何況雁卿這個被傷着了的,都還一句話都沒送到他這裏。
趙世番沉着臉往外走,忽然就聽到小姑娘忐忑的一聲,“阿爹。”
是月娘的聲音。
趙世番的怒氣就先按捺下了。回過頭去瞧見月娘從屋子裏追出來,月光下仰着一張蒼白不安的小臉,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他。趙世番就有些憐惜她,道:“你怎麼還在這裏?”
——因太夫人和林夫人都守着雁卿,月娘憂心柳姨娘的前途,才又跑來鴻花園。才進屋就瞧見趙世番從東間出來,忙叫住他。月娘心思敏銳,卻已瞧出趙世番生氣了。
她自然也知道,柳姨娘今日最大的罪過在哪裏。
心裏害怕,可還是咬緊了嘴唇,上前對柳世番道:“阿爹打我吧……是我不留神推倒了阿姊——屋裏太亂了,我絆了一跤。因阿姊摔暈了,夫人很生氣。我十分害怕,就沒敢說出來。姨娘她是為了護着我才不說的……阿爹,我……”
趙世番就一愣,瞧見月娘肩膀發抖,閉了眼等他去打——他也就冷靜下來了。月娘一向乖巧聰明,他是十分疼愛的。
先前聽柳姨娘說,雁卿給阿寶玩琉璃珠,他雖也氣惱,卻沒說真要遷怒雁卿。此刻自然也是沒遷怒月娘。
只是心裏不好受也是真的。
他還擔憂雁卿,沒氣力教導月娘,就只說:“起來吧,回去好好反省。”月娘搖搖欲墜的起身,依舊蒼白着臉色,難受、害怕都寫在臉上,卻又難受害怕得哭不出來。趙世番頓了頓,就又說,“你和雁卿玩的很好?”
月娘忙道:“是,阿姊還帶我蹴鞦韆……”
趙世番就點了點頭,說:“等阿姊行了,記得要去向她賠禮。”
月娘忙道:“是。”
趙世番才對她揮了揮手,道:“去瞧瞧你姨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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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畢剝。
已過了晚飯時候,丫鬟們上前想讓林夫人進些水米,她只沉悶搖頭,道:“吃不下。”
往常多麼強硬的主母,此刻守在雁卿床前,雖忍着不肯在人前哭出來,眼睛卻已通紅了。與她說什麼事,她也已反應遲緩。
大夫們個個束手無策,只說看脈象,大姑娘是沒什麼大礙的。血也止住了。總是不醒,只怕是腦子有血瘀,也許養幾日,淤血化開了,也就醒了。卻又不敢確定。這種說法,哪裏能寬慰了林夫人?
李太夫人便着人去請過太醫,卻總請不到——說是宮中貴人們入了秋身上也都不大爽利,太醫們都在醫署待命呢。
太夫人也想守在雁卿床前,到底年紀大了,體力不濟。林夫人規勸,“雁卿眼下這般,媳婦兒心裏已是亂了。府中事怕還要阿娘多幫扶,您便去歇一歇吧。若您也累倒了……我便百死莫贖了。”
太夫人心疼她,到底聽她的勸,不執意守着雁卿了。只說,“你且安心的陪着雁丫頭,一切有我呢——也放寬心,雁丫頭素來疼人,若醒來看你這樣,得多難過?”
自林夫人院裏出來,太夫人才敲了敲拐杖,含怒問道:“老爺人呢?還沒下值嗎?”
太夫人身旁大丫鬟明菊忙稟道:“已着人在前街候着,卻不見老爺回來……”見太夫人怒瞪過來,又道,“再不敢欺瞞老夫人。”壓低了聲音才補充,“只聽聞柳管事遣人出府,想是半路將老爺截去,從偏門入府了也未可知。”
太夫人便重重的嘆了口氣,道:“孽障,孽障啊!”
趙世番卻是很快便趕來正院。他來時太夫人正從院裏出來,趙世番忙上前來扶太夫人。
太夫人只甩手將他揮開,道:“你有臉回家先看小老婆,就別在我跟前裝孝順的!”
這話便太重了,趙世番忙跪倒在地。這確實是冤枉的,他本意不過是先去看看傷着的兒子——然而還真有口難辯,只能叩頭不止,“母親這麼說,兒子就真合該萬死了。”
太夫人也是又生氣,又難過,只道,“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雁丫頭還躺在屋裏,你自個兒看着辦吧。”
便拄着拐杖,一路加快腳步,再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