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逃,逃跑
阿緋起初是被拽着身不由己地,後來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跟吆喝聲,忍不住也緊張起來,撒腿跟着狂奔。
兩人像是脫韁的野馬,在巷落里東拐西拐一口氣奔出數里,阿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阿緋彎腰喘了幾口氣,扭頭瞪着旁邊那人:“你帶着我跑什麼?”
身邊兒的人笑嘻嘻地,卻是個年輕的男人,看來幾分面善:“因為後面有很多追兵想要抓我們,當然要逃了。”
阿緋叉腰:“你是說那些官差?他們為什麼要抓我們?該抓的明明是那個肥豬。”
男人笑得像是一隻貓,嘴角上揚,兩隻眼睛卻往下彎彎地:“因為那隻肥豬的老爹是當地一霸,而你跟我卻什麼都不是。”
阿緋倒也不笨:“你說官差跟他們都勾結起來了?”
男人笑眯眯道:“孺子可教。”
阿緋皺着眉,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可是卻想不到,忽然望見男人笑嘻嘻的模樣,便說:“你……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男人笑道:“姑娘你先前還說要跟我相處相處,這麼快就忘了嗎?”
阿緋大吃一驚:“原來是你!是那隻驢……”眼前便想起那男人從驢上掉下去的英姿。
“那隻驢是我的坐騎,”男人望着阿緋,一本正經地要自我介紹,“其實我是有名字的,我叫做……”
阿緋上下打量他,見他穿一身土白色的布衣,頭上沒戴帽子,露出光明正大的腦門,一張臉長得倒是不難看,只是笑得太過了些,看得阿緋眼花。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阿緋瞪大眼睛,有些不能相信。
“這個情況,說偶遇你會不會相信?”他笑吟吟地。
阿緋瞧着他一臉燦爛,終於又板起臉來:“不管是不是,不用白費心機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男人一怔,笑容總算收斂了幾分,嘆道:“姑娘你總是如此毫不留情嗎……”
“哼,”阿緋道:“還有,我已經成親了,所以你沒有任何機會。”她說完后,一揚頭,“我走了,不要跟來。”
男人望着她的背影,面上仍舊是笑吟吟地,雙眸中卻全無笑意:“姑娘,你要去哪?”
“跟你沒關係。”阿緋頭也不回地說。
男人抓了抓頭,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那好吧,我就自己先去找個地方吃點好吃的。”
阿緋腳步一頓,立刻轉過身來。
男人轉頭的瞬間,卻發現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他吃驚地看着阿緋:“你怎麼又回來了?”
阿緋眼珠一轉看着別的地方:“我覺得你總算也還用了心,知道回來找我……所以我決定陪你吃頓飯再走,不用謝我,走吧。”
本地最大的酒樓上,店小二抱着托盤,愁眉不展地站在一張桌子邊上。
“肉丸子太多油了,吃一個噁心半天,”阿緋滿臉嫌惡,冷冷地說,“青菜完全沒有味道,活活地煮成了乾柴嚼也嚼不動,至於這條魚,鹹的簡直要命,而且我看它起碼在昨天已經死了,這也敢拿出來?”
店小二弱弱地:“客官……這是我們酒樓最好的菜了……”
阿緋道:“所以這兒才這麼幾個客人,過幾天連一個客人也不會有,因為都被你們的菜嚇跑了。”
店小二的眉毛成了一個八字。
步輕侯笑哈哈地:“你吃也吃了,總要賞個臉,難道就沒有一道好吃的?”
“沒有!我都不喜歡!”阿緋果斷地說,最後又看他:“還有你笑得太厲害了,讓我的不喜歡更厲害了些。”
小二在旁邊看着,忍不住愁眉苦臉:這兩個客人一個總是一副笑模樣,看來很好相處似的,一個卻總是板著臉,看來很不好惹……極為奇異的一對組合。
男的很英俊,笑得樣子也好看,女人也生了張俏麗面孔,只可惜凶了點。
難得不管她如何凶,男人都一點都不生氣,總是笑眯眯地。
小二心裏猜測這兩人不知是不是一對,是的話這男人可真倒霉,又忐忑地掂量是不是遇到了吃霸王餐的客人,卻不敢問。
因為這個男人雖然總是在笑,但是身上卻有種氣息……
步輕侯轉頭看他:“小兄弟,你在想什麼?”
店小二望着他彎彎的眼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沒……沒沒沒……小人不敢!”
那雙笑眯眯笑得很好看的眼睛裏,似乎隱藏有銳利的鋒芒。
步輕侯卻沒有為難他,反而笑道:“別擔心,菜色雖然一般,銀子還是會照樣給你的。”
小二喜出望外,鬆了一口氣,千恩萬謝。
阿緋哼了聲,起身往外走,站在門口上有些惆悵。
夜色降臨,路上的行人都少了,只有頭頂藍黑色的天幕上,掛着一彎殘月。
步輕侯走出來,笑着說道:“你的心情好像不佳,故而吃什麼都覺得不喜歡。”
阿緋回頭看他一眼:“我的心情雖然不好,不過菜做得的確不好吃。”
步輕侯笑道:“就算不好吃,也不用當著人家的面兒說出來,你看店小二的臉色……”
阿緋皺眉,哼道:“明明是他們的廚子廚藝不夠,難道還不許別人說?這樣下去,這家店遲早要關門。”
步輕侯望着她,忽地又輕輕一笑:“這家店做的菜雖然一般,人卻還成,總要給人家留三分顏面。倘若遇到黑店,你這般當面指摘,有一番口角還是小事,……你一個人是會吃虧的。”
有點語重心長的意思,可惜阿緋完全沒留心。
阿緋不以為意:“是嗎?我才不要說違心的話。”懶懶地就往旁邊走了開去。
步輕侯望着她的背影,略一站便又跟了上去:“天色已晚,你現在要去哪?一個人亂走很容易出事。”
阿緋抬頭看着那彎月,想起在月亮初升的時候,她跟宋守在院子裏吃飯,他會把最好吃的魚背肉夾給她,哪裏需要她現在跟個陌生的男人吃那些難吃的酒樓菜色。
阿緋喃喃道:“我要回妙村。”
步輕侯比她高很多,清楚地看到她晶瑩的眸子裏若隱若現地晃動着兩彎弦月,他頓了頓,又問道:“妙村是什麼地方?”
“是我跟相公住的地方。”阿緋抬手撩撩頭髮,“你問的太多了。”
“相公……”步輕侯臉上的笑緩緩地消失,過了會兒卻又依然如故,笑微微道:“那既然一定要回去,倒也不急在一時,現在天已經黑了,你這般亂闖怕是也回不去的,不如先找個地方借宿一宿吧?”
阿緋轉頭,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不是還在打我的主意?”
步輕侯仰頭,哈哈地笑了三聲,才又問道:“你看我哪裏像個壞人嗎?”
阿緋正要回答,他卻又一臉認真地說道:“何況阿緋姑娘你這麼聰明,我就算是想打什麼主意,也瞞不過你的雙眼。”
阿緋看着他“蠢笑蠢笑”的模樣,點點頭說道:“這倒是。”
步輕侯見她答應,便又哈哈地笑了兩聲,往前一步站在她身邊兒:“吃飯吃得不如意,住宿一定要讓阿緋姑娘滿意。”
阿緋覺得他的態度很好,就說:“剛剛吃飯你給他的銀子,等我找回相公后讓他還你。”
步輕侯笑道:“我別的不敢說,銀子倒是還夠用的,阿緋姑娘不必同我客氣,何況我這人天生的熱心腸,能幫到人,自己心裏頭也快活,阿緋姑娘肯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幫,我是十萬分快活的,俗話說‘千金難買心頭好’,算起來還是我佔便宜多些。”
阿緋聽他說的頭頭是道,便道:“你這個人倒是挺有趣的。”
步輕侯走在她身側,低頭看着她,凌亂的頭髮也遮不住她出眾的容顏,且更從那份凌亂里顯出幾分別樣的清麗跟動人來,只是這樣好看的臉上卻透着極明顯地冷意,讓這份美顯得有幾分令人望而生畏。
兩個人緩緩地在路上而行,影子便拖在地上,兩道模糊的影子時而撞在一起,時而分開,步輕侯低頭看着,忍不住笑了出聲。
阿緋問道:“你笑什麼?”
步輕侯笑道:“哦……我看到前面客棧到了,希望這間客棧不會讓我們失望。”
阿緋抬頭,果真看到前頭燈火闌珊里有一座高樓。
兩人幾乎是肩並肩一前一後地晃入客棧里,裏頭的掌柜撥着算盤,一抬頭看見兩人,笑容滿面:“客官您……二位要住店?”
步輕侯自來熟地把手搭在櫃枱邊上,笑道:“勞煩老闆了,兩間上房。”
“不敢當不敢當……”
阿緋信手撓撓頭,回頭看,卻見有幾個客人,正坐着吃飯,有人看到她的臉,頓時連飯也忘了吃,直勾勾地盯着看。
阿緋卻沒留心,轉過頭來打了個哈欠:“弄好了嗎?”
步輕侯笑道:“馬上就好。”
掌柜的已經喚了小二來,領着兩人上樓。
房間倒是頗大,步輕侯的就在隔壁,阿緋覺得有些累,果真便沒再挑剔,又叫小二打了熱水來,把手腳頭臉都洗過了,還想沐浴,只可惜不方便。
阿緋爬到床上,客棧的床比較大,完全可以容得下兩個人,阿緋在上頭翻來覆去,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睡到半夜,忽然間聽到異樣聲響。
阿緋睜開眼睛,正對上步輕侯笑眯眯的雙眼,阿緋吃了一驚,步輕侯卻“噓”地沖她比了個手勢,阿緋壓低嗓子問:“你幹什麼?”
步輕侯不回答,只是指指上頭,阿緋仰頭看屋頂,卻看不出什麼來:“不要故弄玄虛。”
步輕侯沖她一笑:“知道什麼叫採花嗎?”
阿緋嗤了聲:“什麼了不起的,我也經常干這事兒。”
步輕侯的嘴角抽了抽:“跟你那個不一樣……”
阿緋剛要問有什麼不一樣,步輕侯側耳傾聽了會兒,忽然道:“糟了,居然這麼快追來了……”他雖然說著“糟了”,臉上卻仍舊帶着笑,似乎反而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正說到這裏,只聽得外頭隱隱地有數聲慘叫傳來,步輕侯一笑:“得罪啦!”探臂將阿緋抱住。
阿緋大怒:“你幹什麼?”
步輕侯笑道:“那個對頭追來了,我們趁機趕緊跑吧,不跑就來不及了。”
阿緋不屑道:“什麼對頭我才不……”那個“怕”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頭有個極冷的聲音道:“有一對年輕的男女……住在哪裏?”
阿緋聽到這個聲音,頭皮一緊,伸手抱住步輕侯的腰:“我不想見他,我們快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