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6活在書房裏把自己一關就是半個月。

這半個月裏,6府的人為他操碎了心,甚至就連6文秀也被王太太念了好幾回。

6文秀心裏同樣很後悔。

她沒想到,當初只是一時口快，想着兄長和微娘的事兒既然訂了下來,自然不會更改。6府詩書之家，一向重許諾。

哪知道板上釘釘的事情也有改的一天？

結果這一改不要緊，把自己的兄長給害了。

6活,就算王太太不說她也知道，那可是整個6府的出路和前途。

萬一他真的因為這件事一蹶不振,那以後6府可就完了。

半個月後，6活從書房裏出來了。

他形容憔悴,雙目都是血絲，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一看到兒子變成了這個樣子，王太太就覺得心裏難受，同時對那顧府大房的微娘心裏還有些遷怒的感覺。

好好地，怎麼就讓活兒迷成這個樣子？

這還是沒見過幾面沒說過什麼話呢，萬一要是成了親，怕不是以後活兒就得有了老婆忘了娘？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王太太心裏又略略覺得讓活兒娶顧九歌是對的。

不管顧九歌名聲怎麼樣，畢竟只是一些流言，誰也沒有親眼見過當日的情景。再說又是壽王府的孺人親自做的媒，活兒若是能夠攀上壽王府這棵大樹的話，日後還怕沒有好前程？

這當官一途，才學當然重要，有貴人扶持同樣重要。沒有貴人相幫，就算有子建之才，最後只怕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

想到這裏，王太太那顆疼兒子的心就又往顧九歌一邊偏了偏。

她是6活的親娘，可她也是6府的大太太。

6府興衰，她並不是完全沒有責任。

“活兒……。”王太太用帕子掩住嘴，聲音有些哽咽了。

6活沖她深施一禮：“母親大人，這段時日讓母親擔心了，是兒子不孝。如今兒子已經想明白，過幾日我們6府就可以遣媒人去顧府二房求婚，訂下婚期。此後一切事情都依母親就是……只是，在此之前，兒子想去寺廟裏走一走，散散心，不知母親可否應允？”

王太太愣了一下。

她本來是還打算再勸勸兒子的，沒想到兒子竟然自己就說想明白了。

是真明白還是緩兵之計？

她仔細打量了兒子一遍，沒看出什麼來。

應該是真的吧？活兒從小就是君子，從不屑作小人之態的。

她略略放了心。

“去吧。”王太太笑眯眯地說，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眼看着6活轉身離開，她立刻板起了臉，吩咐道：“叫人去叮囑少爺身邊的小廝，一定要盯緊了少爺，不管他去哪裏，哪怕就是去更衣，也得寸步不離地守着！”

活兒的人品她當然信得過，但是這做事情不能全靠人品，最主要的還是手段。

6活卻根本沒理這些。

他回房之後，先是叫了一大桶熱水，好好地清理了一下，又讓丫頭替他整理一下儀容，一切都收拾好了，眼看着又恢復了往日裏翩翩佳公子的模樣，這才起身往外走。

正在交頭接耳的幾個小廝眼看着自家少爺出來，急忙沒事兒一樣站好。

6活在前面走着，那些小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連推帶擠地選出了兩個鼓着嘴跟6活走了。

王太太那令下得，讓人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活計，這些小廝當然誰也不想出頭，只想有多遠躲多遠。

6活倒也沒為難他們，出了6府之後在街上轉了一會兒，並沒去寺廟的方向，反而進了酒樓。

兩個小廝對視一眼，一個跟了進去，另一個則趕緊回6府叫人套馬車。

自家少爺說不準就是去借酒澆愁，萬一喝多了，再磕着碰着，還是坐馬車保險一點兒。

6活在酒樓里的確要了幾個菜，一壺酒，一個人自斟自飲了一會兒，覺得沒什麼意思，便站起身，慢慢走了出來。

那小廝放了點兒心，急忙跟出來。

6活一踏出酒樓，就看到街另一邊駛過來一輛馬車，裝飾雖然並不堂皇，卻自有幾分雅緻在裏面，正是6府的出行馬車。

馬車一停到酒樓前面，車夫立刻跳下來，朝6活迎了過去。

6活卻好像沒看到一樣，他的目光直接落到了對面的鋪子門口。

許是碰巧，現在對面的鋪子門口正好停了顧府大房的馬車。6活猶豫了一下，還沒想好要不要找借口停一下，看看是否是微娘，就從側邊衝過來一個女子。

雖然說是“沖”，但是不得不承認，其實這個女子忙而不亂，那姿態端的是十分曼妙，尤其是那一身粉嫩粉嫩的長裙，將整個少女的玲瓏曲線全都勾勒了出來，讓人一看就有些移不開眼睛。

那個少女大概是有什麼急事要辦，似乎並沒注意到酒樓前面站着的6活和小廝，只是就這麼低垂着頭，彎曲着粉頸顛着小碎步沖了過來。

這時候剛巧微娘從鋪子裏出來，目光流轉間就看到了對面的6活以及那姑娘，不由愣了一下。

她身邊跟着的溶月更是大吃一驚，低聲在顧微娘耳邊道：“姑娘，那，那，那不是二房的三姑娘嗎？”

顧微娘心思電轉，已然猜到顧九歌打的什麼主意。她微微垂下眼睛，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卻沒有回答。

顧九歌還沒衝到6活身邊，小廝和車夫便已經都反應過來，趕緊護到6活身前，小廝更是扯嗓子叫了一聲：“你誰啊？不怕撞到人啊？”

顧九歌好像這才知道前面有人，受了驚嚇，不由低低地叫了一聲，身子晃了一下，撲通一聲就倒在地上，仰起頭看向對面的6活，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

說起來，這美人受驚，不管是親眼見到，還是入畫，絕對都是特別令人賞心悅目的一幕。就連當世的書畫大家寧筆翁都獨愛畫美人兒受驚圖。據寧筆翁說，那美人當時的一顰一嗔，一驚一淚，都美不勝收。

寧筆翁說得是真是假，誰也不知。但當下這個美人眼看着一頭秀髮都披垂下來，斜斜地搭在香肩之上，有幾綹還從玉面上斜了過去，看着就像是雨後的海棠，讓人心生憐惜之意。那釵子微微落出來一截，看着好像和主人一樣弱不勝衣，給人一種無比嬌弱的感覺。

當下，所有圍觀着的人都覺得心弦不由一動，同時冒出一個想法：“誰家小娘如此貌美？”

顧九歌當然是美的，不過她努力把這種美展現給6活看。自知道6活心慕顧微娘后，她的心裏就憋着一股氣。這半月以來，雖然有壽王府的孺人作保，6府竟然仍舊沒有遣媒人上門，想也知道定是6活放不下大房那個死丫頭。

一想到這個，她就恨得差點兒咬碎了滿嘴玉牙。

那天在6府王太太的房裏，6活一定是沒看清她的長相。

她就不信，等6活真的看清楚了她，會還像現在一樣無動於衷。

於是她一直派人盯着6府，待知道今天6活終於出現后，便心生一計，精心打扮之後立刻乘馬車過來，打算設計一出偶遇。

果然，讓她得到了這個機會。

她一邊賣力地表演着，一邊努力展現自己的魅力。

6活面色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突然嘴邊就揚起一個笑容，輕聲問她：“這位姑娘看着有些眼熟，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我們可是曾經見過？”

顧九歌心中大喜，含羞帶怯地說：“小女子是，是，是顧氏……九歌。”邊說還邊趁機拋了個媚眼過去。

這媚眼可是她在府里練習了半天的。

6活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大，很響，而且細聽起來，裏面竟然還帶着戲謔了悟以及一絲絲的不屑。

顧微娘心中一動。

她聽得那笑聲裏面殊無歡暢之意，反透着一種刻在骨子裏的冷落和悲涼，想到自己和他的親事不諧，雖然是6府反覆在先，但自己也確實有利用之意，對不起這位謙謙公子，不由嘆了口氣，再沒有看戲的心思，垂目上了馬車。

6活看了顧微娘馬車前面晃動的帘子一眼，心中又苦又澀，他收了笑聲，一字字地說：“顧家九歌是嗎？真是可惜，你這次勾搭錯人了。說實話，我這人啊，早有喜歡的人了，可我就是不喜歡你！”

壽王府的孺人作媒是嗎？6府需要顧九歌是嗎？他需要為家族犧牲是嗎？

他可以照做。

但這不代表他就按她們每個人的算盤一步步走下去。

人，他照娶，卻別指望他能給她什麼好日子過！

想利用他6活？

那也得看利不利用得起！

顧九歌嘴巴一下子不顧形象地大張起來，一臉錯愕之色。

她沒想到，一向有君子之稱的6活竟然當眾給她這麼沒臉。

他不是君子嗎？他不是已經知道了要和自己結親嗎？她已經說了姓名，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將是他未來的妻！

她興沖沖而來，沒想到主動求到的，居然是一次當眾沒臉！

她的臉一下子變得滴血的紅，一直努力維持着的嬌弱形象再也做不下去了，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用帕子掩着臉，衝出人群跑了出去，很快就沒了蹤影。